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就看不到了……”
“哦--”溫樂源的聲音拉得比較長,聽起來有點怪異。
任煙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閉著眼睛擡頭對他道:“對了,你們上次看到我的時候不是緊張得要命?爲什麼現在這樣……你不怕了嗎?”
溫樂源笑笑:“所以我不是剛纔還問你,你爲什麼閉上眼睛?”
十八層到了,溫樂源拉著她從最裡面擠了出來。
“閉上眼睛,就看不到了……”她稍微睜開了眼睛,目光毫無焦距地轉動著,喃喃說道。
“如果你認爲這是自我欺騙那也沒關係,但有時候人類沒必要知道太多,知道得多,心就亂了。你以前啥都不知道不是也活得很好嗎?”
“可我知不知道它都要殺我啊!”她暗啞地嘶叫了出來。
周圍經過的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溫樂源臉都黑了,捂著太陽穴把她拉到人較少的地方,很認真地看著她說:“恐怕你稍微有點誤會了。蜚語蛇的確會害人,但它們從不殺人--它們從來沒殺過一個人。”
“可是你不是說……”
“我們說過,它會害死你,但是它絕對不會殺你,因爲它沒有那個能力--它連爪子都沒有,怎麼殺人?那天你想死,不是因爲它殺你而是因爲你被它蠱惑了!如果你住在深山老林裡面不和別人接觸,就算全世界都在傳說你的流言,讓你身上的蜚語蛇長成比地球還大的怪物,你照樣不會想死!明白嗎?”
“那難道是我的錯……”
“這不是你的錯。但你要搞清楚,蜚語蛇不會直接對你造成傷害,它只會反覆告訴你自殺的繩子在哪裡。那麼繩子是從哪來的?那可不是它創造的,而是你給它的東西!如果你從來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的尾巴就進不了你的心,沒法和你溝通,自然殺不了你!”
任煙雨的表情慌亂而無措:“可是……不是你們告訴我它的存在的嗎……”
“我們告訴你它的存在嗎?”溫樂源盯著她的眼睛,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用力按了按,“真的是我們告訴你它的存在嗎?那你爲什麼會有自殺的念頭?一時心血來潮想死死看?”
她的眼神無助地四處梭尋,彷彿在尋找一個支撐點,她掃過溫樂源的臉,卻被他逼視得不得不再次移開。
“它想殺你,沒錯,但它不可能想殺就殺。你幫它找來了繩子,順便幫忙把自己的腦袋往繩子裡套,然後指責它是殺你的兇手,你覺得這對嗎?”
“我怎麼知道……”
“我之所以陪你來找‘女王’不是因爲你身上的東西,那玩意我大不了隔幾天給你拔一次,十年之後就不會再長。我身上的‘雌種’也不是問題,我根本不怕它,就是它一直在我肩膀上很噁心罷了。如果你的神經比電線桿都粗--就跟我家那老太婆似的,再大的蜚語蛇也得在三天內枯萎!”
“……”
“我現在告訴你,是因爲目前真正的威脅不是你肩膀上那個,而是我們一直怎麼找都找不到的女王!”
任煙雨的臉色煞白。
溫樂源放開她道:“女王要找你可不會是什麼好事,我以前就見過一個,雖然還不到你肩膀上的那個一半長。不過也把我家那個死老太婆折騰得夠嗆,我和我弟弟爲了逃避它的追擊差點摔死。可惜那是挺早以前的事了,我現在早就不記得它爲什麼追我們……嗯……好像不太對?”他困惑地託著下巴思考,“對了……它好像不是在追我……也不是在追樂灃……那它是在追誰呢?”
心亂如麻的任煙雨急切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從記憶中搜尋到某些有用的東西。但溫樂源卻只是在一徑思考,好像已經忘了要先解決她的問題了。
走廊深處的工作人員專用電梯開了,經理和幾個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過來,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其他人的目光也像經理一樣隨意地看了他們一眼,又繼續彙報著工作上的問題。當那一行人就快從另一邊的拐角處走掉的時候,任煙雨才驀然想起自己今早竟忘記請假了,慌忙小跑步追上去,拉著經理向她解釋。
她結結巴巴地編造著凌亂不堪的措辭,由於無法解釋蜚語蛇的事,那些東拼西湊的理由連她自己都覺得前後矛盾,錯漏百出。
不過經理沒有說什麼,她點了一下頭,拍拍她的手就離開了。任煙雨轉身走回溫樂源身邊,臉上的表情顯然輕鬆了許多。
溫樂源看她走過來的身影,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那是誰?”他問。
“我們經理,人挺好的,我總受她照顧……”
溫樂源打斷她:“你用鏡子看過她沒有?”
任煙雨顯得非常訝異:“我是看過的……”
“那你爲什麼說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她身上什麼也沒有呀!”她低叫。
溫樂源按著額頭,一副頭痛得要死的樣子。
“我說你的眼睛有沒有毛病啊!她身上長滿了‘那種東西’你都沒有看見嗎!”
他的吼聲嚇住了任煙雨,也把旁邊經過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更遠一些的幾個人一邊往他們這邊指指點點一邊竊竊私語,不過溫樂源纔不在乎這個。
任煙雨搓著雙手,全身的肌肉都緊張得快要崩斷了:“不可能……那不可能……”
經理身上真的什麼都沒有,她可以發誓!她的眼睛絕對沒有問題--那不是她眼睛的問題!
溫樂源的臉板得相當僵硬:“記得我們剛纔在說什麼嗎?‘閉上眼睛就看不到了’。這世上蜚語蛇多了去了,我的神經可脆弱得很,受不了天天和它們瞪眼睛,所以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把‘視力’控制在某個範圍之內,這樣就可以把普通能力的蜚語蛇排除在我們的‘視線’範圍之外。那天之所以看到你是因爲你身上那條實在太大,想不看都不行。而今天……按理說她身上的蜚語蛇都非常小,我們應該看不到纔對,但是我看到了。不過這不算什麼,最大的問題是,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身上可以同時長那麼多條蜚語蛇!普通的蜚語蛇應該只長在雙肩的位置纔對,可是她肩膀上什麼都沒有。”
任煙雨覺得眼前的景物在晃,好像連自己所站立的根基都不穩了似的。
溫樂源看一眼仍未從震驚中甦醒的她,皺眉:“你這種反應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在說謊嗎?”
“那……”
“嗯?”
“那不可能!”她低呼,轉身往經理消失的地方快步追去。
“你要幹什麼!”溫樂源從後面抓住她的胳膊,被她猛力甩開。
“經理不是那種人!你根本不明白!”
溫樂源氣得差點閉過氣去:“我在說她啊!又沒在說你!你反應那麼大幹什麼?”
“你什麼都不知道!誰都有可能是我們要找的‘目標’,但只有她不可能!只有她不可能!我證明給你看!”
“那是因爲你不知道‘女王’的僞裝能力有多強!連那個死老太婆都能被騙更何況是你!”
“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不是她!你又不瞭解甚至沒和她說過話,怎麼就能這麼認定結果!?不是這個世界上誰都和你們想得一樣,不是全世界都是蜚語蛇!你們就是因爲看多了那東西纔會一口一個不信任,說她一定是僞裝!瞭解一個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有幾條蜚語蛇又怎麼樣?它能說明什麼問題!?”
越往裡走人越少,她原本還可以聽見身後男人的腳步聲,卻在閉嘴的同時發現身後的聲音已經在不知何時消失了,空空的走廊裡只剩下自己的鞋跟和地板清脆的敲擊聲。她愕然回頭,溫樂源正站在距她頗遠的地方,表情比之前顯得更加怪異。
“有一件事我恐怕得先弄清楚。”他慢慢地說,“到底你們經理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死心塌地地相信她?”
“這和好處不好處沒有關係!”她斷然說,“我只是瞭解她的爲人!”
溫樂源笑笑:“你們是朋友?”
“不是。”
“親戚?”
“不是。”
“她救過你的命?”
“不是!”
“那她爲你做過什麼?”
“她很關心我……”
“實質性的!”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但是……”
“你從她那裡得到特別的關照嗎?”
“她對誰都一樣……”
“你很喜歡她嗎?”
“這……”
“那你爲什麼接近她?”
問題接二連三地甩過來,任煙雨已經不明白他想問什麼了,心中幾乎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事,直接問不好嗎?你讓我很心煩!”
“我再問你一次,”他加重了語氣,“你說她是個好人,但你們之間卻什麼都不是,甚至不是朋友,那你對她的瞭解從哪裡來?你和她說話的時候我就在看,你們的交流方式就算說是‘熟人’都有點牽強,那你到底是靠什麼來信任她的?”
任煙雨覺得眼前有金星在閃,不知是餓得頭昏還是被他的問題劈頭蓋臉地砸的。
“拜託!她是我的上司,我那麼接近她幹什麼?”她爲什麼要在這裡回答這麼可笑的問題……“拍上司馬屁這種事我死也幹不出來,你要只是想知道這種事的話就不要再問了。”
溫樂源的眼睛盯著她,那種眼神非常執著,執著得讓她忽然就心虛起來。
“除了這個之外,你難道不覺得還有其他原因?”
“那還要什麼原因……”只有這個不就夠了嗎……他到底是想得到什麼答案才甘心?
“她剛纔拍了你的手。”溫樂源道,“你想想看,如果她現在再想拍你,你會是什麼反應?”
剛纔她拉住經理只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經理拍她手的那一刻也只是很短的時間,沒有進入她的腦子裡。然而現在一經溫樂源的提醒,再將當時的瞬間在記憶中掃過,忽然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又寒、又冷、又噁心!
溫樂源走到她的身邊,看見她胳膊上凸起的疙瘩,輕笑:“發現了吧?問題根本就不在於你們上下級的關係,而在別的事上。”
“什麼?”她傻傻地問。
經理從辦公室送了幾個人出來,正想進去時忽然轉頭,發現他們兩人站在那裡,便開口叫了一聲。
“任煙雨。”
任煙雨嚇了一跳,回頭時驚惶失措的表情仍帶在臉上,看起來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被抓住了一樣。
溫樂源笑笑,從後面推了她一把,她微微踉蹌一步,緩緩向她走去。
“經理,實在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請假纔對,那個昨晚……不,今天早上……”
經理稍微舉了一下手指示意她不必再講下去,道:“你解釋過吧,不用再說了。雖然沒聽懂你到底在說什麼,但我知道你有苦衷。而且你來的時候上面就已經和我打過招呼,所以這些小事我也沒理由向你追究。可是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是來做什麼,都是在我手底下工作,在這段時間裡,不管你出了什麼事我都必須負責,你這樣不和我聯繫,電話又打不通,實在讓我非常擔心。”
任煙雨好像想起了什麼,忙在提包中翻找起來,片刻後拿出了一隻小巧的手機,手指在電源鍵上按了半天,卻沒得到它半點反應。
“呀……怎麼又沒電……”
經理漂亮的眼睛垂了一下,無聲地嘆一口氣,轉身回辦公室拿了一塊電池出來遞給她。
任煙雨一邊從自己的手機上拆電池一邊道歉,溫樂源注意到,她在接過電池的同時又將自己手機中的那一塊交給了經理,兩人交換的動作竟沒有半點猶豫,反而顯得相當熟捻。
等她的手機成功開機之後,經理說了一句“下次再忘記充電不如就把手機上交吧”便想離開。任煙雨想起有一件很急的工作沒有做,慌忙又拉住了她。
“經理,關於那個……”
她們的談話很簡短,前後只有半分鐘左右--直到這時候還沒有什麼異常,而溫樂源對她們的工作不感興趣,卻又發現牆上很大的“嚴禁吸菸”標誌牌,只好張著大嘴對窗外猛打呵欠。
就在他分神之際,忽然聽見極響亮的“啪”一聲脆響,溫樂源還沒收回嘴就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她們那邊。
他沒有看見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只是任煙雨捂著右手退了半步,而經理則是維持著巴掌停留在半空的模樣,兩人的臉上都充滿驚愕的表情,姿勢維持足足了有十秒鐘一動不動。
最後還是經理先反應過來,她用複雜的表情看了眼睛都快掉出來的溫樂源一眼,一聲不吭地匆匆走回辦公室,不輕不重地將門在身後甩上。
“怎麼了?”溫樂源莫名其妙地問。那經理雖然長了一身的蜚語蛇,不過人卻非常漂亮幹練,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哪?
“我也不知道……”任煙雨呆呆地說,“我剛纔拉住她--我沒覺得我拉住她--等我發現的時候,我……我……”
“又起雞皮疙瘩了?”反應還真強烈……
“我連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反應比他想象得要厲害多了……不過……“剛纔是她把你打開的吧?”
任煙雨苦笑,把剛纔抓住經理的那隻手給他看:“如果她反應慢一點的話,就該是我打她了。我根本沒注意到我在抓她,她好像也一樣。所以當她注意我碰到她的時候,她立馬起了一身的疙瘩,我甚至能看得到她脖子上寒毛豎起來的樣子。所以我們應該是一樣的。”
溫樂源怔了幾秒鐘,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頭,語氣極度懊惱:“誒!原來是這樣!我怎麼會把這個給忘了!真是該死!”
“咦?什麼?”他又忘了什麼了?
溫樂源走過去,伸手挽住她的肩膀往外走。
“總之怎麼樣都沒關係了,今天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回去吧。”
任煙雨被他抱得腳步歪斜,全身都傾到一邊去了:“可是我們不是還沒找到‘女王’……”
溫樂源臉上笑著,腳下卻沒有絲毫放緩:“你想一想我之前的問題吧。告訴你‘蜚語蛇’存在的人是我們,但你知道‘流言’的存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怎麼知道的?有人告訴你嗎?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知道……“流言”……的存在?
灰濛濛的天空低得讓人窒息,間或有細小的什麼東西從雲層中散漫地飄零而下,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大地上。
任煙雨站在人行道的中央,在她自己還沒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停止了前進的步伐,無意識地看著那些悠然飄落又悄然消失的東西。
“有雪啊……很快就要下大雪了嗎……”
她是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來到現在的這個公司的。
她還記得經理坐在窗前的辦公桌後,大雪在窗外下得紛紛揚揚,而經理的身影映照在玻璃上,就好像她其實沒有坐在那裡,而是正停留在大雪之中一樣。
--即使我不說,你也該明白。
經理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無情的光芒,除了正在說話的雙脣之外,她臉上的肌肉甚至沒有一絲運動。
--我不歡迎你,這裡也決不歡迎你。但這既然是上面的命令,那麼我就沒有立場拒絕。
--對不起……
--沒有必要道歉。你也有你的工作,我只能配合你,可是請你記住,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請一定謹言慎行。
這些她當然明白,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做這個,但她沒得選擇。不過雖然那樣說了,經理卻並沒有對她有什麼特別對待,既不關心,也不排斥,就像她對待其他所有人一樣,冷淡地站在距離她很遠的地方,從不接近。
……不,也許她也是關心的,只不過關心的方式與其他人相比還是冷淡了很多。
可是……
即便如此……
--“她難道不能是‘女王’嗎?”--
溫樂源好像吼叫一樣的聲音迴響在她耳邊,她忍不住捂住了似乎真的被震得生疼的耳朵。
如果連經理都有可能是“女王”的話,那麼她還能相信誰?還有誰能掙脫蜚語蛇的束縛,真真正正兩肩空空地生活在這個世上?
爲什麼世上會有蜚語蛇這種東西?它是怎麼出現的?又爲何而存在?是因爲有了“人”所以纔有它嗎?或者是隻要有“語言”的存在它便會出現?一直糾纏在心裡?還是“語言”之間?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當她恍然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身體已經被凍得僵硬,一動都不能動了。
有自行車的鈴聲在身後不耐煩地響了半天,一個年輕的男孩子騎著車子從她旁邊擦身而過,回過頭來罵了她一句什麼。
其實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這對普通人來說簡直再小不過了,別人罵了你就走了,你又能怎麼樣呢?追上去和他對罵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可是今天,她希望那個男孩能收回他說的話。
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她知道她必須讓他收回那句話。她想邁開步伐去追他,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她想動一下手指都辦不到。
爲什麼要追他?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不。
……她……
知道……
原因!
身後有什麼東西攀爬的聲音,像是某種鱗片在與地面相互摩擦。那聲音乾澀而陌生,她從來沒聽過。
但她知道。
她知道聲音從哪裡來。
不對……她不是聽不到嗎?爲什麼會聽到的?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腦中傳來細細密密的絮語,像是有人在她腦袋裡說話,還帶著細微的迴音。聽不清楚……聽不清楚聽不清楚聽不清楚聽不清楚……!!
<你在……找“我”嗎……>
你在找我嗎……
在找我嗎……
找我嗎……
我嗎……
嗎……
不要聽清楚不要聽清楚不要聽清楚不要聽清楚--
<“我”一直都在呀……>
一直都在呀……
都在呀……
在呀……
呀……
寒氣,從背後襲來。儘管沒有回頭,可她知道“它”想接近她。她看得到它的樣子,看得到它的形狀,看得到它的動作--儘管她根本沒有回頭!
驀地,她甩開臂膀開始發狂地向前奔跑,聲音被壓制在喉嚨和胸腔之中,不停地尖叫,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救命!
救命!!
救命啊!!!
十字路口的紅燈未滅,她已一頭扎進車水馬龍之中。路**通頓時大亂,原本整齊的兩條直線變成了歪歪扭扭的樹杈子,司機們再也顧不了禁鳴的命令,一個勁地猛按喇叭。一時間剎車聲、尖叫聲、喇叭聲、破口大罵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任煙雨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她只是在一鼓作氣地拼命往前跑,似乎唯有這樣才能擺脫身後那可怕的東西。
可是這樣下去不行,她一邊跑著,一邊從提包中拿出手機,撥出她早上所撥的最後一個電話。
溫樂源接起話筒聽了幾秒鐘,輕輕放下了。
“咋嘍哈?”陰老太太用絨球逗弄著三隻小貓,看它們爲絨球打架的樣子,笑得滿臉開花。
“來了。”溫樂源撓撓蓬亂的頭髮,說。
陰老太太噢了一聲。
“死老太婆……”溫樂源一臉不高興地看著她,“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當初那個蜚語蛇到底是在追誰?你是怎麼把它弄死的?”
那時候他和溫樂灃都太小,唯一清晰地留在記憶中的只有“女王”慘叫著緩緩融化的情景,至於它是怎麼死的、受了什麼致命的傷害,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想知道哈?”
“是啊!”
“嘿嘿……”陰老太太的臉笑得很陰險,“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