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條幽靜的林蔭路,就能看到一座簡陋卻禪靜的寺廟,那裡就是福音寺。
“福音寺”也許並不能算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名字,這裡並不像別的寺院,終日見不到一絲的香火,也聽不見一點鐘聲,只有單調得令人作嘔的木魚聲,卻更襯得這片地方寧靜至極。
每次只要一走到這地方,聽到那遠遠傳來的木魚聲,雲笑天就會覺得心裡出奇地平靜。
現在福音寺寧靜如故,甚至比以前還要更寧靜,但云笑天心裡卻如熱鍋上的螞蟻,急躁而不安,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立刻就飛到那座寺廟。
雲笑天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福音寺的門前,門是開著的,他想也沒有想,立刻就衝了進去。
他在寺廟裡面搜尋了一遍,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整座寺廟果然已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雲笑天失落落地回到了寺廟的大廳,大廳裡面有一尊既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佛像,那佛像靜靜地矗立著,彷彿從久遠以前就已矗立在這裡。
它是不是曾親眼見證了剛纔在這裡發生的一切?
雲笑天雙臂抱胸,支起右手,用一根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輕輕地摩擦著,一邊繞著這尊佛像轉了兩圈,然後就在它的面前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凝視著那尊佛像,似乎覺得這佛像有些奇怪,又似乎是想從它的那雙眼睛裡找尋到一些答案。
佛像靜立不語,冷眼淡視著這間寺廟,任何人也無法從它的眼睛裡看出任何答案。
過了一會兒,白荷和朱敏也趕到了福音寺,一進門就看到雲笑天正盯著那座佛像,似乎正看得出神。
朱敏盯著雲笑天背影,看了許久,目中漸漸又露出了焦慮,顫聲道:“雲大哥,難道連你也不能找到小二他們麼?”
雲笑天恍若未聞,依舊眨也不眨地看著那尊佛像,彷彿已看得癡了。
朱敏目光也移到了那尊大佛上,忽然衝了上去朝著那尊佛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一邊拼命地磕著頭,一邊悽聲道:“求佛祖顯靈!求佛祖讓小二他們回到我身邊!只要能讓他們回來,我以後一定早晚三柱香敬奉您老人家,無論您老人家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求您老人家大發慈悲,一定要把他們平平安安地送回來。”然後,她就一邊拼命地磕著頭,嘴裡一邊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道:“求佛祖顯靈!求佛祖發發慈悲……”。
門外的白荷目中已有熱淚,忽然扭過頭,不忍再看,她生怕自己只要再看一眼,淚水就會忍不住流下來,就會忍不住衝過去陪著朱敏一起磕頭乞求佛祖的庇佑。
雲笑天當然也不能再盯著那尊佛像了,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正想走過去扶起朱敏,卻忽然聽到一個極輕細的聲音,彷彿是一個人輕輕地從鼻子裡“嗯”了一聲。
這聲音輕得就像是蚊子的嗡嗡聲,卻逃不過雲笑天的耳朵,他不禁怔了一下,然後立刻就發覺這聲音正是從那尊佛像身上傳出來的。
難道真是佛像自己發出的聲音?
這尊一直冷眼漠視人間的佛像,難道真的被朱敏的哀泣與哭訴感動了?
這當然絕不可能!
這聲音也並不是從佛像的口中發出來的,而是從它的後面傳出來的。
佛像當然絕不會自己發出聲音,所以發出這聲音的一定是別的東西,難道是這佛像的肚子裡藏著一個人?
雲笑天目中發出了光,忽然一步縱到了佛像的後面,雙目如炬,在佛像的背後一寸寸的掃過,又伸手在佛像上輕輕敲了敲,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
這尊佛像裡面並不是空的。
那麼剛纔那聲音又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
難道是他聽錯了?
雲笑天知道自己絕不會聽錯,所以他的目光又接著往下移動,然後他就注意到了這座佛像的底座。
那是一塊雕刻過的方形巨石,大約三尺來高、六尺來寬,上面雕刻著一條巨龍,栩栩如生,尤其是它的那隻眼睛。
雲笑天盯著那塊巨石,目光漸漸移到那條雕龍上,最後就被那隻龍眼吸引了。
那隻眼睛竟彷彿是活著的,彷彿可以自在地轉動。
雲笑天盯著那隻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按了上去,那隻凸起的“眼睛”居然立刻就陷了下去,接著就聽到一陣沉沉的聲音響起,那巨石竟緩緩滑開了一道門。
原來這塊巨石裡面纔是空的,就像是一口側過來的巨大的棺材。
石門一打開,雲笑天人就往後退了幾步,然後他立刻就看到這“棺材”裡面果然藏著人,赫然就是這福音寺的尼姑。
雲笑天雖然心中已有猜到了幾分,卻還是不禁臉上變了變色。
只見那些尼姑軟軟地倒在了“棺材”裡面,擠成了一團,將那口“棺材”塞得滿滿的,卻動也不動,連沉重而嘈雜的石門開啓聲也沒能讓她們醒覺。
但云笑天看得出她們並沒有死,因爲她們的胸口還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著,看起來只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只有福音寺的住持無恨師太,在這陣石門開啓的震動聲中,身體似乎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才微微睜開了眼睛,她的目光朦朧而迷茫,看著眼前的一切時,就彷彿什麼也沒有看見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纔看見了雲笑天,似乎怔了怔,嘴角忽然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她的嘴角竟似已僵硬。
雲笑天目光閃動,忽然搶前幾步,閃電般出手在無恨師太的身上點了幾下,無恨師太悶哼了一聲,身體也隨之動彈了。
無恨師太奮力從那口“棺材”中爬了出來,望著雲笑天,目中透著驚疑之色,似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雲笑天卻已問道:“你還記得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無恨師太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忽然舔了舔發乾的嘴脣,才緩緩道:“今天早晨,貧尼與師姐妹們本來聚在大廳裡打坐靜修,卻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貧尼和師姐妹們就接連著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後面發生了什麼,貧尼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朱敏已奔了過來,朝著無恨師太嘶聲道:“你知不知道那些孩子去了哪裡?”
無恨師太怔了怔,道:“什麼孩子?”
朱敏道:“就是跟著我們一起來的那些孩子。”
無恨師太怔怔地道:“他們……難道不在後屋裡面?”
朱敏咬著牙道:“人早已不見了。”
無恨師太驚疑地道:“不見了?難道是……”
朱敏道:“一定是有人抓走了他們,你快告訴我是誰抓走了他們?我要去找他們要回孩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朝無恨師太撲了過去,卻被雲笑天拉到了一旁。
雲笑天嘆了口氣,道:“你本不該怪她的,她們纔是最無辜的人,因爲若不是受了我們的牽累,她們本不必像個犯人一樣被人關在這種地方,若非我們發現,她們只怕就要喪命於此了。”
朱敏怔住,望著雲笑天,呆呆地道:“可是……可是……”她急得眼中淚水直轉,終於“哇”的一聲,撲到了雲笑天的懷裡痛哭了起來。
雲笑天又嘆了口氣,也不忍再說什麼了。
無恨師太看著朱敏,目光中充滿了哀傷和自責,悽然道:“貧尼罪過,就因爲貧尼沒能多加防範,被人暗襲得手,這才丟了孩子,不能怪朱小施主怪罪。”
雲笑天扶起了朱敏,將她交給了已趕過來的白荷,忽然轉向無恨師太道:“師太無需自責,這件事本就不能怪你們,要怪就只怪那些人實在太無人性,居然連孩子也不肯放過。”又道:“我先替幾位師太解開身上受制的穴道。”
雲笑天說完,雙手如風,不過片刻工夫,已解開了另外五名尼姑身上的穴道,等到那五名尼姑悠悠醒轉,雲笑天才道:“幾位師太還是請先出來吧!”
那幾名尼姑一個接一個地從“棺材”裡面爬了出來。
無恨師太雙手合十,朝著雲笑天深深一躬,道:“貧尼多謝施主救命之恩!”
雲笑天也跟著還禮,道:“師太不必……”
誰知就在這時,只見寒光一閃,數道寒芒從無恨師太的袖子裡疾射而出,飛向雲笑天,竟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暴雨梨花針”。
雲笑天臉色變了,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會突然出手暗算自己,更想不到她用的竟是江湖傳聞的暴雨梨花針,來不及細想,身體立刻向後倒飛了出去。
他的反應已不可謂不快,他的身法也不可謂不疾,只可惜卻還是遲了,因爲他面對的是這江湖上數百年來最可怕的一種暗器——暴雨梨花針。
若論速度之快,威力之大,這世上都絕沒有任何一種暗器能比得上暴雨梨花針。
據說這暗器只要一出手,擋者非死即傷,世上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在它面前全身而退。
更何況無恨師太出手之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已不足三尺,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任何人也無法躲得過這暴雨梨花針的追命一擊。
就聽一聲輕呼,雲笑天已遠遠飄落在了牆角,右手緊緊地捂住了胸口,身體已搖搖欲墜。
朱敏和白荷都吃了一驚,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另外幾名尼姑點中了穴道,動彈不得了。
這些看似柔弱與世無爭的尼姑,竟然都是身藏不露的江湖高手。
雲笑天目中透著驚疑和痛苦之色,忍不住道:“你……是誰?爲什麼要……暗算我?”
無恨師太臉上已不再是慈善與平靜,她的目光變得怨毒而充滿了仇恨,那張美麗的臉竟似也變得猙獰了起來,咬牙道:“因爲你是雲霄的兒子。”
雲笑天悽苦一笑,不再說話,也不能再說話,身體就貼著牆慢慢滑倒了下去,終於不再動了,右手卻還是緊緊地捂在胸口,細細的梨花針打入他的胸口,竟連一絲血也沒有滲出。
這暗器速度之快,威力之強,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