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關(guān)水籠頭。”她指著手邊仍然嘩嘩作響的籠頭說。
盥洗臺的鏡子上清晰地印著經(jīng)理的身影,但是她的肩膀上沒有蜚語蛇,什麼都沒有。
她遲疑地走過去,將水籠頭關(guān)上。鏡子擦得很乾淨,她的視力沒有問題,而經(jīng)理的肩膀上,真的沒有任何東西。
她想起了溫樂源說過的話--“不被蜚語蛇感染的人?有??!不過我也只是聽說,比如純潔的心靈、善良的好人、一輩子沒做過壞事……哈哈哈哈!連樂灃都不行,咋可能有那種人嘛!哈哈哈哈……”
那人說得不對,原來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原來她並不是完全被蜚語蛇包圍著,這一點讓她絕望的心又浮現(xiàn)出一絲快慰。
她向經(jīng)理笑了笑,雖然臉色仍很蒼白,但至少比剛纔好得多。
看著任煙雨走出去的背影,經(jīng)理又打開了另外一個水籠頭,開始仔細地清洗她白皙的手。
“沒有奇怪的人嗎?嗯……嗯……好,我知道了?!?
溫樂源放下電話,回頭對站在身後的陰老太太道:“她說沒有,你這回肯定猜錯了!”
陰老太太把一隻想爬到她肩膀上的幼貓抓下來,幼貓張著嘴嗷嗚嗷嗚地叫,爪子四處亂抓。她輕柔地把它放到地上,和另外兩隻正在吃貓糧的幼貓放在一起,它很快就和它們爭搶起來。
“不可能莫怪人噢,她蜚語蛇大得很,以她年歲都莫可能長這大!女王不在旁邊不可能。”
就像人類長大需要食物一樣,蜚語蛇的大小也是以它的“食物”決定的,“食物”多則蜚語蛇大,“食物”少則蜚語蛇小。以前溫家兄弟也見過不少蜚語蛇,不過那些都長得很小,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傳染力。但任煙雨肩上那條的大小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體積大、傳染力強、成熟快,除了有“女王”在側(cè)之外,沒有其他的原因可以解釋了。
“上一次見到的女王,是眼鏡蛇吧?”
“你還記得哈?”
“我還記得老太婆你爲了不被傳染還打算跳樓……”
陰老太太用力清了清嗓子,老臉有點紅。
“不過,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溫樂源去撥拉碟子裡的貓糧,被爭搶的小貓們狠狠抓了幾下,他哎喲一聲縮回手來,“你是怎麼對付女王的?”
“噢……”
“你不要給我‘噢’!!”溫樂源叫。
“哦……”
“……你這個死老太婆,打算把秘訣帶到墳?zāi)寡e去嗎?!”
陰老太太嗤笑,用一隻手指按住一隻小貓的腦袋,道:“如果你要殺它,有幾種方法哈?”
“……?”
“不給它吃飯、掐住它脖子、摁進水裡……容易得很?!?
“這個我知道,我是說--”
“蜚語蛇不是貓。你以爲殺它恁簡單?簡單我就不愁嘍!”
“那你當初是怎麼殺的??!”
陰老太太冷笑:“怎麼殺?嘿嘿……嘿嘿嘿嘿……”
綠色的東西卷在了腿上,那種柔軟黏膩的感覺好像過去有過似的,心裡有種噁心欲嘔的感覺,想吐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呼吸,身體被那個柔軟的東西拉向了看不見的地方,身體越來越沉,想慘叫卻叫不出聲……
她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夢中窒息的感覺仍然沉重地壓在她的心臟部位,如果不這麼用力地呼吸的話,她覺得自己一定會窒息而死。
房間裡很暗,只有窗外漏入的燈光,以及偶爾傳來的汽車喇叭聲讓她能確定這世界不是隻有她一個人。
她過去從來不曾如此恐懼過,即使是那些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流言她也沒有過,因爲她一直堅信流言一定會澄清,所有人都會相信自己的清白,但是直到現(xiàn)在,她卻沒有見過哪怕一點點的曙光。她掙扎著,爲此而不懈努力,但溫樂源卻讓她看見了那些她從來不曾看見的、如果不遇見他的話或許一輩子也看不見的東西。當她看見玻璃上密密麻麻互相糾結(jié)的蜚語蛇的時候,她纔不得不相信一個早就已經(jīng)擺在她面前的事實--她的希望,已經(jīng)很渺茫了。
她摸著黑下牀,想倒點水喝。但她**的腳在地板上滑了幾次,都沒有在平時習慣的地方找到她的拖鞋。而且以往她必須稍微用力將膝蓋往下伸才能讓腳夠到地板,但今天她的腳都已經(jīng)碰地了,膝蓋卻在牀的上方懸空著。是牀變低了嗎?還是地板變高了?
正當她茫然地想著這個問題,並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被自己遺漏的時候,有東西滑溜溜地“嗖--”一聲擦過她的腳心消失了。她的腳落到地面上,木底的拖鞋被踩得發(fā)出啪嗒一聲。
她呆滯了很長時間,想尖叫,但是聲音就像夢中一樣被擠在嗓子眼中,怎麼也叫不出來。
她抖抖瑟瑟地收回了腳,把身體蜷縮在被子裡,身上的睡衣不知在何時已經(jīng)被汗水溼透了,但是她沒有感覺,現(xiàn)在她只能感覺到雙腳的冰冷,就好像剛纔的滑膩物體依然貼著她的腳心一樣。
手無意識地伸向牀頭櫃,似乎想擰亮燈光,卻在碰到開關(guān)的時候遲疑了一下,又縮了回去--她不能確定她打開燈後是不是會看到什麼東西,所以在那之前,用黑暗欺騙自己也是個不錯的方法。
她就這麼呆坐了一夜,也許中間有睡過,但是她已經(jīng)不知道了,她覺得自己一直看著黑暗中看不見卻切實地存在於那裡的東西,腦子裡一片空白。
早上,她在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灰暗得嚇人的臉,以及右肩上一隻小蜚語蛇。也許是因爲剛出生,所以它長得有點細小,似乎是發(fā)育不良的樣子。但是這絲毫不妨礙它扭動著軟得噁心的身軀張嘴亂叫的醜惡。
她摸摸肩膀--這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她的潛意識始終認爲自己還是碰不到它的--然而她錯了。她的手指接觸到了冰冷粘滑的某種東西,甚至感覺到了那東西上面覆蓋的鱗片的硬度……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雙拳猛地砸向玻璃,玻璃嘩啦一聲碎裂了。
一個和人差不多大小,覆蓋著綠色鱗片的軟體動物在她的身後緩緩爬過,消失在浴室門外。
“你確定不是你在做夢嗎?”
溫樂源端著一碗稀飯扭頭看著任煙雨,他已經(jīng)維持這個彆扭的姿勢有好幾分鐘了。一隻小貓從他背上爬到了桌子上,伸著鼻子去聞他放在菜盤子上的饅頭。
“絕對……絕對不是!”任煙雨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臉色晦暗無光。她站在陰老太太的房間門口,雙手神經(jīng)質(zhì)地抓緊自己的提包,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顫抖不那麼嚴重,“我真的碰到了!它是……很涼,很滑……好像沒有骨頭……”
溫樂源的嘴張得很大,恐怕他一輩子也想不到自己的嘴居然能張這麼大--把那隻聞他饅頭的小貓整個放進去也綽綽有餘。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他反覆地說了好幾遍,稀飯傾斜了點,灑到了他的褲子上他都渾然不覺。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任煙雨尖叫,“是不是脫離人身的蜚語蛇!?一定是對不對?它想幹什麼???你不是說它只殺它的宿主嗎!?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身上那條完全殺死?!”
她的尖叫驚擾了小貓,它一腳踏進了盤子裡,又帶著一爪子的菜湯跳下桌子,和另外兩隻小貓會合。溫樂源沒有發(fā)現(xiàn)這邊發(fā)生的情況,陰老太太好像也有點心不在焉,沒有注意到小貓闖的禍事。
“按理說……”溫樂源緩緩把碗放下,現(xiàn)在才感覺到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的胳膊有點酸,“不該發(fā)生這種事纔對……”
“到底怎麼回事??!”
溫樂源起身,把一直僵硬地站在那裡的任煙雨拉到自己的位置上,用力按她的肩膀讓她坐。她緩緩坐下,但手指仍然僵硬地抓著提包。
“我讓你去找女王,除了去掉我自己身上的雌種之外,另一個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怕發(fā)生這種事?!睖貥吩袋c起一支菸,陰老太太沉著臉用手指敲桌子,他自覺地站到了窗戶邊,“所以我讓你去看看是不是有誰的蜚語蛇長得很奇怪,這是分辨普通蜚語蛇和女王的辦法。你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誰的很奇怪嗎?”
任煙雨搖頭。
“沒有看見誰的蜚語蛇有好幾個頭?長著別的顏色?或者形狀看起來不太一樣?”
任煙雨還是搖頭。
溫樂源撓撓鬍子,一臉困惑:“那就奇怪了,既然發(fā)生這種事,那你就肯定在這幾天見過女王,而且和女王的宿主接觸過。你再好好想想?”
任煙雨想起了經(jīng)理肩膀上空空的一片,心裡一沉。
“一定是很怪異的蜚語蛇嗎?如果沒有呢?”
“那就說明沒感染呀!”溫樂源瞪著眼睛說。
任煙雨閉上了眼睛。這幾天裡她一直忍著噁心觀察公司裡的所有人,連高層的人士都沒有放過,可是真的沒見到奇怪的蛇體!現(xiàn)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全公司上下,除了經(jīng)理之外竟沒有一個人未受感染!被如此龐大的蜚語蛇羣包圍在中間的感覺讓她覺得很絕望,再加上昨晚的事……
她無法把這事給未婚夫說,甚至也不能告訴家裡人,因爲沒人會信。如果不是還有溫樂源讓她感覺到一丁點希望,她可能已經(jīng)活不下去了。
“那我怎麼辦……”她喃喃地自語。
溫樂源在窗臺的菸灰缸裡把菸頭按滅了:“沒關(guān)係,你不用著急,你既然僱了我,我就一定幫你把事辦到底。你今天上班嗎?”
“我已經(jīng)遲到一個多小時,而且最近上班也不怎麼正?!?
溫樂源走過去抓起她的胳膊,把她往衛(wèi)生間裡推:“那就去洗洗臉,等一會兒我送你去公司。我就不信連我都找不到它!
稍微梳洗了一下的任煙雨看起來好多了,溫樂源又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任煙雨有點尷尬,但這個看起來很粗魯?shù)哪腥藚s有一雙溫柔寬厚的手,他手心的熱度讓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神無主的她感到很安心,所以她掙了一下沒有掙開,於是便不再反抗。
他們剛一出巷口,就看見王先生和女妖精那對老夫妻在他們的汽車旁卿卿我我,王先生的模樣再年輕也看得出來他已年近五十,而女妖精雖然年紀更大卻長著一張娃娃臉,這對男女的組合讓所有路人都對他們側(cè)目而視,各自揣測著一些連當事人自己都編不出來的故事。
任煙雨一看到女妖精就想起她漂浮在地上的腳,雖然現(xiàn)在天上太陽高掛,雖然今天女妖精腳踏實地還穿著高跟皮鞋,但她還是有些心驚膽戰(zhàn)。
溫樂源沒有察覺她的退縮,相反,王先生的存在讓他想起這世界上還有“搭順風車”這種事,立刻喜不自禁,拉著她就跑了過去。
王先生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雖然任煙雨的公司和他今天要去的地方不在同一個方向,不過他的事不急,倒是溫樂源身後的女孩青白的臉色讓他不太放心。
王先生坐在了司機旁邊的副駕駛位置上,其他三個人坐上了後座。不過由於任煙雨堅決不願意和女妖精坐在一起,溫樂源只好被迫坐在女妖精和任煙雨之間。
“這丫頭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汽車開上了川流不息的主幹道,王先生轉(zhuǎn)身問道。
“遇到一點麻煩……”溫樂源含含糊糊地說。王先生又不給他錢,蜚語蛇這麼麻煩的東西他才懶得跟他解釋。
“什麼麻煩?”女妖精很好奇地問。
“你不會用眼睛看!”溫樂源憤怒地說。王先生是怎麼看上這個沒什麼道行的傻妖精的??!
“我看不見呀!”女妖精理直氣壯地說。
“你怎麼會看不見!”再沒道行也是妖精,不會無能到這個地步吧?
“我是看不見呀!”溫樂源的態(tài)度讓女妖精覺得自尊心被傷害了,“從剛纔我就沒看見你旁邊有人!要不是她說話我還以爲你拉著空氣過來呢!”
溫樂源的心裡涼了一下。任煙雨渾身顫抖。司機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詭異的對話,手裡的方向盤照樣握得四平八穩(wěn)。
“你是真的……看不見?”溫樂源再次確認。
女妖精用力點頭。
“那你那天看見了吧?就是你見義勇爲的那天?”
女妖精的臉稍微紅了一下:“呃……嗯……那天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問你是不是看到了!”
溫樂源的暴喝嚇了女妖精一跳,她很生氣地大喊:“是呀!我看到了!你和一個沒脖子的女孩在那裡拉拉扯扯!還想把她拉進去強……”
王先生瞪她一眼,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沒……脖子?”任煙雨顫抖地問。
溫樂源環(huán)住她的背用力按了一下,讓她不要擔心。
“怎麼回事?”王先生問。
溫樂源看了女妖精一眼,道:“她是天然生成的純潔的妖精,所以眼睛看不到污穢??磥硎虑榘l(fā)展得比我想象得還要快,要是不能快點解決的話說不定會出大事?!?
“怎麼?”
溫樂源嘆了口氣:“這件事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等有時間再跟您解釋。對了,等會兒把她送到公司以後,能不能借您夫人用用?”
王先生道:“沒問題!”
女妖精一臉不高興:“你借我?guī)质颤N?”
“借你眼睛一用……”
“咦?”
任煙雨的公司所在的大廈到了,在溫樂源的催促下,她猶猶豫豫地下了車。女妖精從另外一個車門下來,茫然地看著周圍。
“怎麼樣?”王先生在車裡看看這間公司的門面,在他眼裡,除了對他們金壁輝煌的招牌和俗豔的裝飾不得不搖頭之外,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任煙雨那副惶惶然的模樣看起來非常可憐,溫樂源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轉(zhuǎn)頭對王先生道:“這個我可不知道,我是污穢的俗人,所以才請您夫人來不是?”
王先生“嗤”了一聲,從車裡鑽了出來,一隻手扶著車蓋對女妖精道:“你看見什麼沒有?”
女妖精困惑地搖了搖頭。
“你沒看見?”
女妖精又搖頭。
“到底怎麼回事?”
女妖精雙臂抱胸,眉頭皺得很緊:“老公啊,以前我們來過這裡對不對?”
王先生道:“是啊?!?
“幾年前?”
“大概四五年前吧,你不喜歡這裡,所以我們兩個一起的時候就沒再來過。”
“現(xiàn)在和那時候有變化嗎?”
“唔……沒有吧?!蓖跸壬纯此闹?,這附近是較爲繁華的商業(yè)區(qū),近幾年雖然有了很大的發(fā)展,建築物卻沒有什麼變化,唯一變化的是街上的行人,以前只有小貓兩三隻,現(xiàn)在卻擠得滿街車水馬龍。即使女妖精喜歡這裡他也不會再來的,現(xiàn)在他一看到這麼多人就頭疼。
“老公……”女妖精的聲音有一點發(fā)顫,“你知道嗎?我什麼也看不見……”
溫樂源心裡一沉。
王先生迅速從汽車前方轉(zhuǎn)到她身邊,抓住她顫抖的手:“怎麼了?怎麼了?你沒事吧?”
女妖精的聲音仍然微顫著,眼睛盯著任煙雨上班的大廈,瞳仁中卻沒有焦距:“我記得……我記得……咱們眼前這裡應(yīng)該有一個很高的大廈對不對?那時候看得好清晰?。‖F(xiàn)在沒了!那裡是空地!”
溫樂源的心真真正正地沉到了冰窖裡。
她雖然是天然的純潔妖精,但已經(jīng)和人類的男人結(jié)婚,而且生過一個帶有人類血統(tǒng)的孩子。而蜚語蛇是污穢的東西,但還沒有污穢到不可原諒的地步,所以她的視覺只被限制在一定範圍之內(nèi)。就像她說看到任煙雨“沒有脖子”,其實是盤在任煙雨肩上的蜚語蛇擋住了她的視線,即使是最嚴重的情況,也不過是像今天這樣,眼睛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而已。
可是現(xiàn)在,連整棟大廈都被她“無視”了,就算是“母體”--就算是“女王”--有可能做到這一點嗎?如果真是蜚語蛇“女王”話,那麼這個“女王”要達到多麼巨大的程度才行?
“我知道蜚語蛇……但是這麼大的……”女妖精自說自話地鑽進了車裡,順手把她老公也拉了進去,“聰明的話就不要招惹它,再見?!?
砰地關(guān)上車門,汽車絕塵而去。
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溫樂源呆愣了很長時間,纔想起來跳著腳大罵那兩個人臨陣脫逃。
任煙雨在他的身後,捂著嘴慢慢蹲了下來。她不關(guān)心剛纔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妖精”,也不關(guān)心她看爲何會看不見大廈,她只知道自己正被恐怖的東西拉進去,可所有的人卻都在有意無意地暗示她“你逃不掉的”。她沒有做錯過什麼,爲什麼會發(fā)生這種事?爲什麼好像一切都在衝著她來似的?
溫樂源轉(zhuǎn)身,看到這個已經(jīng)近乎崩潰的女人,嘆了一口氣,過去把已經(jīng)癱軟的她給拉了起來。
“所以說,有時候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如果當時樂灃沒跟你說這麼多就好了?!?
“你們不告訴我……你們不告訴我……蜚語蛇就不長大了嗎?我就不會被殺了嗎?”任煙雨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睛紅紅地問。
溫樂源無言。這種事又不是他決定的,而且他有一句話始終猶豫著沒有和她說--其實最重要的問題並不是蜚語蛇,而是她本身……如果他早一點遇到她說不定還有辦法,可現(xiàn)在事情發(fā)展得太快了,他過去又都是看到蜚語蛇就躲著走,現(xiàn)在忽然讓他直面“女王”,這比殺了他還更恐怖些。
“總之現(xiàn)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現(xiàn)在你就帶我進去。我懷疑女王就在你身邊,所以我們首先從你工作的地方找起,然後再慢慢擴大範圍……”
任煙雨走在前面,溫樂源在她的後方,兩人以相同的頻率緩緩前行。
大堂內(nèi)的職員客戶來來往往,偶爾與他們擦身而過。每當這時,任煙雨的背部就會驀地僵硬一下,過很長時間才能放鬆下來。
溫樂源在她身後看著她的樣子都覺得累,最後實在忍不住了,稍微提高聲音對她道:“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又沒有鏡子,你看不見吧?”
“看不見它也在呀。”
溫樂源翻了一下白眼。
兩人走到電梯處,任煙雨猶豫一下,又帶著溫樂源往樓梯口轉(zhuǎn)過去。溫樂源發(fā)現(xiàn)“安全通道”幾個字,一把拉住了她。
“喂!你不是吧!想走著上去?”
任煙雨煩躁地掙脫他:“難道你喜歡在那麼小的地方和那些東西擠在一起?”
溫樂源做了一個昏厥的動作,用力抓住她的手上下?lián)u動:“那個不是重點!姑娘?。∧愕墓驹趲讟??!”
“十八樓?!?
“……”
兩人大眼瞪小眼,任煙雨終於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叮咚一聲,電梯的門帶著金屬的摩擦聲慢慢滑開,裡面的人剛踏出一腳,外面的人已經(jīng)開始往裡擠了。溫樂源拉著任煙雨努力鑽進去,在後面的人的擁擠下,他們被壓到了電梯的角落裡。
電梯的三面都有鏡子,任煙雨進去以後一直低著頭,一有空隙就轉(zhuǎn)過身來背對著它們,不過這樣也讓她陷入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尷尬境地--溫樂源正好面對著鏡子,她現(xiàn)在這樣的姿勢正好讓他們兩人四目相對。他們對視了幾秒鐘,極不自然地分別將頭轉(zhuǎn)向別處。
就在轉(zhuǎn)頭的一瞬間,側(cè)面的鏡子中映出了一堆互相絞扭成奇怪形狀的綠色軟體生物,她一驚,立刻緊緊閉上了眼睛。
“爲什麼閉上眼睛?”溫樂源的聲音從頭頂降下來,那低沉的聲音讓她驚惶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