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棋煥伸手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攥著杯子片刻後,狠狠摔在地上,將許知湘抱入懷中,低聲道:“我想辦法命人在途中救你,若能成功,你便徹底離了這裡,隱姓埋名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許知湘笑了笑,緩緩點頭道:“王爺不必冒險,以免被人抓著把柄。”
容棋煥心意已決,哪裡還聽她的話,咬牙推開她,轉身背對她,看著窗外淡淡道:“走吧。”
然而許知湘卻沒有依言離開,看了看外面的豔陽,笑道:“天色尚早,妾身有一請求,不知王爺可否成全?”
容棋煥沒有回頭看她,只是低聲道:“但說無妨。”
“都說穿嫁衣的新娘子最美,不知妾身今日可有幸,入得王爺丹青中。”許知湘走到桌子邊,準備好筆墨紙硯及顏料,便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容棋煥。
容棋煥望著外面良久,才轉身一言不發的走到桌邊,拿起筆揮毫作畫。
“多謝王爺。”許知湘俯身行禮,將畫收入懷中,義無反顧的轉身離去。
許知湘離開不久,便有一黑衣人躲過重重把守,落在書房中,低聲問:“主子當真要救王妃?極易引起靖王警惕,爲主子招來殺身之禍。”
“出了長陵國再動手,這是本王欠她的,便爲她冒險一次又何妨?”容棋煥沒有回頭,低沉說完,便揮手道:“去辦吧。”
黑衣人應了一聲,起身原路消失。容棋煥望著空中悠然飄遠的樹葉,嘆息道:“願你得到幸福。”
德祐十七年夏,長陵帝下令廢去許知湘四王妃身份,封爲知義公主,嫁於安和帝和親,公主之父鄭國公爲送親使,陪同公主前往安和國。
十日後,送親隊伍出長陵國,進入安和國境內,知義公主服毒身亡。死時手捧一幅畫,面帶微笑,神態安詳,表情滿足。
安和帝感念其忠貞,命人將其靈柩送回長陵國四皇子容棋煥手中。容棋煥在皇陵外,親手築起墓碑,上書:容棋煥妻許氏墓。
鄭國公因護送公主不力,自請卸去一身功名爵位
,凡其族人皆貶爲庶民,從此遠離朝堂,隱居山林,過農耕生活。長陵帝念其曾有功於朝廷,只降爲三等閒逸侯,賜黃金千輛,準其告老還鄉。
“知湘,本王發誓定爲你報仇,若有違此誓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空無人煙的荒郊野外,一身雪白縞素的容棋煥站在寂靜冷情的墓前,指節咯吱作響的拳頭重重砸在地上,咬牙低沉出聲。
“主子節哀。”依舊是那黑衣人,從懷中拿出許知湘身穿嫁衣的畫像,跪地交予容棋煥道:“王妃去時,手捧此物,小人恐途中破損,便斗膽收起,奉還主子。”
容棋煥雙手微顫的接過,緩緩展開,畫上紅顏眉目溫婉深情,嘴角含笑,正專注的望著什麼,許是作畫人技藝高超,宛如人在眼前。
從前不曾在意的人,如今卻只能通過畫像來緬懷,而他欠她的,在她服毒自盡的那一刻,便再無機會償還。她寧願死,都不肯讓他派人救她,爲自己招來禍患,這般深情,他竟從未珍惜過。
緩緩捲起畫收入袖中,容棋煥起身望著黑衣人,沉聲問:“長安有何動向?”
“柏妃一族近些年勢力大增,朝中重要官職,過半是柏家人擔任,如今鄭國公被貶離朝,皇后娘娘勢單力薄,再無人能與之抗衡。”黑衣人仍舊單膝跪地,低聲回答,想了想,才又遲疑的說:“如今長安坊間盛傳一句話……”
“什麼話?”容棋煥看他話中有話,卻又似有所顧慮不敢說,便淡淡道:“但說無妨,本王恕你無罪。”
“容氏天下,柏家共享。”黑衣人聞言便放心將打聽來的消息,悉數告知容棋煥:“柏家如今權勢滔天,朝中幾位王爺皇子已十分不滿。”
容棋煥面無表情的頷首,並未說話,只是望著許知湘的墓出神。黑衣人等了片刻,忍不住低聲提醒:“王爺今日是避開耳目私自出來,不如早些回去,免得被人發現王爺不在房中,又會生出許多事端。”
容棋煥仍舊沒有表情,面若冰霜,轉身上馬,噠噠馬蹄掀起一片塵煙,漸漸模糊了荒蕪的墓碑。
翠華山竹林中,容棋遠料理了許家,總算得些空閒,便帶了幾個侍從,上山探望容棋意二人。
“得空下山看看母妃,她對你甚是想念。”容棋遠領著容棋意在竹林散步,含笑囑咐:“母妃如今年紀漸漸大了,心中所掛念不過你我兄弟,還有……”
“還有什麼?”容棋意見他話只說一半,自己xing子急躁,便急切的追問。
容棋遠似笑非笑,瞥一眼他身後靜默跟隨的談琰音,過了片刻纔打趣道:“還有自然是你的婚事,母妃最近見了許多長安的大家閨秀,正爲你選妃。”
“什麼?!”容棋意似乎料想不到,兄長半遮半掩的那一半話,竟是給自己選妃,不禁急道:“長安城那些名門淑女有什麼好,一個個都是木頭,我不要!”
到底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急起來似小孩子,扯著兄長的胳膊不依不饒,非逼得他鬆口問:“你想要誰?”
容棋意這才嘿嘿一笑,看著談琰音道:“大哥把阿音給我吧,我想娶她這樣的女孩兒,聰明漂亮,又不陳腐。”
容棋遠與談琰音雙雙震驚,一時間氣氛沉默又尷尬,只有容棋意不亦樂乎的說談琰音如何如何與衆不同。
“她不行。”容棋遠緩過神,斬釘截鐵的回絕弟弟請求,神色決絕的盯著容棋意道:“誰都可以,唯獨她不行!”
“爲什麼?!我就是喜歡,她比長安城那些木呆子都好。”容棋意聞言急的幾乎要蹦起來,聲音也不自覺的大了幾分,扯著嗓子質問兄長。
“因爲,在我心中,只當六殿下是知己朋友,並無半分男女之情。”一直沉默的談琰音適時出聲,微微蹙眉,十分冷靜的望著情緒激動的容棋意,緩緩說:“世間女子多如繁花,六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擡舉琰音。”
“怎麼會?你明明給本王抱過,還做飯給本王吃,連大哥和四哥都沒有這待遇,你不要害怕大哥,只要你我情投意合便好。”容棋意還在不滿的嚷嚷,不顧禮儀,抓住談琰音的手,急切的辯解:“你的畫像還在我寢宮收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