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寢宮的侍衛都打點好了麼?”靜默了半晌,蕭慕景才強行壓下心頭深沉的無力和苦澀,扭頭看著滿臉自責的容棋遠緩緩開口。皇上寢宮的侍衛,都是容棋遠的人,所以,在這一場預謀的刺殺裡,他們必須個個以身護主,死亡是他們唯一的路。
“放心,他們的家已被暗中嚴密監視,爲了家人,他們不敢不死。”容棋遠也收斂情緒,執起一枚黑子斟酌著落下,白玉的棋盤折射出他黑眸中殘忍決絕的殺氣。
約莫半個時辰後,皇上寢宮的小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渾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話:“太子……殿下,皇上駕崩了!”
容棋遠手指一抖,棋子掉下,打亂了一盤棋,他扭頭望著小太監,面色陰沉的問:“刺客呢?”
“護駕的侍衛與刺客纏鬥,盡數被殺,皇上被……刺殺後,晉王領兵趕到,刺客當場服毒自盡。”小太監已經嚇得不成人樣,跪在地上渾身直哆嗦,說話結結巴巴,臉貼著地面不敢擡頭看人。
容棋遠與蕭慕景對視一眼,忽的大手一揮,將整盤棋掃落一地,與蕭慕景雙雙起身,挺拔的身影並肩而立,在月下折射出長長的影子,宛若王者降世,無言中散發著不可一世的霸氣與傲然。
容棋遠帶著人匆匆趕到東宮的時候,容棋銳正命人清理刺客和侍衛的屍體,也派了人通知王公大臣和各宮嬪妃。
目光逡巡一圈,容棋遠和蕭慕景目光同時落在一根盤龍柱子上。
身披龍袍的長陵帝被一根長劍穿胸而過,死死釘在柱子上,保持著站立的姿勢,雙目瞪得滾圓,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散發著沖天的怨氣。
“父皇!”心中陡然翻起的疼痛,讓容棋遠終是忍不住大喊一聲,撲過去跪倒在地,蕭慕景亦一聲不吭的跪在他身側,垂著頭,雙眸中漸漸涌上強烈的淚意。
在皇后尚且年輕的那幾年,他其實是有享受過一段時間的父愛,可那樣的愛如同曇花一現,隨著皇后的年老色衰,他這個正宮嫡出的太子,便漸漸被
嫌棄,成爲眼中釘肉中刺。
他是恨過父皇的,在設計這一場殺局之前,他雖有過不忍,卻從未猶豫後悔過。可方纔看著父皇死不瞑目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很痛。若有來生,但願,他們再也不要做父子,再也不要生在皇家。
可今生已至,再無回頭路,不可辜負。除了堅定的走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外面大臣們陸陸續續到了,跪在門外哭天喊地的表示悲痛,以皇后和柏妃爲首的後宮嬪妃也在,哭的十分悽慘。
容棋銳率先站起來,從袖中掏出一份明黃聖旨,緩緩走出去,看著一衆后妃和大臣,清了清嗓子,揚聲道:“父皇今日不幸慘遭歹人謀殺,刺客已盡數被誅,本王心中悲痛,但國不可一日無君,父皇已留下親筆詔書。”
所有人都十分震驚,不明白爲什麼這個時候站出來說皇位的人,會是晉王而非太子,傳位詔書又怎麼會在他手上?
“敢問王爺,皇上可是傳位太子殿下?”底下一位老臣擡起頭聲音顫顫巍巍的問,滿臉老淚縱橫道:“還請宣讀詔書,新君早日繼位,以慰皇上在天之靈。”
容棋銳沒有回答,而是將詔書交給身側太監,命他宣讀。
詔書的內容再次震驚所有人,皇上居然沒有傳位給太子,而是傳給晉王?這怎麼可能?!
“父皇!”容棋銳故作十分痛苦的跪著磕頭,擡手接過聖旨,哽咽道:“兒臣定不負重託,日夜躬身自省,做一個明君。”
“三弟,父皇屍骨未寒,你便假傳聖旨,謀奪皇位,對得起父皇嗎?”一直背對著大臣,跪在殿中的容棋遠,到此時才緩緩起身,一邊幽幽走出來,一邊聲音沉冷嚴厲的質問。
容棋銳擰眉,站起來盯著他,冷然道:“大哥,本王知道父皇沒有傳位給你,你無法接受,但此乃父皇親筆詔書,你也敢質疑嗎?”
說著他還將詔書遞給身後的幾位老臣,義正嚴詞道:“在場的各位大人都是朝中重臣,熟悉父皇字跡,定可辨別此詔書真僞,還本王
一個清白!”
容棋遠勾脣冷笑,卻沒有阻止他的行爲,任由大臣們傳閱詔書,最後鑑定的結果,自然是一致認爲是皇上的親筆,容棋銳滿臉得意挑釁的望著他。
“傳位詔書爲何會在三弟身上,難道不該是放在御書房之中嗎?”容棋遠面無表情的沉冷開口,看一眼在場人,又道:“據孤所知,父皇親筆寫的詔書,應當還在御書房,各位大人不如進去一看究竟。”
衆人聞言愈發困惑,晉王的詔書是皇上的字不假,可太子敢這麼說,想來也是胸有成竹。在容棋遠的懇求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一起到御書房去找了找,果真又找到了一份聖旨回來。
大臣們再次傳閱,確實也是皇上的字,不禁大爲吃驚,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事顯然也不在容棋銳預料,目瞪口呆的盯著兩份詔書,氣得臉色鐵青。
“父皇宮中有刺客,孤距離最近尚且未得到消息,三弟如何就這麼快趕到,且孤派來保護父皇的人,盡數被滅口,可三弟人卻安然無事,又是爲何?”容棋遠環顧四周,緩緩開口質問,“三弟還是拿著父皇的詔書趕來,難道,你已事先預知了什麼?”
一句話問的容棋銳火冒三丈,卻又無話可以辯解,只能怒火沖天的吼道:“容棋遠,你居然敢如此污衊本王?!”
容棋遠冷笑一聲,看著衆人道:“大臣們都在,孤豈敢誣陷?”
容棋遠的分析不無道理,而這也確實是衆人心中疑惑的地方,況且晉王還是領兵進宮,並不合規矩。
“本王接到父皇口諭,命本王帶著詔書,領兵入宮救駕,大哥有異議?”容棋銳盡力冷靜下來,目光落在方纔傳旨的那個小太監身上,冷聲吩咐:“你過來,告訴他們父皇的口諭!”
那小太監顫顫巍巍的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嗓音尖銳驚恐的哀求:“王爺饒了奴才吧,奴才萬萬不敢假傳聖旨啊……”
“誰要你假傳聖旨!”容棋銳不耐煩的呵斥,沉聲道:“快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