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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個故事 人頭6

巨臉輕輕地哼了一聲,竟用舌頭卷著樑永利扔向大網,溫樂源大驚失色,雙手在空中猛劃雙圈,大網彷彿被什麼拉住,去勢立時緩了一緩。

但巨臉卻是故意要將樑永利送上去,舌頭一甩,竟轉著圈兒將樑永利像鉛球一般投向網中。

溫樂源雙手劃得更快,然而收勢不比攻勢,他收網的速度,怎麼也比不上巨臉的投出速度。樑永利的脊背感覺到倒勾上冰冷的利刃,身上一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完了─”

溫樂源哀嚎之聲未斷,樑永利卻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撞,他的身體便遠遠地飛了出去,撞到牆壁又滾落到地上,原本幾乎穿入他身體的利刃,只把他背上的衣服撕裂了幾道。

雖然沒有被倒勾抓住,但樑永利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這麼兇狠的衝撞險些把他弄死,他倒在地上很久都沒動,因爲他還不能確定,自己的骨頭都在不在正常的地方……

那個撞到他的“人”,順著剛纔的勢子壓在他身上,但是他感覺不到那人的重量,也感覺不到他的溫度……樑永利忽然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個“人”離開他,慢慢站了起來。

樑永利聽到巨臉移動的聲音,好像要逃走一樣。

“劉相機。”撞到他的人─溫樂灃─說。

正處於恐慌狀態的樑永利驀地張開了眼睛,好像難以置信地張大嘴看著溫樂灃。明明那個沒體溫也沒有重量,怎麼會是……

“劉相機!”溫樂源捏著收回的網吼,“這個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強迫你收他作徒弟的傢伙!”

巨臉─劉相機的臉似乎有些退縮,卻還是轉頭看著溫樂灃。

“我以爲九年的時間能讓你想得更清楚點,沒想到你還是和那時候一樣。”溫樂灃沒理溫樂源,繼續說。

劉相機沒有迴應,只是將眼睛從溫樂灃身上挪開,又落回縮成一團的樑永利身上。

溫樂灃動了一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樑永利:“你殺了他又有什麼用?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就算你提醒他他也未必想得起來,你又何必這個樣子拖延著就是不回去?”

劉相機笑了,不過他不只是笑而已,他的嘴越裂越大,突地舌頭暴長,在眼睛無法捕捉的速度下又急速收回,等溫家兄弟反應過來的時候,樑永利的下半身,已經被咬在劉相機的上下牙齒之間。

溫樂灃臉色霎時變得青灰,大吼一聲“你放下”就撲了上去。劉相機還是那樣裂開大口笑著,上下牙卻一用力,樑永利慘叫一聲,溫樂灃前撲的動作頓時停止。

“因爲他未必想得起來,我就能這麼白死了?”劉相機咬著樑永利,卻絲毫不影響他開口說話和唧唧的怪笑聲。

“不……不是我殺你的!”樑永利嘶聲辯解,“不是我殺你的!真的不是我!他們欺負你,排擠你,可我沒有!我什麼也沒做!我們是朋友!我們一直是朋友呀!啊─”

有血溪從劉相機的牙縫裡流出,樑永利的慘叫愈加淒厲,連溫樂源和溫樂灃也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

“冷靜一下……你冷靜一下,劉相機,你聽我說……”溫樂灃小心地挑揀著不易刺激到他的詞,說,“我們知道你痛苦,你那時候自殺也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但是樑永利真的不能算害到你的人,把流言傳出去的人,不是已經被你殺了嗎?樑永利終究也只不過說了一句話……”

“是啊,一句話就把我害死了。”

劉相機碩大的眼珠,帶著根根血絲,翻下看著嘴裡的樑永利,樑永利只是慘叫,眼睛甚至不敢與他相對。

劉相機輕輕地嘿了一聲:“不過……你真的忘了?不會吧?流言傳開的時候,你就該想起來了纔對吧?”

溫樂源拖著那張大網,一瘸一拐地走到溫樂灃身邊,悄悄道:“喂,那傢伙到底說了什麼?就一句話吧,居然讓個死人追了九年……”

溫樂灃揉揉太陽穴,輕輕地呼了一聲:“九年……是啊,其實,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劉想繼得了愛滋病!

這個消息,好像燎原的星火一樣,在學校裡迅速地傳開了。

劉想繼是愛滋病患!

誰和他接觸誰就得病!

他來上學就是想讓別人得病的!

誰知道他在這兒傳染了多少人!

愛滋病是怎麼得的?還不是生活不檢點!

他肯定是變態!同性戀!要不就是吸毒!嫖妓!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要不是被捅出來,他還得害多少人啊!

不是東西!

流氓!

殺人犯!

劉想繼變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病原體,不管他走到哪裡,哪裡的人都會嘩地散開,凡是他坐過的座位沒人敢再坐,凡是他碰過的東西沒人敢再動,以他爲中心點的十米之內不會有人接近,連上課也一樣。

學校的校長很恐慌,一遍一遍地給他打電話。

你不要再來啦,你看你到哪兒哪兒都沒人去了嘛……何必呢?我們也不是說你不檢點,不過學校的規定說了,傳染病要退學的……你是什麼時候感染的?不會是來校之前吧……到我們辦公室的時候……啊,不不不!我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再這麼下去學校就該亂套了……我們知道我們知道,你功課很好,很努力,可是不能影響別人呀……

沒有人關心他生活是不是真的不檢點,沒有人關心他有多麼努力,沒人關心他經過了多少次生死關頭的掙扎,纔得到現今的一切。

“我知道我的病有可能傳染給別人……所以我連夏天都穿長袖衣服,戴帽子,就算被人當成怪人也要戴口罩……因爲我真的很努力,我功課很好,第一學期就拿了獎學金……得愛滋病只是意外,爲什麼要剝奪我上大學的權利?”

樑永利嘴裡也吐出了血來,他指著那些人頭氣球流著淚喊:“可是我……我沒有疏遠你呀!我對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啊!我沒有像他們一樣打你,把你趕出校外呀!”

“是啊。”劉相機輕輕地冷笑了一聲,“可是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本來不該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你之外……”

樑永利的身體好像被高壓電通過似的,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喂,你幹嘛每次跟那傢伙說完話,就使勁用酒精擦?哎哎!別連我也擦呀!”

“……”

“每次問你都給我裝啞巴,我們是好哥們兒不?”

“不是,你聽我說……”

“嗨!跟我還玩深沉,你這人太沒意思。”

“欸,別生氣,我只是……唉呀……你不明白。”

“所以纔要問你啊。”

“……我問你,我們是好哥們兒不是?”

“那是!怎麼?”

“那我給你說……你別告訴別人……”

劉相機淡淡地說:“我在你父親所在的醫院裡查出得了愛滋病,你也沒有避我如蛇蠍,這一點我很感激你。但是你還記不記得,我跪在你們家人面前,求你們不要說出去,因爲我還想繼續上大學?”

樑永利嘶叫:“我只……只給他一個人說過─”他的眼睛瞟向其中一個人頭氣球,那個人頭閉上了眼睛。

“你,違背了承諾。”

承諾只是一句話,也不只是一句話。

承諾是救人的利器,也是殺人的兇器。

劉相機說,我的病,不要告訴別人。溫樂灃答應了,他閉上嘴,九年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劉想繼說,求求你,不要把我的病告訴別人,我很努力,我還想繼續上學。樑永利答應了,卻告訴了他“最好的朋友”,然後害死了他。

也許他不是故意的,也許他真的以爲自己遵守了承諾,因爲他的確沒有把承諾的事告訴別人,他只告訴了一個人,但只有這一個人就夠了,這一個人就足夠把他的諾言打破。

我們說:“不要告訴別人,這件事我只告訴你。”

這件事從此時起已不是秘密。

“其實我沒有想追究是誰把這個秘密透露出去的,”劉相機說,“但是我殺你那個朋友的時候,我還沒問,他就說:”當時把你趕出去不是我們的錯,我們也害怕。‘我說:“我也有尊嚴,你們那樣沒完沒了地侮辱我,斷了我所有的路。’他說:”那真的不是我們的錯,如果樑永利沒有告訴我你得愛滋病的事的話,我們一定不會這麼幹。‘“

“你害了我!你害了我!”樑永利對那顆頭喊。

那顆頭睜開眼睛看著他,搖了搖頭。

“不、是、我。”他的口型這麼說。

要遵守一個承諾,保守一個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丟到腦後,只有需要你閉嘴的時候纔想起來。

不要說“別告訴別人”,不要說“我只告訴你一個”。

你已不能保守秘密,就要做好他人不再爲你保守秘密的準備。

劉相機說:“我在那時候忽然想到,我爲什麼要跟他們計較呢?其實他們做得再過分也比不上你,是不是?

“我的病讓我那麼痛苦,一次又一次從生死邊緣掙扎回來,因爲我覺得我還有希望,至少在學校裡我是個正常人,我還能學習,也許我能治好,也許真的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再也不被病痛折磨,然後我可以好好地畢業,說不定還能當上研究生,甚至出國留學……所以我向你下跪,我拼命求你保守秘密,因爲我以爲我還有未來……但是你把我給害了。”

牙齒咬合得更深,樑永利大聲叫著救命,血已經溢出劉相機巨臉的口腔,在地上形成了一條小小的血河。

“劉相機,如果你現在還清醒的話,就聽我說幾句話。”

劉相機停下,充滿血絲的眼睛望向說話的溫樂灃。

“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要把那盞燈送給樑永利?”

溫樂源叫:“啊?那是你送的?”

溫樂灃狠狠瞪了他一眼,溫樂源縮起脖子。

“你不想讓我殺他。”

“嗯。”

“你也不想讓我變成惡鬼。”

“嗯。”

“但是我已經殺了那麼多人,不差再殺這麼一個。”

“嗯……但那不一樣,”溫樂灃說,“那時候我就想對你說,但是你太激動了,我就算說了你也聽不進去。所以我做了鬼燈給他,把你們的怨恨封在他的影子裡,打散你們的頭。

“只要鬼燈不離不滅,你們就沒有能力也不能組合。我做這些是希望你能冷靜一下,能拖多久是多久,也許以後有辦法幫助你們……卻沒想到九年就被破了。”他又瞪了溫樂源一眼,溫樂源抱頭做懺悔狀。

“真幸運。”劉相機狠狠地說。

“不對。”溫樂灃向溫樂源伸了一下手,溫樂源抽出剩下的符咒給他,他取了其中兩張,向劉相機走去。

劉相機的巨臉想後退,溫樂灃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停下。

“也許這就是命中註定,我最近看到了一個故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故事不長,短得很,等你聽我說完,再吃了他也不遲。”

劉相機停了一下,似乎是默認了。溫樂灃走到垂危的樑永利身邊,將一張符咒貼在他的額頭上,左手在符咒上輕輕摸索,那條血液的小河流速慢了下來。

“這是一個笑話。”溫樂灃用緩慢而低沉的聲音說,“從前,有一個城市裡發生了殺人案,犯人不久以後被抓住,判了死刑。

“一天,一個人到教堂裡向神父懺悔,他說:”神啊,求您饒恕我,那件殺人案是我乾的,但是那個無辜的人卻被判了刑。‘他走了以後,聽他懺悔的神父非常痛苦,因爲不管懺悔的人說過什麼,神父都是不能告訴別人的。

“於是這個神父就到另外一個教堂向那裡的神父懺悔,他說:”神啊,我想救那個無辜的犯人,但是我不能說出真相。‘接受了他的懺悔的神父也同樣很痛苦,不得不又找了一位神父聽他的懺悔,這樣一直迴圈下去……“

“最後呢?肯定有人說出去了吧?”劉相機說。

“不,”溫樂灃說,“那個無辜的人還是被執行了死刑。在他快死之前,他哭著對聽他最後的懺悔的神父說:”求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那個神父也哭了,悄悄對他說:“是的,全城的神父都知道您沒有殺人。’”

溫樂灃說完,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

只要有一個人說出來,一個人就好,那個無辜的人就可以得救,但是沒有人開口。爲什麼?神父的職業決定了他們必須爲向他們懺悔的人保密,即使他殺了人也一樣。於是無辜的人成了犧牲品,殺人者逍遙法外。

有人會說,這些神父真是死板,其實沒有必要死守那些規條。但其實神父們沒有錯,他們恪守自己的職業道德,保證每一個向上帝懺悔的人,都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秘密,而不怕被出賣,無論保守的秘密本身對錯與否,他們只是保守秘密而已。

錯的人是誰呢?

大家似乎都忘了給那個無辜的人判刑的人─是誰?不是神父,是那個殺人犯,是法官!

我們誰也不能忽視這個最重要的責任,神父們保守秘密或者不保守秘密,都有最正當的理由,但是爲什麼大家會忘記造成那個無辜者的死的元兇?如果殺人犯願意自首的話,如果法官沒有誤判的話,那個無辜的人怎麼會死呢?

“其實樑永利除了那一句話之外,他沒有再做錯什麼。他真的在爲你保守秘密,他只是相信了不該相信的人。如果不是那個人後來大肆宣揚的話,如果大家對愛滋病不是避若蛇蠍的話,你會有那種結果嗎?

“把你逼到廁所裡噴消毒液的不是他,把你從樓梯上推下來說‘殺人犯滾出這裡’的人也不是他,強行在你脖子上掛‘我是變態’牌子的人同樣不是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把你用高壓水槍打出學校的人更不是他!他不是兇手,他僅僅說了一句話而已!”

他僅僅是……不守諾言而已。

劉相機慢慢地張了張嘴,樑永利血淋淋的下半身從他嘴裡滑了出來,溫樂灃立刻將另外一張符咒貼上樑永利腰際,依然滲著血絲的傷口立刻止了血。

溫樂灃說:“殺人者償命,但是他沒有殺人,甚至不是傳遞兇器的幫兇!他除了那句話什麼也沒幹,沒有傷害你沒有落井下石。

“你應該記得,他一早就知道你是愛滋病患者,但是他沒有像別人一樣避開你,他甚至還在朋友中間爲你辯解,說你不是想傳染給別人,告訴所有人你其實就是想繼續你的大學夢,可別人根本不聽他的!”

劉相機充血的眼睛閉上了。

溫樂灃說:“你不能殺他,爲了一句話而殺人,和別人爲了你的病就那樣對你,有什麼區別?”

劉相機靜默了許久,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但是這件事我還是沒辦法原諒他。我真的很想知道,難道保守一個秘密就這麼難?他只要閉上嘴就什麼事也沒有,爲什麼他要說出來呢?你說過這只是一句話,可就這一句話爲什麼他不能不說呢?”

“劉相機……”

“你說得對,其實後來的狀況不是他造成的,不是他……不是他,又是誰?”

巨大的頭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邊說一邊退,巨大的體積在小小的走廊裡緩慢通過,後腦勺那些彷彿被黑霧繚繞的柔軟物體,逐漸顯出了不太清晰的輪廓,它們柔軟地揮舞著,在走過的所有地方都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拖痕,就像柔軟的舌頭一樣,急切地將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噴射出去。

那些人頭排成一列,靜靜地跟在他後面離開。

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頭稍稍停了一下,眼睛瞟向已然半死的樑永利。

樑永利看著他,然後兩人同時閉上眼睛。

窗外有十幾個無頭的影子匆匆忙忙地鑽進來,帶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遠遠地跟在人頭們的後面爬走。

“切……”溫樂源扔下網子,網在地上扭動幾下,又變回原來的符咒,“原來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是啊,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溫樂灃說。

“什麼諾啊諾的,咱家就是死板,就是違了諾又咋樣呢?反正那麼多人不守諾言都不死,我們怕啥?”

溫樂灃沉默了一下,道:“……心安吧。”

“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沒想起來……”樑永利閉緊眼睛,大半張臉都被符咒蓋住了,“我自己也不記得說了沒說……好像有這樣的事……但是隻不過是一句話而已,我沒想害死他……好像真是我說過的,因爲那人老問我、老問我,我實在忍不住了,我以爲只要對他一個人說就行……我沒想到……”

溫樂灃說:“別再想了。”

“我沒想害死他……真的……”

“你休息吧。”

只是一句話。

只是這一句話就可以害死那麼多的人。

即使不是他的錯。

即使他只有一點點錯。

即使不過是一句話的錯。

他害死了劉相機,以及那十幾個被拔掉了腦袋的人。

他害死了人。

這一點他無法辯解。

人頭說:“你害死了我們。”

他說:“我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已。”

只是打破了一個諾言而已。

(第十一個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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