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聯手對敵之際,默契相生,配合無間,攻守兼備,竟似是一個渾然一體的陣法,像鐵桶一般將中間那人牢牢地困住,又像是狂風暴雨一般困住了一隻危厄的小舟。
雲笑天目中不禁發出了光,因爲他已認出了那三人的身份,卻想不到這三人聯手竟有如此威力。
但奇怪的是,無論那三人配合如何精妙,攻勢如何兇猛,卻似乎始終無法傷到中間那人一分一毫。
那人的處境若是一隻處於狂風暴雨中的小舟,那他就是最純熟、最有經驗的舵手,在他精妙絕倫的掌控之下,任憑什麼樣的驚濤駭浪也無法吞沒這隻小舟。
只見那人雖身陷包圍之中,身形卻一動不動,穩若泰山,手中一支長棍似的兵器揮舞如風,一一擋去四面八方而來的攻勢,處變不驚之姿,隱隱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也許是久攻不下,圍攻的那三人攻勢突然變了,卻忽然圍著中間那人極快地轉了起來,越轉越快,到後來已幾乎看不清他們的身影了。
被圍在中間的那人也立刻收回了手中兵器,身體像一個陀螺一樣跟著那三人轉了起來,那三人轉得快,他也轉得快,那三人轉得慢,他也立刻放慢速度。
雲笑天遠遠望去,發現被圍在中間的那人始終面對著那個道人,目光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他不禁怔了怔,卻立刻就明白了。
方纔三人聯手的攻勢,以那身材高大的人爲主,和尚輔之,而那道人則負責以輕靈飄逸的劍法護全那身材高大的人,攻勢以兇猛霸道見長,就像是一隻兇猛的雄獅奮力撲向獵物時的樣子。
但現在陣法已然變了,變得輕靈流動,以快制敵,就像是一條毒蛇一般,只待對手有絲毫鬆懈,就隨時會發出致人死命的一擊,那道人就是那條蛇的首,他的劍法飄靈毒辣,甚至比毒蛇還要可怕。
被圍在中間的那人必定已十分熟悉他三人的武功,所以才能立刻作出最正確的反應。
看來他與那三人之間必定存在著某種聯繫,若非是有過多次交手經驗的宿敵,也必定是彼此曾經非常熟悉之人。
雲笑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忽然就聽到一聲冷笑,接著就聽到一個聲音道:“可嘆啊可嘆!想不到堂堂‘松林三友’竟也不過如此,以多欺少尚且奈何不了老子這個殘廢,現在連這種小孩子捉貓貓的招式也用上了,要是傳出去只怕要讓人笑掉大牙。”
這三人果然是“松林三友”,可是令雲笑天感到驚訝的還是剛剛說話的那人,那人的聲音尖銳急促,簡直比女人的聲音還要尖細,透著一種陰邪可怕的力量,雲笑天隔著一段距離,猶能感覺到耳朵隱隱有種刺痛。
這聲音任何人只要聽過一遍就絕不會忘記,雲笑天當然也絕不會忘記,這聲音的主人,他在蘇州城南那家酒樓上遇見過,正是那個五官四肢只剩下一半的蒯千峰。
突然就聽一人厲聲道:“蒯千峰,你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這聲音洪亮有力,雄渾有勢,正是出自那身材高大的老人,也就是“松林三友”中的“血手屠夫”屠方。
屠方話音剛落,就聽另一人緩緩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聲音厚重和緩,這人顯然是圓通和尚。
最後那名道人當然就是昔年名震江湖的“青松道人”了,只聽他慢慢冷冷地道:“只可惜你卻瞧不見了。”
蒯千峰陰惻惻地道:“你們難道不怕主人知道之後會嚴刑處置你們?”
青松道人冷冷道:“只可惜他絕不會知道。”
蒯千峰道:“哦?”
青松道人接著道:“因爲你絕不會活得過今晚,也絕不會有人知道你是死在我們的手上。”
剻千峰大笑著道:“好!很好!老子倒想看看你們‘松林三友’還有什麼卑鄙齷齪的手段,儘管拿出來吧。”
他們嘴上雖然說著話,手上卻絲毫也沒有鬆懈,腳下更是轉動如飛。
忽然就聽蒯千峰一聲大喝,手中鐵柺已乘勢揮出,隨著他的人一起疾速地轉了起來,激盪的勁氣逼得“松林三友”三人腳步向後退去,包圍圈竟然被逼得漸漸拉大了。
蒯千峰頓時精神一振,只覺得之前感覺到的那股壓力忽然就輕了許多。
可是包圍圈雖然拉大了,但“松林三友”三人聯手的陣法,守衛之嚴密,卻絲毫沒有減少,蒯千峰縱然身體健全,也未必能逃得出去,何況他現在不過是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之人。
誰知蒯千峰越轉越快,身體忽然隨著鐵柺上一道無可比擬的力道激射了出去,就像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拉了出去似的,快如離弦的箭,眨眼間就消失在黑夜裡。
黑夜裡卻忽然傳來蒯千峰尖銳而陰詭的聲音:“你們既然殺不了我,我回去之後必定要在主人面前告發你們,你們既然敢違反主人定下的規矩,想必也早已有付出代價的覺悟了。”接著就又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如梟之夜啼,聲音漸漸遠去。
“松林三友”似乎呆了呆,忽然不知是誰低喝了一聲,道:“絕不能讓他跑了,追!”
三人立刻身影展動,就朝著蒯千峰離去的方向追了下去,眨眼間也消失在了夜色裡,四下裡忽然又變得很安靜。
雨也漸漸小了,落在雲笑天的臉上,輕柔得就像是輕紗一般,又像是情人微涼卻柔軟的細手。
雲笑天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聲音清脆甜美,這聲音同樣是絕無僅有的,令人只要聽過一次就絕不會忘記,是蘇燕燕的聲音。
她早已來到了雲笑天的身後,自然也聽到了蒯千峰與“松林三友”之間的談話,就聽她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主人是誰?”
雲笑天搖了搖頭。
蘇燕燕嘆了口氣,道:“聽他們的言語之中似乎對那人頗爲敬畏,無論他是誰,必定都是一個可怕的人,因爲要令這些怪人順服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