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靈若回到汀臺軒時已經是三更天，此時屋外的月光皎潔非常，揉了揉睡醒惺忪的眼眶，顧靈若倒在那錦色軟被上便沉沉睡去。
清晨，陽光射進小軒窗，把牀臥之上睡熟的佳人映得更加嬌美動人，清脆的鳥兒在宮苑之上盤旋鳴叫。
已經入冬了，居然還有鳥叫。顧靈若不情願的睜開雙眼，翻了翻身，最終還是決定今日早起。
從牀臥之上走下，顧靈若繞著內殿走了一圈，本來想呼叫嵐泠過來爲自己梳妝打扮。卻兀自坐在了銅鏡前，畫眉抹腮，挽髻插釵。
昨夜是顧靈若這麼久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可能是因爲水榭一遊十分浪費體力，也可能是因爲她昨夜沒有花費心思再思考宮中爭鬥。
彷彿好久沒有觀賞過汀臺軒，花壇裡泥上的草也從春日裡的勃勃生機，便成了冬日裡暗淡的模樣。草葉泛黃，略有枯敗之勢。
繞過花壇，經過一條兩旁種滿月季的小路，便來到了顧靈若時常喜愛餵魚的池塘。池塘被石塊圍住，沒有了夏日荷花的映襯，此時顯得十分孤寂。
還好冬日的陽光比任何時刻都顯得暖綿綿，顧靈若倒不覺得幾分生寒。
“小主，您怎麼到了這裡？”嵐泠急匆匆的跑到顧靈若身邊，還似之前那般冒失。
顧靈若回過頭來，面色含笑，“嵐泠，什麼事情如此驚慌？”
“回稟小主，皇上來了。”
他居然來了？難道昨夜去水榭之事這麼快就被他發現了？
顧靈若搖搖頭，深知這是不可能的事。只是猜不出赫連楚爲何會來，於是只得朝內殿走去。
外面陽光正好，只是此刻怕又沒有機會欣賞。
赫連楚身穿一襲淡藍色長袍，看上去不似平日裡古板威嚴，此時反而更像風流霸氣的貴家公子。
而此時，赫連楚看到顧靈若的妝顏，心下也是一片驚歎。眉目盼兮，好似一個柔弱多情的女子。
“皇上今日來臣妾宮室，不知有什麼事？”顧靈若直勾勾的看向赫連楚。
她不想留他，如果他沒有什麼事，就儘早離開。這後宮中，如果不是必要的交流謀事，她顧靈若絕不想和他搭上半點干係。
赫連楚雙手撫過她的眉眼。也許今日她的妝顏太過明麗，不似之前的濃俗，此刻，纔會讓他如此愛不釋手。
顧靈若把赫連楚的手從臉上拂去，眉眼中更加是怒惱，奈何宮中人太多，便並沒有發怒。只是那隱忍的神情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皇上，今日前來可有什麼事？”見到赫連楚目光清幽，閒心一片。顧靈若越發來氣，於是，把剛纔的問題再重述了一遍，然而她發現他似乎並沒有把她的話放在眼裡。
赫連楚也不知爲何，本來是準備前去東宮，但是路過汀臺軒，便想進來坐坐。心中有一種強烈的好奇心不斷驅使著他，他想來看看這個女人在幹些什麼。
見到顧靈若再三追問，可是確實也說不出什麼理由。只是想到馬上就到元宵佳節，於是說道：“幾日之後，就是元宵佳節，朕想帶些嬪妃出遊，不知帶誰合適，特來此詢問一下顧貴人意見。”
他是一國之主，居然向一個小小的貴人詢問。顧靈若深感詫異，覺得他明明是在拿她尋開心。
“皇上是九五之尊，想帶誰同遊就帶誰同遊，何必問臣妾。”
赫連楚不知道爲什麼顧靈若此刻會愈加生氣。覺得自己已經對她夠好，想不到她居然還不領情。
而在顧靈若的思想中，自己只是面前這個男人的棋子，而她自己也非常明白，這個男人最會用的就是感情計。將所有的女子都迷惑住，然後讓她們心甘情願的爲他買命。
陷入她溫柔陷阱裡的女子不計其數，大都成了他成功路上的墊腳石。就連如此清冷孤絕的淑妃都不能全身而退，如今的顧靈若又怎麼會犯險。
“那麼，顧貴人可否願意同朕前往？”看得出顧靈若對赫連楚排斥心很大。彷彿想直接把他推在天邊，讓他無法靠近。所以，此刻，本來還沒有下定決心帶誰出遊的赫連楚，決定讓這個不迎合他的女人同去。
他現在越發想看她生氣但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聽到赫連楚的提議，顧靈若滿身心的不樂意。面前的這個男子今天存心是來找她麻煩。
她素來不喜出遊，覺得浪費時間精力。她向來只把時間用在點子上。而且，這個習慣，她相信赫連楚是知道的。
“臣妾實在不喜外出，這兩天偶感風寒，愈加是不能出去。”爲了拒絕赫連楚，顧靈若也只好推脫自己身子不適。
話音剛落，顧靈若便做出有些痛苦的模樣，還略微夾雜著些輕咳。
赫連楚將一切看著眼中，越發覺得這個在自己眼前演戲的女子可愛。嘴角上揚，映得室內溫暖如春。
嵐泠服侍顧靈若已經多年，鮮少看到赫連楚對自家小主有這般笑容。寵溺疼愛，彷彿從昔日的王者身上一點點散發出來。
“若是朕非要你去，你該如何？到了那日，朕會帶御醫在身邊，時刻替你瞧治，你大可放心。”赫連楚一下子再斷了顧靈若推脫之意。
顧靈若見赫連楚執意如此，心中就是在不願意。也只得點頭同意。
這霸道得皇帝，哪裡是來詢問她？分明是直接來告訴她答案。
只是，元宵佳節，如果不用呆在宮中，出去遊玩未嘗不是一件美事。只是身邊並非良人所陪，就顯得有些遺憾。顧靈若覺得事情已經這樣，就讓它順其自然。
“皇上除了帶臣妾同去，可否還帶上其它嬪妃？”顧靈若想到紫軒宮內落寞的舞鳳沁，覺得她最近心結過於嚴重。心下思量，如果讓她出去遊走一番，可能會讓其烏雲煙消雲散。
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若是宮中其它女子，怕都只想與君獨遊。也只有她，纔會將這份獨有的特權一分爲二，散落給她人。她究竟是太過於大度，還是她對自己竟然絲毫感覺都沒有？赫連楚想到結果可能是後者，眉頭皺緊，滿臉烏雲。
“顧貴人還想讓朕帶誰？”赫連楚的話語中含著濃厚的危險氣息，隨著他步步靠近的步伐，顧靈若身子一疆，向後仰了去。
她被他抱外懷裡，他的溫度一絲一毫傳入她的體內。顧靈若看到了眼前男子那一瞬間消失的緊張，在心裡懷疑到，怕是自己看錯了。只是這樣溫暖的懷抱和如此近距離的相視，讓顧靈若心中微微蕩起異樣，臉色也有點微微發燙。
她突然驚醒過來，掙脫出赫連楚的懷抱。心下暗惱，可不能對他動情。他是用情高手，誰知這一步不是他刻意設下的局？
“皇上若是不願意再帶其他嬪妃，不帶便是。”顧靈若離開赫連楚約十步之遙後，才平復好剛剛的悸動，臉上的紅暈也慢慢消去。
赫連楚望著這麼遙遠的距離，微微發神，這個女人太過於排斥她，而他本來想拉近和她的距離，但是卻發現事與願違。
“皇上，你要是有空，便多去看看淑妃。”顧靈若想著如果赫連楚元宵佳節不帶淑妃出遊，那麼現在實在應該多陪陪她。畢竟，沒有誰比那個女人還愛他。
只是，後來的後來，顧靈若才發現她原來也深愛著他。
“淑妃那邊朕自然是會去的，只是，你竟然如此想要朕離開？”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她一樣，排斥他的到來。這讓他以前優越的君王感一下子蕩然無存。赫連楚突然發現，原來這樣一個真實的女子毫無隱晦的表達出對他的不喜。
可是，無論怎樣。這樣的女子，還是在赫連楚的心中微微盪漾。她可以給慕君揚笑臉，慕君望關懷，爲什麼唯獨給他不行？
難道僅僅是因爲從前把她當作過棋子嗎？可是淑妃朕也把她當作棋子，她爲何沒有她這般執拗？
“臣妾並不是有意想要皇上離開，只是淑妃這幾日心情沉悶。臣妾多次開導不見成效，所以想請皇上多多前去看望。”顧靈若並不想對赫連楚用上真感情，可是對於已經陷進去的淑妃，她想能多幫助就多幫助。畢竟，她們同爲同謀，同爲女人。
然而顧靈若對於赫連楚的執拗，僅僅是因爲她確實沒有淑妃愛他，而她自己也不願意像淑妃一樣如此心痛的去愛一個人。
這些道理，不知道赫連楚何時才能明白。一個男人如果對一個女人曾經利用過，那麼這個原本就不愛他的女人，想要愛上他更是難上加難。
“皇上慢走”顧靈若施禮恭送赫連楚離開，而那抹鮮明的影子終於離開顧靈若的視線時，她心中微微有了一絲不捨。等她反映過來，便覺得心中一陣害怕，還狠狠的嘲笑了自己一番。
今夜，怕是有人再也難以入睡。
牀塌上的女人，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越來越不明白呆在皇宮的意義何在。沒有親情，沒有愛情，就連那希望都微乎其微，除了無止境的爭鬥，顧靈若突然發現居然沒有其它理由支持著她繼續思想下去。
她嚮往宮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嚮往慕君揚那般淡泊明志的情操。可是，最終這些都是奢望，她只有在夜闌人靜時偷偷做著黃樑美夢，等到天明時，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