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無情地炙烤著大地,似要將人間變成煉獄,外面已連一個人影也找不到了。
悅來客棧的大廳裡面這時已沒有了客人,店小二無精打采地坐在一張桌子前,不住地用手中的汗巾往臉上扇著風,卻還是汗出如雨。
他瞧著外面的驕陽似火,目中透著一絲絕望,彷彿身體裡面的每一分力量都已隨著汗水被蒸了出來。
雲笑天卻似乎沒有這種感覺,外面的炎熱似乎與他一點也沒有關係,正曲肱而枕,懶懶地躺在一張又大又香的牀上,是林語彤睡覺的牀。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著屋頂,頎長的身體斜斜地躺在牀上,將兩條長腿歪歪斜斜地掛在牀邊,一雙又破又舊的鞋子前面露出了兩隻大腳趾,正在不住地晃動,看來就像是兩個調皮的孩子的腦袋。
林語彤坐在牀邊,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看著他這雙鞋子上露出來的兩隻腳趾,心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她忽然道:“你能不能說句話?”
雲笑天道:“說什麼?”
林語彤道:“隨便你說什麼。”
雲笑天道:“嗯?!?
然後他就不再說話了。
屋頂的角落上有一隻蜘蛛在結網,雲笑天正盯著那隻蜘蛛看,似已看得很入神。
林語彤忍不住氣道:“你覺得那蜘蛛比我好看?”
雲笑天瞧了她一眼,又繼續盯著那蜘蛛,道:“我在向它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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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語彤忍不住道:“你向它取什麼經?”
雲笑天道:“你有沒有瞧出蜘蛛實在是一個很擅長計算的動物?”
林語彤道:“哦?”
雲笑天道:“它在結網之前,總是要將每一步都計算得完全準確,然後纔開始行動?!?
林語彤道:“你怎麼知道它是在結網之前就已想好了?難道你上輩子也是隻蜘蛛?”
雲笑天不理她,繼續道:“這還不是它全部的本事。”
林語彤道:“它還有什麼本事?”
雲笑天道:“它結好網之後,那張網上無論哪裡出現一點動靜,它立刻就會知道,而且總能很快地趕過去。”
林語彤冷冷道:“你難道也準備學它結一張網?”
雲笑天嘆了口氣,道:“這張網早已在我們的眼前,但結網的人卻不是我。”
林語彤道:“在哪裡?爲何我卻瞧不見?”
雲笑天道:“你看不出,只因爲你是在用眼睛看,而非用心看?!?
林語彤冷哼一聲,道:“但我倒瞧出了一點。”
雲笑天眼珠轉過來瞧著她,道:“你瞧出來了什麼?”
林語彤咬著嘴脣道:“我看它至少比你這個大懶蟲勤快得多,你在這裡已躺了足足有兩個時辰了,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比你更懶。”
雲笑天笑道:“那我應該做什麼?”
林語彤咬著嘴脣,忽然又道:“我們難道就這樣什麼也不做?”
雲笑天道:“你想做什麼?”
林語彤道:“隨便做什麼都行,至少……”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一聲驚叫,她的人已倒在了雲笑天的懷裡,接著嘴上就被一樣又熱又幹的東西堵了起來,是雲笑天的嘴。
雲笑天已輕輕扶起了她的身體,笑嘻嘻地望著她,道:“做這個行不行?”
林語彤一張臉紅得就像個熟透的蘋果,眼睛卻還是盯著雲笑天,恨恨地道:“你難道不能做點正經的事?”
雲笑天道:“這事不正經?那什麼纔是正經的事?”
林語彤道:“你至少應該記得我們來這裡的目的?!?
雲笑天道:“我並沒有忘?!?
林語彤道:“那你爲何還不去查,難道你還想著等天上掉下消息?”
雲笑天悠然道:“我本就是在等天上掉下來的消息。”
林語彤瞪著他,瞧了很久,忽然撲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忽然就聽到“哎喲”一聲,可是這聲音並不是雲笑天發出來的,而是一個很動聽嬌媚的女人的聲音。
林語彤嚇了一跳,立刻就從雲笑天的身上跳了起來,回過頭來,就見到蘇燕燕正站在門口,半扭過臉,伸出一隻手擋在了眼前,卻從指縫裡偷偷地瞄著自己,她立刻臉上就紅了。
蘇燕燕見林語彤站了起來,這才輕輕扭動著腰肢走了進來,一邊嬌笑道:“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兩位的好事?”
林語彤臉更紅了,低下頭默默地擺弄著自己的衣角。
雲笑天卻已從牀上坐了起來,笑道:“你來得剛剛好,若是再晚一些,我這隻耳朵說不定就要被人吞進肚子裡了。”
林語彤偷偷地瞪了雲笑天一眼,卻還是沒有說話。
蘇燕燕笑道:“依我看,你非但那兩隻耳朵遲早要被她吞進去,連你這個人只怕也遲早要被她吞進去的?!?
林語彤臉更紅,卻跺了跺腳,不依地嬌聲道:“蘇姐姐,你來就是爲了幫著他欺負我麼?”
蘇燕燕笑道:“我明明瞧見是你壓在他的身上,怎麼說是他在欺負你呢?”
林語彤又跺了跺腳,嬌哼一聲,轉過身去。
雲笑天盯著蘇燕燕,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蘇燕燕臉上已不再有笑容,道:“你知不知道,武林中即將發生一場驚天動地的決鬥?”
雲笑天不禁一怔,霍然起身,問道:“什麼決鬥?”
蘇燕燕道:“當代兩名絕世劍客之間的對決?!?
雲笑天道:“決鬥的人是誰?”
蘇燕燕道:“一個是從未被天下人記住的人,另一個卻是早已被天下人遺忘的人。”
林語彤耳中聽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轉過身來,道:“什麼是從未被天下人記住的人?”
蘇燕燕道:“就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
林語彤道:“一個默默無聞的人,也算得上是絕世劍客嗎?”
蘇燕燕道:“那隻因爲他從來也不願出名,但若論劍法,他早已不在天下任何一名頂尖劍客之下?!?
林語彤道:“那被天下人遺忘的人又是什麼樣的人?”
蘇燕燕道:“是一個本該已死了的人。”
林語彤不禁瞪大了眼睛,道:“已死了的人?”
蘇燕燕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消息卻絕不會錯。”
雲笑天忽然道:“你是不是想我去?”
蘇燕燕道:“你難道不想一睹當代兩大劍客的風采?”
雲笑天道:“不想?!闭f完就忽然往牀上一躺,又盯著屋頂那個角落上的蜘蛛。
蜘蛛已結好了網,現在正躲在那張網的中間休息,只等獵物自投羅網了。
林語彤瞪著雲笑天,道:“你又想當懶蟲?”
雲笑天道:“當懶蟲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比當一隻莫名其妙的死蟲要好?!?
蘇燕燕咬了咬牙,道:“你以爲我會害你?”
雲笑天道:“你會不會害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跟我毫無關係,我爲何要去看他們兩個莫名其妙的人打一場莫名其妙的架?”
蘇燕燕道:“這件事和你也並不是沒有關係。”
雲笑天道:“哦?”
蘇燕燕道:“他們都與你的父母有關係?!?
雲笑天已坐了起來,道:“什麼關係?”
蘇燕燕眼波流轉,道:“你爲何不當面去問他們?”
雲笑天沉默著,忽然道:“你會不會騙我?”
蘇燕燕嫣然笑道:“到時候我就跟在你身邊,哪也不去,若是騙你,你隨時可以一劍刺進我的胸口?!?
雲笑天道:“好!什麼時間?什麼地方?”
蘇燕燕道:“明晚酉戌之交,在洛陽城東十里外的醉香亭。”
雲笑天道:“好!不送!”說完,又倒在牀上,閉起了眼睛。
蘇燕燕顯然也想不到他竟突然就下了逐客令,不禁怔住,忽然嘆了口氣道:“這人真是沒良心,人家冒著這大熱天來告訴他這麼重要的的消息,他非但連口茶水也沒有,還立刻就要趕人家走?!?
雲笑天彷彿沒有聽見一樣。
蘇燕燕忽然“噗哧”一笑,道:“但我也知道你是在怪我剛纔破壞了你們的好事,我現在就走,但你們這兩天可要省點力氣,莫要太累了?!?
她說完就格格地笑了起來,不一會兒,笑聲已到了門外,然後就消失了。
林語彤盯著躺在牀上閉著眼睛的雲笑天,忽然道:“你又有什麼花樣?”
雲笑天道:“你看不出我是在睡覺?”
林語彤道:“大白天的,你睡什麼覺?”
雲笑天忽然睜開了眼睛,眨了兩下,神秘一笑,道:“就因爲是白天,所以纔要先睡好覺,因爲睡上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語彤臉上不禁一紅,吃吃道:“你晚上能有……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做的?”
一時失神之下,忽然又是一聲驚叫,林語彤又被拉倒在了牀上,她的心忽然怦怦地跳了起來,卻見雲笑天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道:“當然是一件很辛苦卻也很快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