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一瞬間，凌語萱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冷硬，“姐姐這是在施捨我，是覺得憑妹妹自己的本事，就無法得到皇上的心嗎？你不相信我，爹也不相信我，在你們的眼中，我就是這般的無能，連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都沒有。那麼，我就會讓你們看看，看著我是如何踏入這天穆後宮，獲得皇上寵愛的！”

凌語萱氣呼呼地衝了出去，凌語嫣臉上的笑容也在一分一分收起，心，在一分一分地抽疼。語萱，我的好妹妹，原諒姐姐。若是不這樣做，怕永遠也揪不出你背後的那個人。

被扣押的久了，戎羌王終於不得不派人過來談判，希望可以把他兩個兒子接回去。來使進了御書房，跟慕容錚單獨商談了兩個時辰。誰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只知道那使者出來的時候一臉的凝重，在冥河的親自護送下出了皇城，快馬加鞭一路而去。而拓跋允和拓跋恂依舊還留在天穆做客。

一晃，又是一個月過去了。眼看清明將至，想起去年自己親自執掌慶典事宜，凌語嫣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聽說，今年是太后和皇后來操辦的。而一向懦弱出名的皇后，這次竟然擔起了大任，肩負起了操辦慶典的事宜。按照規矩，各宮都是要進行一番打掃的。永福宮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凌語嫣失了勢，宮人們就有些隨性起來。看著被拆下來扔得到處都是的緋色幔帳，玲瓏氣得幾乎要跳腳。可無論她怎麼阻攔，那些宮人卻是連一個眼色都沒有給她。

“娘娘，您倒是說句話啊！那些可都是您最喜歡的啊，看看他們都給換了些什麼貨色出來，那料子拿去擦桌子不如！”這是玲瓏第三次跑到凌語嫣跟前訴苦了，她就不信，她的小姐，她的娘娘，被人欺負到了頭頂上，真的不在乎。

果然，凌語嫣動了動身子，終於從軟榻上爬了起來。冷冷地掃了一眼周圍剛剛掛上的素色幔帳，有些發暗的粉色，像是蒙了一層灰，的確是她不喜的。脣角一勾，“如此，就去把管事的給本宮叫來！”

“是，娘娘！”玲瓏眼睛一亮，快速地跑了出去。

人被叫進來，簡單行了禮，那人便低頭靜候在下首。神情有些拘謹，看樣子，到並不是完全不怕她的。凌語嫣淡淡一眼掃過去，眉梢微微一挑，這個人，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呢？

蘇玄察言觀色，立刻俯身到凌語嫣耳畔，低聲道，“娘娘，他就是去年奉先店的那個德全。”

“原來是德全公公。一段日子不見，公公高升了，語嫣在這裡恭賀公公了。”凌語嫣朝蘇玄遞了個眼色，蘇玄點頭，退了下去，不多時就捧了個盒子出來送到德全跟前。

德全低著頭，眼底餘光掃了一眼蘇玄手中捧著的錦盒，沉聲道，“小的無德無能，娘娘的這份大禮，小的怕是收不起。”

“公公還沒看是什麼東西就急著推脫嗎？你放心好了，我如今是戴罪之身，早就不是什麼貴妃了，公公不必如此客氣。”頓了頓，又道，“送公公東西，只是覺得這東西適合公公，並沒有別的意思，這點，公公儘管放心。”

凌語嫣說完，也不等德全是否同意，蘇玄就把盒子往德全懷裡一揣遠遠退開。

德全抱著盒子，，有一瞬間的愣然。見過強送東西的，沒見過如此強塞東西的，好似送不出去一般。可德全知道，從凌語嫣手上出去的，絕對不會是凡品。擡袖抹了把汗，德全將盒子放進懷襟裡，彎腰深深一輯，“奴才，謝娘娘賞賜。”

德全退了出去，同時離開的，還有他帶來的那些打掃的人。也不管打掃撤換隻進行了一半，就帶著所有人離開了。

一直在旁觀看，等著凌語嫣給德全下馬威的玲瓏見此情景有些不解，急聲道，“娘娘，您爲什麼不將他懲治一下，竟然還送他東西！”

凌語嫣慢悠悠瞄上玲瓏，一眼，已經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玲瓏被凌語嫣看得有些瑟縮，訕訕一笑，“娘娘，奴婢，奴婢有說錯什麼嗎？”

“沒有。”凌語嫣勾著脣角，手託著下巴，目光卻未從玲瓏身上移開。“嗯，我只是奇怪，從什麼時候開始，玲瓏這麼嫉惡如仇了。不過你放心，我送他的禮物，他未必受得起。”

“那，娘娘，您送了他什麼？”玲瓏的臉有些泛紅，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凌語嫣雙眼一瞇，說不出的嫵媚風情，卻又隱隱有一種肅殺陰冷之感。“一支珠花罷了。”

玲瓏滿臉不解，“珠花？他一個太監，要珠花做什麼？”

凌語嫣和蘇玄對視一眼，笑道，“他不需要，不代表他背後的人也不需要。皇上下令不許任何人踏足永福宮半步，所以永福宮其實根本沒有必要進行打掃。可這些人既然來了，顯然是有人想在永福宮做什麼。既然對方如此盛情，我爲什麼不能大方一點，直接邀請呢？”

玲瓏眨眨眼，面上的疑惑更深，“娘娘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玲瓏一點都聽不懂呢？”

“聽不懂就算了。”凌語嫣擺擺手，隨意掃了一眼殿內掛了一半的幔帳，“你們找人，把剩下的也掛上吧。永福宮，馬上就要熱鬧了。”

凌語嫣的話讓玲瓏越發不解，想要再問，凌語嫣卻已經起身往內殿休息去了。玲瓏回頭看著蘇玄，問道，“你拿給那個德全的是什麼？”

蘇玄兩手一攤，笑道，“那盒子是娘娘一早就準備好的，奴才怎麼知道里面裝了什麼？玲瓏姑娘，你跟著娘娘這麼久了，應該瞭解她的脾氣纔是。娘娘不說自有她的道理，還是莫問的好。這幔帳才掛了一半，剩下的要自個兒來了，哎！”

這夜，已經陷入黑暗的永福宮卻無聲無息地晃進來一個人。之所以說無聲無息，是因爲來人只有兩個。雖然是極尊貴的地位，但此時顯然是不想讓旁人知道，所以行事格外地低調，只帶了一人前來。

一身黑色滾著金邊的繡龍錦袍，襯得硬朗的身姿越發筆挺俊朗。濃黑的墨發幾乎於夜色融爲一體，長長的睫毛遮著冷沉犀利的眸子，使整個人都染上了一層肅冷之氣。明明是冷漠陰沉的人，卻偏偏生了一張格外紅豔的脣，比之女子還要豔麗幾分，使得陰冷的氣質上又平添了幾分妖嬈。

慕容錚踏著夜色出現在惜鸞殿中，一眼，冷冷掃過滿殿剛剛換上的灰濛濛的幔帳，眉心幾不可見地一簇，“還是以前的感覺好些。”

凌語嫣淡淡一笑，對慕容錚的到來沒有顯出一絲一毫的驚訝，好似早就料定了一般。“皇上深夜至此，就是來欣賞這幔子的嗎？”

慕容錚側首，看了凌語嫣一眼，徑直走到榻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過來！”

凌語嫣沒有立即上前，歪著頭，輕聲道，“皇上不嫌棄我是不潔之身嗎？”

此話一出，慕容錚的臉色頓時沉了幾分，身上的冷氣越發重了。凌語嫣甚至都懷疑，當初中寒毒的是不是他。少頃，慕容錚似是下了什麼決心，道，“你，情況畢竟特殊。是朕沒來得及趕來，總不能讓你毒發……”

“你不相信我！”凌語嫣冷冷打斷慕容錚的話，心一下子冷了下來。她原本以爲，那日慕容錚傷痛的神情就算不是裝的，經過這麼多日的思量，也應該能夠想得明白。卻沒想到，原來他根本就不信她，一開始就不信。不是說好的，要互相信任的嗎？爲什麼自己相信他，他卻反而不相信自己呢？

“不是朕不願信你，而是那樣的情況下，你……”慕容錚眼中閃過悲色，卻又很快被掩去。

沉默，在兩人之間漫延。似是被這氣氛壓得有些受不住，慕容錚嗖地起身，就欲往外走。凌語嫣伸手一攔，直直望著他的眼睛，“我只問皇上，到底信不信我！”

要新她嗎？這一個多月來，慕容錚讓自己忙得不可開交。因爲他怕，他自己一閒下來就要去面對這個信與不信的問題。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般懦弱，懦弱到逃避，懦弱到不敢面對現實。那日的情景，依舊無比清晰地展現在眼前，那麼真實，真實地讓他心痛，如刀割一般。而現在，語嫣在問他信不信她。她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只有對他不信任的難過。難道，真的是他被感情衝昏了頭腦，而產生了誤會？可照蘇玄所描述的情況看，那晚她確實毒發了啊！

“好！只要你說沒有，朕便信你！”良久，慕容錚緩緩吐出幾個字，如釋重負。

凌語嫣笑了。雖然他看出慕容錚其實並沒有真的完全信她，但是，足夠了。而且，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找出證據，讓他完全相信她的清白。“皇上深夜避開衆人來此，是遇到了什麼難題吧。”

凌語嫣轉換話題的速度讓慕容錚難得浮起一絲愕然，不由低笑一聲，“總是瞞不過你。朕想盡快結束西北的戰事，今兒早上一提，卻是衆說紛紜，連個主帥都確定不了。鎮國公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非常時期，朝中也不安穩，朕想讓他留在京城。而且展驚也要儘快調回來纔好，你們凌家的大將，關鍵的時候不能少。”

凌語嫣心中微暖。慕容錚，還是爲他考慮許多的。“如果我猜的不錯，大臣們是主張招安吧。畢竟，燕王好歹也是個王爺，也是皇家的一脈。而且，朝中恐怕還有燕王的勢力存在。”

慕容錚點點頭，笑道，“看來，朕就算禁得了你的足，卻終禁不住你的聰明才智。那些大臣們說朕和燕王是兄弟，不應該趕盡殺絕。唯一的辦法就是給出足夠的封賞，安撫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