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你在吧。”
一個身影迅速從窗飛進,與夜不同,他對路恩的態度較爲緩和,起碼沒有將心中的不滿和懷疑擺在臉上。“公子,有吩咐?”
“剛纔的,你看到了?”
低著頭的他眼神閃爍了下。
“我討厭多嘴的人。你比夜聰明得多,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手指不緊不慢地敲著桌子,路恩現在的樣子絕非平時的乖乖寶,反而更像一頭將自己的實力掩藏等待機會發威的獅子。
“呵呵,公子請放心,小的這點兒道理還是知道的。只不過小的終於知道長老不是盲目做下決定,小的自當收心聽候公子調遣。”笑開一張狐貍臉,他半恭敬地道。
遼和他接觸還不多,不怎麼知道他的爲人,但既然他已經是自己的護衛了,不該時時防著他。拿起魔法袋和匕首揣入懷中,“夜去哪裡了?”
“他先回歡喜樓,大約午時回來。公子病體初愈,今日就好好休息。明日正好是一月十五,殿京北面瀾山的香鈴花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會開滿瀾山,山上的英覺寺內擠滿了前來賞花的香客遊客,公子今日養好精神,明日應能觀賞到殿京特有的美景。”
“香鈴花?!滿山都是?想必一定很美吧。好,明日由你們安排,滿山遍野的香鈴花不看太可惜了。”那美景一定不輸給秋天紅豔的楓葉。來到這個世界半年多了,他還從未欣賞過這裡的風景名勝呢!難得的機會不可錯過。“對了,一直忘了叫你們去查。有個法僧,他法號絕塵……”
遼臉色一變,“東僧王?!!”
東僧王?!!“你確定?”
躬身一鞠,“千真萬確。東僧王的法號的確爲絕塵,不會有錯。僧王以‘塵’字爲輩,除非有人冒充,否則肯定是僧王沒錯。公子爲何要調查他?”
東僧王絕塵……聖天國四位王者之一,這麼大的人物也說他有王者之相,大概不是胡說。主神大人的來信或許就算是證明。王者嗎?自己會是哪裡的國王呢?算了,他決定暫時順其自然,不去想這種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擺擺手,“算了,你下去吧。”
“是。”遼再次暗中進行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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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萬里無雲,陽光帶給冰凍許久的大地些許暖意,地上幾處露出了新綠,枝葉上的殘雪化爲露珠悄聲滴落,幾隻明黃色的小鳥飛上枝頭低鳴,似乎也感受到了春天歡快的腳步。殿京郊外的瀾山每年一到了陰曆一月十五(這裡不稱之爲正月)就十分熱鬧,來自各地的香客遊客大多都是來欣賞滿山準時開放的香鈴花。乒乓球大小的白色香鈴花如串串鈴鐺掛在樹枝上,威風拂過悅耳的鈴聲帶著清雅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故此人們也把準時在午時一刻一同開放的香鈴花看作是吉祥與祝福的象徵,大家在賞花的同時大多先協同親友進入英覺寺祈願求福,相信著香鈴花的盛開代表著一年的豐收與平安。
通往山上英覺寺的石梯道有四條,東南西北各有一條。作爲飛雲國內少有的大寺院,這裡面也聚集了不少法力高強的法僧,光是僧衆就達到七百餘人。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每條道路上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身著僧服的年輕和僧三三兩兩地守在道路一旁,一邊行善解惑一邊進行守衛。官府對待這種大型的集體聚會慶典也下了功夫,畢竟宮裡的大官或其家眷還是會來祈福的,出了差池上面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所以不時還可以看到佩刀的兵士偶爾巡邏。由於石梯道延綿直至位於近乎山頂處的英覺寺,所以一路走下來就像在走長城,攀108梯般有些累人,年輕人還好,上了年紀的人就必須花費好一段時間才行,所以不少人提前出發像佔個好位置。石梯道上到一半左右就能看到寺院爲賓客考慮而特別在道邊的林間開設的茶棚供來客稍作休息,潤潤喉解解渴。
卯時未過,已經有人來到山下,英覺寺的四方大門於辰時開啓,迎接四方賓客。
不愧是飛雲國三大節日之一,其人流之多讓人歎爲觀止。路恩和管家劉叔、秋日辰時出發,後面有夜和遼暗中隨行,近乎巳時抵達山腳下,這時不單是石梯道已經有很多人在一邊攀登一邊期待地看著兩旁林立的香鈴樹上含苞未放的香鈴花,山腳下也不斷有人向這裡靠攏,轎子、馬車、牛車、駿馬磴凡是可以稱得上交通工具的隨處可見。
趕集也沒這麼誇張!!
“少爺,你看今年的花鼓多飽滿啊,今年的香鈴花一定會開得更勝去年的!”秋日興奮地一邊登著臺階一邊關注著枝頭上每個即將綻放的香鈴花。
“呵呵,這孩子……”劉叔和路恩並行,臉上滿是對秋日的疼寵。“少爺請別見怪,秋日太高興了。”
“沒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香鈴花。”仰頭看去,階梯的兩旁彷彿被無數的鈴鐺狀的小小燈火點綴,早上的涼意也被其驅散,個個在風中搖曳生姿無形中指引著來客。這條道的彼方是天堂嗎?幾乎是立刻的就喜歡上這些小巧可愛的香鈴花,也開始期待它們即將展示的美麗與脫俗。“潔白無暇,清雅出塵,彷彿是盞盞明燈照亮前行的路。”他出神地望著樹上的花苞。
“香鈴花也被認爲是指引魂魄的明燈,鈴聲是安撫魂魄的神的聲音,去除所有的迷茫、悲傷、幽怨和痛苦,香氣是擁有護魂的力量,保護魂魄不被魔物吞噬。每朵香鈴花代表一個消逝的生命也代表一個新的生命。所以不少失去親人的人都相信香鈴花的綻放代表著親人的重生,從中得到些許欣慰。我的兒子媳婦都死了,那年我以爲我熬不過失去一切的悲傷,但後來看到盛開的香鈴花心情不知怎地就平靜許多,大概是兒子媳婦的魂魄託附在上不希望我死,我這樣想著。”說著,他不禁紅了眼圈。
“劉叔……”劉叔的兒子和媳婦在前年先後得病去世,留下一個近五旬的劉叔。失去親人的悲傷,我懂。
“哎呀,我怎麼提這個?”劉叔苦笑著壓下悲傷,加快了腳步。“少爺,我們也得動作快些,否則來不及了。瞧這人海,今年來賞花的人比去年還多,排隊就夠人受的。”
見他不願再提,路恩也不打算說什麼安慰的話,因爲知道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的話而是香鈴花。劉叔人很好,能幹又會燒菜,是個不可多得的管家,只是可惜無人送終。
默默地拾梯而上,三人轉移了話題,說著要許什麼願和今年的打算。一場沒有任何預兆的危機也悄悄臨近,誰也沒有察覺,連路恩也一樣。
走到茶棚下歇腳,旁邊有法僧在賣福條。什麼是福條呢?英覺寺內有棵蒼天古樹,在長長的福條紙上寫下願望和名字用力拋到樹枝上,若成功的話福條會自動消失,代表寫下的願望或祈求已經送到天上,所以每年挑戰的人不少弄得樹下福條成堆,結束後法僧們打掃也很麻煩。
“一張福條要十兩銀子,寺院想不富得流油都難。想當初十兩銀子可是我和姐姐近乎兩個月的生活費!”看著賣福條攤前擠滿的人路恩有感而道。
“少爺!”秋日連忙捂住他的嘴,緊張地四下看看,確定沒有人聽見才鬆了口氣放開他低聲道:“寺院的地位非同小可,大家都是求個平安才掏錢的,誰叫世間不太平呢!但是,大多數人對寺院很尊崇的,你剛纔那麼不敬的話讓他們聽見可就糟了!而且聽說如果對寺院不敬的話會有報應的。”
纔怪!!他翻翻眼,“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劉叔,姐姐昨夜派人傳話說什麼時候到?”
“大小姐說要與白大人一同賞花,至於時辰並未說明,大抵在午時前。少爺,你可以先進寺內祈願,然後隨客流觀賞一下飛雲國內有名的英覺寺院,像是千年古樹、天媧池園、觀鈴臺、旭京壇等就需要好幾個時辰才能都遊遍。”
哇,這英覺寺乾脆改行當旅遊景點得了!!“寺院開放到何時?”
“戌時。基本上日落將近就有人開始下山了,山下有不少客棧年年客滿。寺院裡也爲香客準備了院子,能容下百人,但那都是爲有錢人準備的,聽說這個時候留宿一夜要五十兩。”
路恩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好黒\呀!!
劉叔從包袱中拿出披風爲他披上,“山上風冷,少爺莫要著涼。”
一陣風吹來揚起衣角,確有幾分寒冷。繫緊披風的帶子,風中的淡雅香氣讓路恩心情愉悅。淡不可聞的腥味就這樣被香氣掩蓋,攀著石梯的人們誰也沒注意到腳下時而飛竄的黑影。但是沒多久,習過武的人看是發現不對勁,但爲時已晚。
一聲聲尖銳的嘶鳴從天空傳來,二十幾只兇惡的黑色巨鷹撲動著三米多寬的翅膀颳起颶風,墨綠色的獸眸閃著兇光俯衝下來,地上的人包括路恩都無法不爲這突來的災難而驚呆。
“哇啊——!!!”
“救命啊——”
“是鷦酉——”
什麼歡慶的氣氛一下子都變成了恐懼和顫抖,人們你推我擠驚駭萬分地紛紛逃命,但是鷦酉的速度也非常快,銳利的爪子一張一收就有人被帶上天,暗褐色的大嘴一叼一啄,人頭、四肢如破舊的布塊般墜下,血雨無情地噴灑下來,激起人們更深的恐懼。年輕的法僧們和士兵也不禁臉色發白,忍住作嘔的衝動手握兵器要與兇殘的魔物戰鬥。法僧們有的雙手結印張開結界,有的揮舞法杖與鷦酉僵持,士兵則拔刀對衝過來的鷦酉砍去。怎奈鷦酉體型巨大,有力的翅膀一個撲扇就能讓十幾個人被風吹飛數米遠,想近身都難更何況它還會飛。其中武功好的幾番被吹倒後認識到借樹使力一個飛躍砍它,但也僅僅堅持不到十分鐘,鷦酉的數量過多,無論怎麼抵抗,已經有百餘人喪生在它們爪下,鮮紅的石階上到處是人類身體的殘肢,內臟腦漿也流滿地,血腥的惡臭充滿空氣中。士兵全滅,年輕的法僧們由於火候不夠也死了半數,最後不得已逃進林中希望借林子掩護回到寺院,但是鷦酉對獵物的渴求慾望並不會因爲林子的阻擋而放棄,許多人即使進了林中也沒有逃脫成爲魔物的食物的命運,滿山潔白的香鈴花染上溫熱的血紅。魔物們有的落下開始開心地啄食地上的人類,有的繼續尋找美味的食物,歡快的嘶鳴在天空中久久迴響不去。對於它們來說這是場遊戲,一場針對人類的血腥又殘酷的遊戲,但是對於人類來說這是場可怕至極的惡夢,一場永遠無法從記憶中抹去的恐怖惡夢。
“少爺——啊!!”
“啊——”
人們恐懼的騷亂衝開了路恩三人,瘦小無力的他立刻被推飛了出去,還有人甚至踩過自己的身體,火辣辣的痛楚傳遍全身。下一瞬似乎聽到哀號,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飛竄進林中,不曾半點停歇。路恩猛咳了幾聲好不容易纔看清來人,是夜和遼!!
“劉叔……秋日……”胸腔處傳來的疼痛讓他說話都感到痛。
“抱歉,公子,合我二人之力恐怕只能護得公子安全。鷦酉不是一般魔物,它們通常是羣體行動而且速度也很快,現在恐怕沒幾人活下來。”
“不……”瞪大眼,痛苦地掙扎著要去救人。他的魔力一定可以救他們的!!“放下……我……”掙扎讓身上的傷提出抗議,好痛!!
“公子!!”夜忍不住低喝,“沒用的!!即使你現在去了也救不了任何人只會是去送命罷了!!你不會法術也不會武功,現在又受了傷,你要拿什麼和鷦酉鬥,更何況它們數量衆多?冷靜些!!”
可惡!!劉叔……秋日……我好沒用,連你們也救不了!!
“是啊,公子,我們都沒把握能全身而退,只能全力保護你。只要到了寺院,我們就安全了……噓!”夜和遼臉色一變,三人同時翻身鑽進低矮的灌木叢中,夜捂住路恩的嘴和遼屏息不動,路恩能感到夜此時全身的僵硬緊繃。
尖銳的嘶鳴,巨大的黑色影子飛過在上方不斷盤旋。
“啊——”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驚駭地只顧逃命,愚蠢地暴露自己,一看便知是養尊處優的笨蛋。
兩隻鷦酉俯衝下來將他按在地上開始進餐,一聲悽慘的叫聲後,一隻頭顱飛拋在地,雙眼圓睜,恐懼至極的猙獰表情刻印在路恩腦海中,忍不住發抖作嘔,耳邊傳來鷦酉咀嚼的聲音彷彿它們現在吃的是自己的身體般讓三人全身發冷。
我救不了他。無力感充斥全身,路恩恨不得此時自己的魔力全恢復了!就算是一個優秀的魔法師也會盡量避免一個人對付過多棘手的魔獸,更何況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完全發揮自己本來力量,出去無疑是找死!可惡!!!如果菲尼克斯現在醒著有多好,他就可以燒光所有鷦酉了。
好不容易等到那兩隻吃完飛走,他們才從灌木叢中狼狽地爬出來。路恩再也忍不住地跑到一邊單手撐樹大吐,幾乎要把腸子都吐出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具有衝擊性的場面,眼睜睜看著魔物在那裡一口一口叼開人的皮肉、刨開內臟、踩碎骨頭,那血腥味刺鼻且噁心。
夜和遼的臉色也很難看,但是他們強忍著,耳邊彷彿能聽到遠處相同的慘叫聲。
右手撫上胸口,路恩粗喘著爲自己使用治療術,站在他身後的兩人根本看不見胸前的手中泛起的微弱白光。
大姐!!路恩突然想到大姐也有可能來了瀾山,不禁臉色蒼白。
“我們不能繼續耽誤時間,否則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不!”路恩轉身正色地道:“別人我可以不管,但是大姐有可能已經來了瀾山,我要確定她的安全。”
“公子!!”
“請公子三思!!”
夜和遼立刻反對,他們不能讓緋月流這麼魯莽亂來!能否全身而退都是個未知數,現在竟要尋人,太不智了!
搖搖頭,雖然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自己現在沒有絲毫說服力,但是他要賭他們對自己的忠心。“我不會亂來,聽我說完。我的確不會武功也沒有法力,但是我擁有另外一樣力量,但是我一直儘量不用它因爲我不想捲入麻煩。夜,遼,我可以相信你們嗎?”爲他保守秘密。
夜和遼臉色變化了一陣,對路恩跪下。
“夜願盡忠於公子。”
“遼不侍第二主,公子的命令絕不違抗。”
點頭滿意接受他們的誓言。“謝謝。夜、遼。你們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心腹了,不要背叛我。一會兒你們看到什麼都不要驚訝,因爲那就是我力量之一。”路恩微伸出雙臂,輕仰頭閉起眼感受大自然的風息。
“公子?”又是這個動作!夜還記得上次緋月流也是這樣探測出魔物存在,向來他口中的力量應該就是“探測”的力量吧?
“這是?!”
他們看到了什麼?明明無風,公子的腳邊卻起了旋風,環環而上,宛若綠色的絲帶在飄浮,公子喃聲念著什麼。周圍香鈴花的花苞全部綻放開來,悅耳的鈴聲一陣疊過一陣,清脆且急促。
“散!!”
片刻之後,路恩單手指天大喝一聲,周圍的風也同時消失無蹤。虛軟地跌坐在地,夜和遼關心地上前。
“公子,你沒事吧?”
“公子,剛纔的是?”
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他覺得自己的力氣快被抽光了。這也是沒辦法的,誰叫自己強行發動風系高級魔法的引申魔法,會脫力也是正常的。“沒事,大姐已經先一步在英覺寺中,那裡很安全。遼,你的飛鏢給我。”
遼聽話地把懷中剩下的十幾枚柳葉鏢遞給他,見他左手覆在上面一會兒就收回。這是何意?
“好了,我已經在上面附加念力,如果遇到鷦酉,毫不猶豫地射出去。我要睡一會兒,使用力量讓我體力……透支……了……”意識再也撐不住沉入黑暗,他沒看見夜和遼驚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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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把西邊的結界修補好!!那裡,對,就是那裡的缺口!!聽著,絕不能讓一隻鷦酉進來寺院,你們幾個去支援!!”一名身著暗橙色法袍的年長法僧站在寺院中央的廣場上指揮著衆僧保衛寺院。手執金色虎頭法杖,年過五旬卻仍中氣十足、雙目凌厲有神,皮膚與其他法僧一樣因爲習武的關係顏色較深,已經花白的頭髮因爲怒氣而微微翹起。
身爲朝廷命官的白淨塵自是帶領一些會武的僧外人士在結界口即寺院的門口盡力斬殺俯衝下來的鷦酉幫助避難的人順利進入寺院躲避魔物的獵殺。對付魔物,一般情況下會武功的倒也不會太吃虧,但是一旦遇到些特殊例外的就十分棘手了。鷦酉就是這特殊例外之一。憑你輕功再好也無法飛天,普通弓箭的速度又不及鷦酉的速度,唯一的機會只有在它接近地面的一瞬間而已,這纔是令現在衆人頭痛的重點。也是因爲如此,沒來得及逃避的和勇於退魔卻不敵的人不在少數。至於法僧,如果修行在中級左右的話,多少可以保住性命,但是英覺寺衆達到中級程度的也不過十幾個,長居京城的他們幾乎沒有遇到過魔物,再加上英覺寺長年作爲賞花禮拜的聖地所以衆法僧習慣了浮華、富貴和閒逸,哪有時間修行?遇到需要他們的時候,個個派不上用場只能等死。
夜和遼的武功不是最好但也不能稱之差勁,單打獨鬥對付鷦酉的話也不會輸,但是問題一在於鷦酉通常是羣體行動,二在於他們無法發掘自身的屬性即不會法術。這個世界的人無論是法僧還是武人都會涉及武功和法術,只不過側重有所不同,爲的就是以防萬一遇上魔物時保命。
金、木、水、火、土,陰陽五行。4、5月出生的孩子屬性爲金,1、2、3月出生的屬性爲木,10、11、12月出生的孩子屬性爲水,6、7、8月出生的孩子屬性爲火,9月出生的孩子屬性爲土。根據屬性的不同,施展的法術的方法不同,也呈現出不同效果。
金——對金屬可附加法力,讓自己的武器強化硬度、柔軟度、大小以及形狀等,故屬性爲金的鑄劍師一旦爲自己的作品附加了自己的法力,它將成爲法器。
木——與植物關係極好,撒豆成兵、執枝爲劍、化藤爲繩等皆可做到,故屬性爲木的藥師毒醫佔大多數。
水——擅長幻術和冷凍,女性居多,幻術多用於舞技表演上,冷凍是所有屬性中最難學的力量,很少人會。
火——能夠操控火焰和些許光明,攻擊力最強,火在生活中用處衆多,但是想用法力完全控制住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土——封印、結界、陣勢的能手,多智慧的屬性,只要在陸地上行走遇到危險時隨時可以土遁逃命。
五行屬性說起來簡單易懂,但要做到把自身屬性引出來卻不易。百人當中只有一人能成功,然後就是學會控制自身屬性進行修行讓自己的力量更上一層樓。上位、上、中、下、下位,級數越高成功率越低,平均不到5%。
夜和遼不在其中,所以他們護著路恩不可能一路殺到寺院,所以必須腳步不停在林中迂迴前進並留意四周,難怪要吃力許多,無暇顧忌其他。
夜擅長劍術,遼精於暗器,兩人藉著香鈴樹林的掩護擋下不少身形巨大的鷦酉,但是還是又近十隻鷦酉在途中阻攔,嘶鳴震耳,聲聲透著野獸對血腥的興奮。
遼之前射出的暗器全都被風吹開了,他揹著路恩飛馳,由夜做護航,配合無間的殺死了兩隻,但其他的又追上,被逼無奈,遼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對追捕他們的三隻鷦酉射出附加了力量的柳葉鏢。
“嘭!!”
“轟!!”
三聲巨響炸開,無數的肉塊掉下,夜和遼止步愣住。
這就是公子的力量?!!太驚人了,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還能製造出相當於火藥的柳葉鏢,長老果然沒看錯人!!
兩人飛快地互看一眼,夜抱過人來,殿後交給遼。一刻(15分鐘)後終於抵達寺院,在白淨塵微愕的目光下送入院中休息。
“路恩,爲什麼不去和其他小朋友玩?老是坐在這裡一個人看書可不行啊。”記憶中慈祥的聲音依舊讓人萬分懷念。
“不要,他們只知道玩,將來成不了大人物。我長大了要成爲菲姆利亞第一的魔法師——聖王,現在不努力不行。”六歲的路恩很堅定地回答養父,得到養父無奈又欣慰的笑容。
“不過路恩,世界是廣闊的,就算你是菲姆利亞第一,在我們未知的其他世界中就不一定了。知識固然重要,但是經驗也同樣不可缺少。”
“父親,您的意思是除了魔界、天界、地獄冥界和菲姆利亞,還有別的世界存在?”無法不好奇,因爲這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養父在路恩身邊坐下撫著他的頭道:“是呀,我就是從別的世界來的,那裡沒有魔法,或許有也沒有人會,是科技十分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在那裡有能載著數百人在天空飛行的交通工具,也有利用燃料發動的汽車,還有能潛入大海深處的潛水艇。我的世界到了夜晚就成了另一番景象,燈紅酒綠的街道上滿是出來散步、遊玩的人,那裡的戰爭很少,也不用擔心魔獸的出現,因爲那裡根本沒有,比這裡要和平許多。我在那裡擔任z大學的歷史系授課教授,就是很有學識的老師。”
“好棒!!父親好厲害!!那,父親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路恩放下手中厚重的書纏著養父。
“呵呵,一場意外而已。”說著這句話的養父神情既寂寞又悲傷。
“您這麼厲害爲什麼甘願做個平凡的老師呢?”
“呵呵,世界是廣闊無垠的,沒有永遠的第一。路恩,想成爲強者固然爲好,但要記住一點,人類因爲短暫才美麗,力量不是一切。”這樣說著的他在路恩眼中一瞬成了光照大地的太陽,不,應該說養父一直是他心中的太陽。
後來養父將所有知道的東西奉入知識的水晶球中送給路恩。那裡面全部是菲姆利亞聞所未聞的東西,有詞藻唯妙的詩詞、有神奇且深奧的兵法佈陣,有許多小東西的簡易製法,還有許多許多理論知識,讓他奉若寶貝地收入自己的專有空間中怕遺失掉。儘管自己不太喜歡風花雪月的詩詞(他是現實主義),但仍是把裡面的東西全部記下了,裡面的詞句的確很美。而養父直至去世也未曾如願回到原來的世界。
“月流!!”從過往的夢境中醒來,看到了緋莫愁。是錯覺嗎?那一瞬,她眼中的嫉妒和幽怨是對我嗎?再看她擔心的樣子,一定是他剛醒所以看錯了。
“還好你沒事。我都不知道你有兩個武功高強的朋友呢,多虧了他們你才能平安。”她的臉色同樣有些蒼白,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
聽著高空鷦酉不斷的低鳴,擡頭望了一眼。怎麼數量有增多的趨勢?鷦酉是在向瀾山聚集?是錯覺嗎?“大姐,白大哥呢?”
她的表情一僵,道:“你什麼時候這麼親密叫他的?”
誒?!
“算了,白大人在那裡,正和僧正大人商談要如何對付成羣的鷦酉。一路上他護著我和郡主還受了傷……”她指向外面,現在的他正和不少人擠在進香殿,空氣中除了香菸還有血腥味,耳邊不是能聽到傷者的粗喘和痛號,紅色的圓柱紅得鮮豔刺眼,壁檐柱頂纔是他沒見過的彩繪。是這個世界信奉的神話嗎?
“緋姑娘,快來幫忙!!”救治傷員的人手不夠,她點頭見弟弟沒事就趕忙跑去幫忙。
“嗟咿——”鷦酉在頭頂盤旋,呈半圓形的結界罩著寺院讓它們靠近不得,但是長久對峙下去並非上策,單是這樣聽著就已經是精神虐待了。忍不住暗聲低罵倒黴,像鷦酉這種特殊的魔物最是棘手,賞花不成差點兒沒命……哼,老天太“照顧”他了!!
遠處的白淨塵還是一身白衣,上面有著血跡,右臂上裹著繃帶,俊美的臉上滿是冷靜。此時的他無法不讓他多看幾眼,心生敬佩。武功高強不說還會法術,以一人之力護二女直至寺院,恐怕少有人能及,不過想來他的護衛大概全滅了吧。
“偉大的阿利奧蘭神啊,請救救我們!!”禁不住恐懼和不安,不少人騷動起來齊齊不斷跪拜壁畫上的手持權杖高舉向太陽和月亮的男子。畫中人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左有飛凰在天歌唱富饒,右有白獅昂首在地馳騁萬里,腳下的山河谷川渺小卻遼闊壯麗得讓人迷醉。
阿利奧蘭神……是這個世界的神嗎?還是這個世界沒有神族,只是人類單純靠想象創造的虛幻神話?
“我還不想死啊!!”
“我的家人還等著我回去。神啊,請救救我!!!”
帶著哭腔,有點常識都無法不對現在的情況開始感到絕望。鷦酉的聚集仍在繼續,雖然不怎麼明顯但還是能知道又來了近十隻,連他也不看好現在的處境。
撩擺邁進來的白淨塵疲累地在路恩旁邊坐下,絲毫不在意把衣服弄髒,不過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也確實有些狼狽。“月流,你和正義門的人很熟?”
“不算,馬馬虎虎。”因爲體力消耗過大的原因,路恩連站的力氣都沒有,說話也微是底氣不足。
他輕笑,眼神依舊溫和得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已經是第二次了,你該不是與魔物犯衝,上次是安妮拉,這次是鷦酉。”
關我什麼事?說不定是殿京風水不好纔會災難不斷,與我何干!!路恩白了他一眼,“與其在這裡和我開玩笑,白大哥還不如想想辦法如何應付天上的怪物。普通的弓箭可不管用。”
“辦法當然有,只不過因爲突發狀況所以需要時間。禁軍應該已經出動,只要配合作戰就好。”
突發狀況?配合作戰?“你想趁天黑派人潛下山?”
白淨塵讚賞地看著他,“不錯。鷦酉的夜間視力不是很好,單純考聽覺和嗅覺。今夜有風,加上風鈴花的香氣可以幫助遮掩氣味,雖然危險但成功率很大。”
不錯,值得一試。“需要我幫忙嗎?”他的身體休息一個時辰左右後應該能施放魔力。
“你臉色不好,還是休息吧。你不會法術又不會武功,去了只有死路一條。”
就這樣,白淨塵拒絕了路恩的幫助,似乎很自信計劃會成功,在和自己聊了幾句後就離開了。過了午時,香鈴花紛紛綻放,悅耳的鈴聲隨風此起彼伏,聲傳數裡,原本象徵祝福的香鈴花此刻對於處於不安、焦躁和恐懼中的衆人來說不但不能使他們放鬆,反而使他們更加害怕,說這是亡者的呼喚。
夜和遼送來饅頭,同時也低聲把調查的結果報告給路恩。由於設置在西結界的結界石今早不見了,如今不少僧人去西邊支援,爲備用結界石啓動爭取時間。另一方面,英覺寺現在正佈置高位法僧的分工,準備在明早發動“天羅星網陣”。此陣術是十年前東僧王發明排列,由十二位法術達到中位的法僧同時施放法力在天空交織成網,專門用於對付支配天空的敵人,其威力不次於上位法術,但是它有個缺點就是準備時間過長,需要六個時辰。
“如今使用此大範圍攻擊型的陣術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對,然後再讓禁軍的鐵箭收拾殘局,到時鷦酉一隻都不剩。但是,關鍵就在雙方要如何配合陣術,,慢了的話很可能給鷦酉反擊的機會,所以下山的人要如何躲過鷦酉傳送消息?對於魔物,我們人類瞭解的還太少。”
不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自己也不清楚白淨塵在打什麼主意,但是既然他那麼自信,就期待一下他的表現吧。見遼欲言又止的樣子,路恩也猜到他想問什麼。“關於飛鏢即使在強風中也沒有偏離方向,我只能說那和你們的附加法力原理差不多,只是作用效果不同罷了。遼,飛鏢還剩下多少?”
“三枚,另外三枚被白淨塵要去。”
“他?”
“是。屬下遵照公子之命一路護得公子抵達寺口,卻被圍聚在上空的鷦酉發現,不得已暴露,但是請公子放心屬下只說飛鏢乃一高人所贈,他們什麼也不知。”
點點頭。“你們怎麼看白淨塵這個人?”自己並不討厭他,但是他給自己的感覺太神秘了。
夜略一思,道:“白淨塵文武雙全、才智過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紀未及而立卻對於飛雲國有不小的貢獻,傳聞在朝中也是個不可或缺的人。有關他的資料大都是從他十八歲那年被聖上欽點的狀元開始,之前的資料卻少的可憐,或者說是被刻意掩埋掉。白家崛起得甚是詭異,有心人皆想知其奧秘。”
“那結界石爲什麼早不見晚不見,偏偏這個時候不見了呢?太巧合了。”
“屬下也這麼認爲,但畢竟這是寺院內部的事,所有和僧都三斂其口,難於探究。”
結界石又名墨玉,是一種珍貴而稀有的自然資源,其漆黑如墨,色重質膩,紋理細緻,光潔典雅,高雅莊重,本身具有相當好的“容性”可用來鋪設強力的結界保護重要的地域或東西,極負盛名,更被人們視作身份地位、權力財勢的象徵。結界石的丟失一事可大可小,相信白淨塵也不敢輕忽。“其他又什麼異樣嗎?”
兩人搖頭。“公子,你的身體……”
“啊,沒事的。”這個身體的體力比他原來的要差許多,大概是長年缺少營養所導致,但所幸無礙。“休息一晚上就好。你們輪流也休息一下。明天就是關鍵了。”既然人家不需要他幫忙,就先考慮自己吧。
入夜,寺裡的人紛紛點火取暖,路恩也將就著靠著圓柱,蜷縮著裹著大姐拿來的布單姐弟倆相互取暖地睡去。沒辦法,誰叫自己是一窮二白的貧民,進不去‘香客園’。
翌日清早,路恩被震耳的聲響驚醒,忙跑出去一看,刺眼的白色雷電在高空交織成吐著電息的羅網,危險地怒張開來,然後鋪天蓋地地壓下。三十多隻鷦酉被攻個措手不及,大部分想逃都來不及,雷電撕咬它們的身體,肉塊紛紛墜落,聲聲尖鳴響徹天際讓人心驚。山下禁軍調來的重型鐵箭也紛紛齊射,不放過一隻。鷦酉的血變成雨水,傾盆撒下,紅得刺目,豔得奪魂。白色的香鈴花在雨中搖曳,聲聲鈴聲被人們的歡呼聲掩蓋……滴滴血淚無人看見……
白淨塵成功了!!
路恩佩服地看向遠處負手而立的白影,在血色中那抹白是那麼引人注目,使他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