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爽朗地大笑起來:“沒事沒事!原來你們是這麼想的啊,怪不得不願意接我這份工作了。”
“原來你還知道……”溫樂源嘟囔。
溫樂灃又踢了他一腳。
“不過呢,”王先生話鋒一轉,道,“很多人剛開始都像你們一樣不好意思,沒關係,拍幾次之後你們就知道樂趣了!化妝!服裝!過來,把他們兩個給我好好打扮打扮,等會兒上鏡試試看。”
“嗯!?”溫樂源和溫樂灃大驚,“等一下!王先生!我們沒打算當模特!我們真的沒興——”
王先生根本不聽他們那麼多,一甩手腕:“拖下去!”
兩個如狼似虎的壯男上前,一人勒一個,輕易便將那兄弟二人給拖到化妝間裡去了。
溫樂源的慘叫聲遙遠地傳回來:“王先生!你怎麼能這麼幹!你說是面試我們纔來的!要知道你早決定——噗!我不洗臉!——我們就不來了——放開我啊!”
撲騰撲騰的掙扎聲。
“哥……別把水撲得到處都是……”
“放開我!不要往我臉上抹——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哥……閉上眼睛……”
“王老師,您這次找的人真是有活力啊……”王先生身邊,和其他人一樣憔悴的女工作人員好像嘆息一樣地感嘆了一聲。
“哈哈哈……”王先生摸著下巴笑。
“不過……他們能支持多久呢?”女工作人員放低聲音,輕輕說道,“所有的模特都變成那種樣子,根本拍不出任何好作品,這兩個人難道就可以了嗎?”
“我不知道,”王先生搖頭,卻繼續笑著,“不過試試看,說不定就行了呢?”
“……您哪兒來的自信……”
“呵呵呵……”
在多次的掙扎怒罵毫無作用的情況下,溫樂源索性閉上眼睛,像死人一樣躺在化妝椅上一動不動,算是無言的抗爭吧。溫樂灃一開始就認命了,拖他們兩個進化妝室的壯男雖然都很憔悴,但是連溫樂源都能輕易壓住,那麼要壓制他肯定更容易些,所以他就老老實實地配合,以免浪費力氣。
一男一女兩個化妝師揮刀把他們臉上的鬍子胡茬剃得乾乾淨淨,然後又洗了一遍,開始在上面塗抹各種各樣的東西。
“我覺得我變成了女人。”在兩雙靈巧的手下,溫樂源忽然語氣悲哀地說。
溫樂灃噗哧笑了出來,女化妝師輕敲他的臉龐警告。
“喂……”靜了一會兒,溫樂源又道,“你們老闆他老這個樣子嗎?隨便抓個人就來當模特?”
“沒有啊,”男化妝師說,“王老師他很挑,所以一般很少做人物攝影。這一次他要參加全國人物攝影大賽,不得不到處去找模特,可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你們是他找來的第一對模特。”
“胡說!外面那些女模特不是他找來的嗎?”
“啊?不是,那是他朋友要做廣告攝影,他很勉強才答應下來。”
“……”第一對模特啊……
那這怎麼拒絕?太強硬了不太好吧,畢竟人家很看重他們……
這回連溫樂源也開始發愁了。
化妝間的門口,一個穿白裙的女人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溫樂源從鏡子裡看到,隨口問道:“那是誰啊?挺漂亮的。”
“誰?”化妝間裡的人都擡頭看過去,門口什麼都沒有。
“她已經走過去啦,”溫樂源有些不爽,這羣人擡頭的速度真慢……“穿白裙,齊耳短髮,是模特吧?專業的就是不一樣,漂亮……”
男女化妝師的手都停了下來。
“我們這裡……沒有穿白裙子的人。”
“咦?”
“除了王老師,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穿這種衣服。”男化妝師拉一拉身上的印花T恤和牛仔褲,“爲了這次拍照,模特們也只穿紅色的衣服。”
“那可能是外面的人進來了……”
“沒有外人進得來,入口只有那一個,有人守著,外人不準進入。”
“……”溫樂源知道自己看到什麼了……
“您真的看到了嗎?”女化妝師有些緊張地問。
溫樂源聳肩:“哦,可能我看錯了。”
沒必要嚇唬這些凡夫俗子,只要那女人不作惡,放她在這裡也沒什麼關係。
見他不願意多說,兩位化妝師也不好再問,化完妝後他們連仔細看一眼自己臉的機會都沒有,就又被那兩個壯漢拖入換衣間,讓服裝師在他們身上比劃來比劃去,找合適的衣服給他們穿上。
“怎麼會有人喜歡這麼麻煩的東西。”溫樂源低聲抱怨。
溫樂灃疲憊地一聳肩。雖然他和溫樂源由於體質的關係不會受到這片土地的影響,但他還是感覺很累,被化妝師和服裝師們擺弄的感覺真是不好受,不知道那些專業模特是怎麼捱過來的……
他們換好衣服出來時,王先生並沒有再繼續去工作,而是仍然坐在那把椅子上和周圍的人說話,一見他們出來,當即拍手喝彩。
“好!好好好!我就說你們兄弟的本錢好!果然不錯!”
溫樂源那把絡腮鬍子被剃掉了,露出下面原本英俊深刻的輪廓,亂糟糟的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三七斜分,一縷落在額頭上,有種微微凌亂的美感。他身上穿的是白色高領針織毛衣,下面是一件低腰褲,斜斜地扎著腰帶,整個人顯得帥氣而挺拔。
溫樂灃原本垂在額前、有些長的劉海被斜分開,遮住了他半隻眼睛,後面的部分進行了細緻的整修,雖然沒有修掉多少,但感覺卻比之前長長短短的雜毛好太多了。他的身上穿著大開領寬鬆罩衣,在腰部收口,下面是一件平褲,雖然和他以前的衣服一樣屬於休閒類,卻比那件的氣質不知好了幾個層次。
儘管進行了激烈的抵抗,但這兩兄弟仍然都被塗上了一層亮色的脣膏,眼眉也被很小心地勾過,兩張臉登時就亮了起來。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雖然知道對方的確比以前好看了那麼一點點,自己應該也不差,但心裡還是不太舒爽。
“我不覺得哪裡不錯……”溫樂源氣憤地咕噥。
“王先生……”溫樂灃強笑,“您看我們這個樣子一點都不適合,又不是專業模特,那個……”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王先生打斷了:“不適合?哪裡不適合!給你們化妝的可是我們最優秀的攝影師!況且我纔不要那些專業模特,他們擺的POSS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沒創意!我要的就是新人!”
“呃……但是我們不想……”我們根本就不想幹……
王先生根本就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轉頭叫道:“來來來!把那個地方的燈關掉,把這個地方的燈打開,我們拍兩張試試看!”
“等一下!王先生!您聽我們說——”
王先生回頭,用很嚴厲的語氣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們一張都不拍就打算走?我的化妝師和燈光師全都白忙活了?我這麼著急做完手頭的工作等你們化妝就白等了?”
“……”溫樂灃語塞。
“不是你強行要我們化的嗎……”溫樂源低聲說。
王先生裝作沒聽見,轉身佈置他的工作去了。
那一天下來,溫樂灃和溫樂源全身的肌肉都快僵硬了,面部的肌肉也由於長時間做出不自然的表情而顯得有些抽搐。
臨走的時候,王先生很快樂地在他們身後喊:“過幾天我們去外景地拍!千萬不要遲到了!”
“我們憑什麼要去!”溫樂源大發雷霆,“我死也不會去的!你聽見沒有!死也不會去的!”
王先生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依然溫和地向他們擺手:“我們所有的人都會等你們,不見不散。”
“你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說話!該死的——”
被溫樂灃難堪地拽走的音尾消失在門外,溫棚內立刻安靜了下來。
王先生的笑容褪了色,轉身對助手道:“把我今天拍的照片全部洗出來,看看是不是還有。”
“如果……如果真的還有怎麼辦?”
“那就到時候再說!”斬釘截鐵。
“——老師,您也未免太那個了點……”
仍然是那個姓劉的司機送他們回去。在車上,溫樂源和溫樂灃一言不發,只是一直看著窗外,卻不像是在欣賞景色,而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小劉不斷從後視鏡中偷看他們,可一旦被他們發現就立刻轉移視線,就像在躲什麼一樣。
回到家裡,兩個人當即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樂灃……”溫樂源有氣無力地問,“你有沒有發現土地下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溫樂灃疲憊地搖頭:“不行……那土地太噁心了,雖然知道有東西,但我搞不清楚是什麼。”
爲了拍照,王先生曾有幾張要求溫樂灃脫了鞋赤足走在種滿熱帶植物的土地上。以王先生來看,這樣大概會給人以很舒服很休閒的感覺,但是對溫樂灃來說卻是說不出的噁心與難受,他忍了多次纔沒有在大家面前吐出來。
這種感覺溫樂灃並不是第一次接觸,以前也曾有過。
那是他高中時的一次晨練,爲了給鄰居家的小男孩揀羽毛球而鑽到街道旁的爬山虎叢中尋覓,光裸而沒有保護的手指無意間觸到了爬山虎根部的泥土,一種強烈的噁心之感從指尖涌入,讓他當時就蹲在地上嘔吐起來。
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的他只以爲是自己身體不舒服,吐完後便狼狽而逃,並沒有去深究太多。
幾天後,當地新聞中報導了一個殺人碎屍的惡性案件,他發現歹徒丟棄部分屍體的地方居然就在之前讓他嘔吐的位置。
等殘留的部分全部被警察拿走,他再去那裡接觸泥土的時候便不再有噁心的感覺。
若拿了過去那感覺與現在的相比對,可以說有很多地方的相似之處,但是不能說完全一樣,有某些部分是截然不同的。可是現在要他說到底哪裡不同他也說不清楚,畢竟他這種經驗太少了。
“碎屍啊……”溫樂源敲著自己腦袋想,“難道是那個王先生殺了誰,把人埋在那兒了?”
“不可能!”溫樂灃斷然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把人殺了以後埋在自己常去的地方嗎?何況王先生不像是殺人犯。”你倒比較像……尤其是有鬍子的時候。溫樂灃在心裡說。
溫樂源聽不見他心裡的想法,只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繼續思考:“不是他殺的人……大概不是……如果不是的話那該是怎麼回事呢?會不會是他下面的人做了什麼……”
聽著他的絮叨,溫樂灃忍不住道:“哥,你平時不是不喜歡管別人閒事?今天怎麼有興趣探究王先生的問題了?”
溫樂源甩他一眼:“你懂什麼?這是職業病,習慣而已。他又沒僱傭我,我纔不幹。”
“呃……是嗎?”
王先生回到家裡,習慣性地先到傳真機前查看自動傳真收取的東西。
在攝影棚的工作人員已經把今天的照片洗出來以傳真的方式傳給他了。前面十幾張是他今天照的那些模特,後面則是溫家兄弟的照片。
他看了溫家兄弟的照片一會兒,嘴邊露出一絲笑容,撕下其中一張塞進口袋裡,又從桌上的一疊照片中拿出一部分放在口袋裡,轉身出門,敲響了02房間的門。
溫樂源和溫樂灃做了整整一天極度不習慣的事情,現在正身心俱疲地躺在地板上休息,連飯都沒下去和姨婆一起吃。當王先生敲響他們門的時候,他們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對於此時打擾他們的所有生物一概以憤怒應之。
溫樂源先從地上爬起來,睡眼朦朧地走到門口拉開門就罵:“有毛病是怎麼地讓人睡覺都不好睡我神經衰弱了你負責——”
“我會負責治療,”王先生微笑著向他一揮手,“你好。”
溫樂源想把門摔到他臉上,忍了忍,終於還是沒有付諸實施。
“幹嗎!”他粗聲粗氣地吼道。
“來看看你們,你們今天真是辛苦了。”
“謝謝。”溫樂源甩手就想關門,被王先生頂住。
“我有事想和你們說,行不行?溫樂灃?”他不問溫樂源,看來是打定主意溫樂灃會讓他進去,而溫樂源雖然是哥哥,卻基本上不會違逆溫樂灃的意思。這一點他猜對了。
“哥,讓他進來。”
“切!”溫樂源鬧脾氣地抓住王先生的領子將他一把拉進房間,用力砰地一聲將門關上,自己氣哼哼地折回牀鋪上,拉開被子蓋住腦袋。
王先生不在意地整整自己的衣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穿的是米黃色的褲子,而溫樂灃他們的房間儘管有溫樂灃打掃,可還有一個專門禍害的傢伙,所以地板上有不少菸灰和塵土。看到他坐下時那毫不猶豫的屁股,溫樂灃忍不住爲他那條看來應該是名牌的褲子稍微心痛了一下。
“今天,你們拍的照片很不錯!”王先生開門見山地說,表情似乎很高興的樣子,“所以我決定正式僱傭你們做我的模特,協助我拍這次攝影大賽的作品。如果能奪得一等獎,你們可以得到一萬元做勞務費,即使不能得到一等獎……”
“你不要給我自顧自地在那裡說!”溫樂源很快就被被子捂得受不了了,探出腦袋叫道,“誰答應你一定要乾了!我們今天是被迫的!再被你們那麼塗塗抹抹的就真成人妖了!不幹!”
王先生微笑:“你真的不幹?”
“不幹!”
王先生轉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溫樂灃,露出了憂愁得令人同情的表情:“那要我怎麼辦呢?說不定這次真的不行了……我大概會破產,說不定連每個月四百塊錢的房租都掏不起了……”
“你給我等一下!”溫樂源打斷他,“只不過拍個照片而已你破產個屁呀!別看我弟弟好心就從他那兒打主意,告訴你,沒門!”
“哥,你聽人家說完……”
王先生擦拭著眼角,眼睛泛出一絲令人同情的水光:“你們不知道,其實我的雜誌賣得並不好,現在都快倒閉了。這次有一個人物攝影的全國大賽,我希望用我的作品參賽,如果能得獎的話,對於雜誌社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廣告,所以我纔會這麼心急……”
賣得不好……?溫樂灃眼前浮現出王先生那個三號攝影棚,怎麼看都不太像是快倒閉的雜誌社能擁有的東西。
溫樂源的聲音明顯放軟了下來:“那……那你可以請專業模特嘛,幹嗎非要我們?”
“可是專業模特……”王先生從褲兜裡掏出了一疊照片,“都是這個樣子。除非評委都有眼病,否則決不可能得獎。”
溫樂灃接過照片,溫樂源也忍不住從被窩裡鑽出來,走到他身後伸著頭一起看。
第一張照片上,是一個太空中懷抱琵琶的飛天女神,容姿美麗、身段婀娜;第二張照片上,是一個裸體懷抱藍色星球的男性,表情沉鬱端莊,令人不敢逼視;第三張照片上,是一個花叢中飛舞的小女孩,笑得天真而清澈……
這些照片本身照得很好,很美,連溫樂源他們這兩個外行人也知道那是普通人達不到的水準。可問題在於,照片裡多出來的東西。
飛天女神那張,女人手中的琵琶上懸吊著一顆漂亮的女性人頭,就只有人頭,沒有脖子以下的部分,人頭微微閉著眼,似乎睡著了一樣;裸體男子的右肩上突兀地搭著一隻優美纖長的右手,就好像憑空生出來的一樣;花叢中的小女孩脖子上出現了一條好像成人女性前臂的東西,沒有大臂,也沒有手,只有空空的一個前臂。
“這不都是電腦做出來的效果嗎?”溫樂灃說。這些殘破肢體什麼的做得倒是很逼真,不過這種宣揚兇殺恐怖的東西要是能得攝影大獎就真見鬼了,更何況那些東西和照片本身的韻味完全不合,就像誰惡作劇加上去的一樣。
王先生搖了搖頭,點著那張飛天說道:“雖然這是電腦做出來的,可是——”他從剩餘的照片中又翻出一張,“那些東西卻不是我們做的。你看,這是原件。”
他手中拿的原件上,除了那個扮演飛天的女模特和後面藍色的幕布之外,仍然有那顆頭顱,位置也和處理過的圖片一模一樣。
“難道不能用電腦把它消除掉嗎?”
王先生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難道我不想嗎?可是不管我用什麼軟件,用什麼辦法,讓誰來做,最後這些東西一定會出現在同樣的地方,怎麼也消不掉。後來我換了幾個攝影棚,甚至到外景地去拍,但最後還是有這些東西。”
“那你找我們什麼意思?”溫樂源點著一支菸,深吸一口,從鼻孔裡噴出兩股煙霧,“要驅鬼就直接告訴我們嘛,何必繞這麼大的圈子,還說什麼模特的……”
“驅鬼?”王先生用看怪物的眼光斜睨著他,“我怎麼可能請人驅鬼?這世界上哪來的鬼。”
煙霧嗆到了氣管裡,溫樂源一口氣上不來,險些翻了白眼。
“您……不相信?”溫樂灃不可思議地問,“這些照片,再加上您的下屬全都那麼憔悴,您難道都不覺得您的攝影棚問題就在這兒? ”
“這算什麼證據?一定是有人惡作劇,要麼就是科學上無法解釋的磁場!”王先生篤定地斷言。
……可就算是有人惡作劇,至少用電腦做的時候就能消掉吧。連這麼明顯的證據他都不承認,真是百年難見的老固執……
在一陣劇烈咳嗽之後,溫樂源終於恢復了說話的功能。
“我說……那你找我們幹什麼?其他人身邊會出現這些東西,那我們也一樣吧?”
“不。”王先生從另外一個褲袋中取出那張傳真紙,“你們身邊是乾淨的,什麼都沒有。”
那上面是溫家兄弟今天拍的其中一張合影,雖然兩人表情僵硬動作僵硬連身邊的空氣都跟著他們顯得異常僵硬,但毫無疑問,他們身邊沒有任何不該出現的東西。
溫家兄弟當然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卻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來告訴他——他們身邊不是沒有,而是因爲他們本身的“場”太強,其他雜牌的東西無法超越他們,所以纔看起來好像沒有,但其實應該也是有的。
“……所以你一定要用我們?”
“所以我一定要用你們!”
“用這麼僵硬的臉?”
“哈哈哈哈……我會讓你們不僵硬的。這麼說你們是同意了?”王先生站了起來,“那我就回去了,兩天之後我們到外景地去拍!”
“等一下!我們還沒有答應呢!”
“到時候請一定要到。”王先生揮手,穿鞋離開。
他的身後,溫樂灃無奈地笑笑,溫樂源七竅生煙。
既然拿了人家的錢,那就要爲人家辦事——雖然這錢並不是讓他們驅鬼的,不過這無所謂,有一萬塊錢在那裡墊著,至少給人消消災吧。
之前溫樂源曾懷疑是不是王先生殺了人埋屍在那裡,不過根據照片和王先生自己的說法來看,似乎所有的攝影棚甚至外景地都出現了這種情況,那就有點奇怪了。
如果像他們之前的猜測,那麼死者應當是被分屍後埋在多處的。可即使他們自己是罪犯,也決不會把屍體分屍後專門埋在自己經常工作的地方;即使他們變態若此,也不該在發現了這種情況後還找不到究竟是什麼原因,肯定立刻將自己埋過的屍體殘片挖出來,扔到別的地方去。
溫樂源一張一張看著那些照片,越看越覺得有些怪異,似乎有什麼違和的地方,讓他之前的某種猜測怎麼想都不能成立。
他敲一敲煩躁地又打算睡覺的溫樂源脊背:“哥,你看看這些照片,這個鬼是不是有問題?”
“沒問題就不會出現在照片上啦!”溫樂源煩躁地回答。
“你看,”溫樂灃堅持不懈地把手中的照片舉到他面前,“這個鬼好像並不想嚇唬人,也沒有要害人的意思,它只是擺出姿勢來讓人拍而已。”
溫樂源不太瞭解地撓撓腦袋,接過那張抱著星球的男人照片。在仔細地推敲之下,可以發現那隻突兀出現的手並不是要抓誰,也不是要進行惡意攻擊,它只是那麼輕柔地搭著,就像那個抱著星球的男人一樣,擺出它自己認爲很好的姿勢。
“這又說明什麼了?”
“說明它沒有惡意吧。”
“那就不用管了。”溫樂源倒頭就睡。
“……!”溫樂灃氣結。
兩天後,溫家兄弟和王先生一道去了外景地,進行他們這輩子頭一回作爲“模特”而不是“自己”的照片拍攝。
這次的外景地似乎也是王先生他們固定的拍攝地,和攝影棚一樣有編號。這個編號爲“7”的外景地在郊外20公里左右的地方,附近連綿起伏的都是優美曲線的山丘,絨絨地生長著青翠柔軟的地毯草。外景地是在其中一個小小的山丘上,一棵幾人合抱的老槐樹樹冠像屋頂一般巨碩地鋪開,在毒辣的太陽下遮擋出一片舒適的蔭涼。
溫家兄弟又被拖去化妝,這回溫樂源沒有掙扎,只是認命地閉著眼睛讓人在他臉上塗塗抹抹,看來他打定主意怎樣都會忍耐了——爲了那一萬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