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尋著水的氣息和流動, 路恩很快就找到了地下水牢的所在。

斑駁著金屬鏽紅的黑鐵粗欄後，已經被血紅點綴的白色身影頹廢被鎖在暗紅色發黴的牆壁上，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水中, 還有點點很淡的粉紅色水暈, 是從那個人身上滴下的血。

往日的飛揚黑髮如今糾結雜亂地垂下, 看不見他的臉。

他還清醒嗎？

路恩急急穿過欄桿靠近過去, 半透明的蔥白手指伸向白淨塵無力低垂的頭。

“……誰？”嘶啞得厲害的聲音, 幾乎不成聲，那麼無力、虛弱。

低垂的頭微微上臺，由於過度失血而失去光彩的黑瞳尚且殘留最後的堅持。

他苦笑, 明明什麼也沒有，是自己開始出現幻覺了嗎？好傻！竟然感覺到了喜歡的人的氣息, 自己真是快要死了, 纔會出現這麼可笑又不可能的期望。自己明明知道, 鳳月流是來不了這裡的，還期待什麼？其實這樣最好了, 若是月流來救他反而會很危險。況且他死了，就會把這魂魄迴歸，成爲那個人的愛人的一部分，在這一生實現前世的夙願。

路恩將他眼中閃過的希望和絕望，期待和滿足看在眼中, 隨一時猜不到他想到了什麼, 但是心裡卻莫名的一痛。

“……月流……”要乖乖呆在你的王宮裡, 千萬不要來救他。

那低低的輕喃, 彷彿是無望的呼喚。

……不過, 他喜歡的人恐怕不會那麼安靜地等待，東大陸的事情一定會引來他的。白淨塵在心中苦笑, 鳳雷炎啊，你若讓他來，還真是大方，你在同情我嗎？

“白大哥?！?

瞳孔一縮，身子一僵直。

直接在大腦裡迴響的這個熟悉的聲音是……??？

“白大哥。”

又來了！猛地擡頭，儘管會頭暈噁心，但激動、瘋狂的心還是驅使著幾乎麻木的身體動作，尋找聲音的來處。

可是明明牢裡只有暗淡的油燈火光，靜謐的黑暗，再無他物。

“白大哥，我現在正以我真正的樣子站在你面前，只是你現在時看不到我的。不過沒關係，輕輕張開你的嘴，對，就是這樣，你會看見我的?！陛p盈的身影向前低傾去，粉色的櫻脣毅然封上了白淨塵的口。一滴晶瑩無聲的落下，激起下面冷水一波漣漪。

真正的樣子？白淨塵正費解時，乾裂發青的脣上竟傳來一股溫和清涼的聖潔之氣，由口導入體內，解去他的傷痛，效果立竿見影。

好舒服?。?

這到底……！

不可置信地張大了一雙愛笑的眼，看著身前的身影憑空現出形態，銀藍色的銀絲無風飛舞，如星辰、如皎月，照亮了彷彿神祗般存在的人兒，也溫暖了這個冰冷黑暗的空間。

渡過聖潔之氣之後，神祗稍稍後退，關切的眼神毫不掩飾。

“白大哥，還好嗎？我已經把其渡過去了。抱歉，我不能在這裡使用治癒術法，那會打草驚蛇的，只有這樣才能封住氣息外泄的可能……幹什麼這麼看我？??！呵呵，你還是第一次見到我這個樣子呢，難怪會這種表情。好了，別驚訝，這纔是我真正的的樣子，好看嗎？”凌空飛旋一圈，衣襬翻動，暗香漂浮，玉足點水不沾，最後還是忍不住逗他一下的路恩笑得傾國傾城，粉紫色的眸子既妖豔又神秘。

啊～～真的和那日的夢境中的人兒一摸一樣，美極了！僅僅是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舉動都能掠奪他的心，誘惑他沉迷的神一般的存在。

果然自己是那個菲達裡夏的一部分，無法逃脫這宿命的愛戀。

“月流，原來是你。”翼神沒有騙他。

【你是最後的碎片，你固然有選擇結局的權力，但是無論過程如何，結局已經被註定?！?

【……】

“白大哥？”怎麼突然出神，在想什麼？

回過神，壓下心中複雜，他回以尚未恢復過來的虛弱笑容，依舊那麼溫軟如玉。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樣子的你很美……鳳氏之子，果然與衆不同?！笨粗胪该鞯男误w，白淨塵也明白了剛纔自己爲什麼看不見他了?；昶怯撵`，豈是常人可見？所以他一路順利的潛了進來救人，又怕因爲使用驚動了敏感的敵人，才以口封之，導氣入體。

“其實這裡面有很多原因的，以後我會一一講給你聽。首先，我先要向你道歉，我一直沒有察覺你的用心良苦，還曾經那麼怨你，對不起。”

這個人兒啊，認錯都那麼可愛?！安?，是我沒打算讓你知道，你不用自責?？礃幼樱闶莵砹藮|大陸，遇到了我的人吧，鳳莫愁是否無事？”

“嗯，魔胎在吸取她的生氣，沒法停止。我能救她，卻又不能救。”

“……身爲帝王，她是必要的犧牲。保了她，你就會地位不穩。依照現在的局勢，她是大罪人，必須死。就我而言，她對你下毒手，就已經該死了。若不是爲了計劃，我不會留她活到現在?！?

溫和下的冰冷和殺意讓路恩又窩心又悲嘆。爲什麼這麼出色的人會愛上自己，自己究竟哪裡好，害他連性命也要賠進去。

“能告訴我那魔胎和魔物的事嗎？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

“火將軍想要召喚魔之子，然後穩坐太上皇位置，利用魔之子來稱霸世界，對抗天神陛下。魔之子的召喚條件很苛刻，爲此，火將軍的計劃了這麼多年才成功，下一步就只等魔之子出世了。父親……在臨死前曾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所以我順著線索調查時立刻知道了火將軍的存在。它們那麼想要鳳莫愁，鳳女用熾熱之血和刻骨之恨孕育魔之子是苛刻的條件之一。另外，生父愛人的靈骨在屍骸裡不曾發現過，應該是被人拿走了。高僧靈骨是條件之二。陰氣大盛，聖物被毀是其三，另外還有一個，沒有記載。四個條件都滿足時，魔之子就會完全覺醒，君臨人間。”

“魔之子會任他擺佈？”

“所以在召喚時特意準備加個禁制，不想卻被我破壞，氣急敗壞下殺了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類，他們都是我的忠心手下，可惜了……”

那一張張染血的面孔至今仍記得，是他的計劃讓這些人步上了黃泉路。

“……白大哥，別難過。”心腹在面前被殺光，他一定很難過?！八麄兪怯⑿?，不會白白死去，最後的勝利是我們的?！?

扯出一抹笑，“月流，告訴我，東大陸的倖存者還有多少，你們現在的位置在哪兒?！?

路恩一一告之。

沉吟片刻，白淨塵叫他附耳過來。

聽完，路恩驚訝地看著他，“這真的行嗎？”

“作爲一生的對手，我瞭解那個人不會沉默太久，早在你出來時就想好了一切。他，不會把你置於危險之地，絕對！”

“……”

這個他相信啦。

“一箭雙鵰，不是嗎？救我不急於今天，我還撐得住。魔物靠陰氣生存，食物不夠的情況下，需要我的血來解它們飢餓，所以暫時不會殺我。我的傷也因爲剛纔的聖潔之氣好了許多，別擔心?！?

“……好吧，那就說定了，我明天晚上會來救你，我們一起離開?！毕乱庾R的剛想拽他的衣袖，不意穿了過去。他又忘了啊，這個人碰觸不到自己。明天，他會再來一次，實體化的同時救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