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顧靈若與錢長清聞言皆露出極爲驚訝的模樣,二人正要出聲詢問,慕君揚道:“你們小聲些,這件事情我還未對對鎮長他們說。”
顧靈若伸出頭看了一眼坐在屋子裡低著頭,動也不動的滿大哥,以及愁眉苦臉忙的不可開交的鎮長,不由道:“爲什麼不現在告訴他們,難道卉嫂子還能是自己服毒不成?”
顧靈若說完,還想過去對卉嫂子的屍體查看一番,卻被慕君揚輕輕地拉住。
“你現在先別過去。”
顧靈若有些不解爲何慕君揚拉住自己,但瞧見卉嫂子的屍體旁邊已經圍了不少人,想了一想,也只得作罷,轉過頭來對慕君揚道:“君揚,你可知卉嫂子是如何中毒的?“
“這個還不是太清楚,剛纔我到的時候,卉嫂子已經嚥了氣,初步判斷她應當是吃了什麼或者喝了什麼才中的毒。”
顧靈若聞言,不由道:“你的意思是說卉嫂子是因爲吃了相剋的食物?”
慕君揚搖了搖頭道:“應當不是。剛纔我在廚房裡面已經檢查過,沒有發現能讓人死亡的相剋的食物。”
“難道是有人故意下毒?”錢長清突然道。
慕君揚聞言彼此對望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這個或許是最大的可能性,可是……
“我們還是不要再猜測下去了,一切待與鎮長商議之後再看怎麼定奪。”慕君揚對顧靈若與錢長清交代道,“你們且回家去,不必在這裡等我。”
“爲什麼要與鎮長商議?”顧靈若忍不住再一次問慕君揚。
募君揚搖了搖頭道:“此時非同小可,不是我們幾人可以管的事情,是以我需要與鎮長商議之後才能決定是否公佈卉嫂子死亡的真實原因。”
其實慕君揚沒有告訴顧靈若的是,在顧靈若他們沒有來之前,他已經向鎮長隱晦地透漏卉嫂子的死怕是別有原因,只不過鎮長並沒有太過領情,反而委婉的讓慕君揚先行休息。
他也這才明白,其實在鎮長心裡是不願意將此事鬧大的。
“這還用得著商議嗎?”顧靈若有些不解,錢長清也是一副迷惑的樣子,“難道不是應該立馬調查卉嫂子的死因嗎?”
“靈若,你想的未免太過簡單。”慕君揚只得對顧靈若嘆了一口氣道:“我聽全小哥說,卉嫂子下午便開始頭暈嘔吐,然現在突然暴斃,他們家人都沒有想要查明原因,我們怎可太過冒昧。”
“可是,難道我們就任由卉嫂子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顧靈若聽了慕君揚的話露出不贊同的表情,“若是我們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你分明已經確定卉嫂子很有可能是被人毒殺,我們怎麼可以不管不問?”
錢長清這個時候,也拉了拉慕君揚的衣袖,面帶懇求道:“君揚哥哥,卉嫂子平日裡對我也很好,我們好歹也要幫她查清楚究竟是誰害了她。”
“是啊君揚,你沒有看到剛纔我看見卉嫂子臉上痛苦的表情時,心裡有多難受。”
慕君揚神色有些遲疑,他看著顧靈若懇求的眼光,正要說些什麼,卻見卉嫂子身邊的兩名婦人又吵了起來。
“你還說你沒有虐待我家女兒,王氏,我告訴你,別以爲我不知道我女兒身上的針眼是怎麼來的。就是你這個惡婆婆給扎的!”卉子娘說著便要解開卉嫂子的衣服讓衆人瞧瞧。
“什麼叫虐待?卉子娘,你別血口噴人,成親三年了肚子裡連個孩子都沒有難道是我的錯?就算我紮了她又怎麼了?那也是我這個做婆婆的在教導她,你說誰家婆婆不教導自己媳婦?”
“教導?”地上的婦人,聞言更是惱怒,有你這般教導的嗎?整日訓斥也就罷了,我女兒都懷孕了你還讓她提水做飯,你家男人是都死光了嗎,連這些粗活都要我家女兒來做?我家女兒難道是你家的傭人不成?
“她懷孕了又如何?你看看哪家懷了孕就不幹活整日躺在牀上歇息的?我這還是好地,就讓她洗洗衣服做做飯,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王氏攏了攏自己的頭髮,又道,“你不要想著卉子死了,我們家就跟欠你似的,要我說,這卉子得了急病指不定就是因爲你這個老婆子整日在後面攛掇著她不聽我的話,現在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收了她。”
“你可得小心了,這次老天爺收錯了人,下一次你就沒這麼好運了!”
“你!”卉子娘聞言氣的渾身發抖,立時就要撲上去與王氏打架,被身邊圍著的人拉住,紛紛勸著讓她們兩個人少說一些。
聽得王氏與卉嫂子的娘如此對罵,顧靈若不由更加同情卉嫂子,她輕聲道:“雖然我與卉嫂子相處不多,可是卉嫂子也算對我滿懷善意,若是不能爲卉嫂子查明真相,怎麼能對得起她。”
“罷了”,慕君揚見顧靈若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不由嘆了一口氣道,“你們隨我來,我們這便將此事告訴鎮長,無論他怎麼決定,我都會盡量說服他爲卉嫂子查明真相。”
“君揚哥哥,你真好!”錢長清聞言臉上立馬露出笑來,“我就知道君揚哥哥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慕君揚心道,只怕這一次要得罪鎮長了。
慕君揚三人剛剛走到門口,忽然看見滿大哥木著一張臉從屋子裡面衝了出來,直奔西院的廚房。
顧靈若幾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接著便看見滿大哥端著一大鍋的的東西向院子外走去。
王氏見了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追上去叫道:“滿子!你將鍋端出去做什麼!”
然王大哥絲毫不理睬,只顧往前走。
錢長清見衆人都跟著一同往外走,於是也拉著顧靈若去看看滿大哥要做什麼。
顧靈若本來是想拉著慕君揚一同進屋去見鎮長,然而似是聽見王氏的叫聲,鎮長也從屋裡走了出來,面上一片焦急的想要去追滿大哥,可是又顧慮著什麼,止了腳步。
顧靈若有些好奇,也對慕君揚點點頭,隨著錢長清一同跟上去。
滿大哥任憑衆人勸阻問話皆不言語,一路大步出了院子,竟是一直走到村頭的一處深溝前,將鍋中之物全都倒了。
“滿子,你在做什麼!”
王氏一路跟過來,在火把的映照下看見滿大哥將鍋裡燉了一下午的豬肉全都倒進溝裡,幾大塊散著香味的豬肉在那烏黑髮臭的溝裡一陣軲轆,立即沾上許多髒污。
肉對於鎮上的村民來說,本來就是稀罕物,大家見此都不由發出唏噓之聲。
顧靈若知道這條深溝原本是一條水溝,只因溝裡的水早已乾涸,是以村民們便將平日裡的生活垃圾全都倒進此處。只是因爲前些日子下雨的緣故,溝裡存了一些水,使得整個水溝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腐敗氣味。
此時,王氏看見豬肉全都掉進溝裡,極爲肉疼不已,也顧不得去訓斥滿大哥,自己尋了一個位置下去撈那幾塊肉,然正當她走了一半,便有幾隻野狗聞見肉香跑了過來。
王氏見了,嘴裡叫道:“你們這些死狗,滾!滾!”說著還從身邊胡亂抓了一把東西朝那幾只野狗砸去。
野狗並不理會王氏的恐嚇,反而極爲興奮的嘴裡嗚嗚直叫,鼻子嗅了嗅,將肉塊找了出來,對王氏炫耀一般的嗚嗚兩聲,叼著肉塊跑開。
“你個龜兒子喲!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只知道造孽的兔崽子呀!”王氏眼睜睜看著豬肉被叼走,恨得連連捶胸,她坐在半坡上乾嚎。
圍觀的衆人此時已經從驚訝中恢復過來,有人對王氏喊道:“王氏,事已至此,那肉被狗吃了就吃了,你還是快些上來吧。”
“不是你們家的肉,你自然是不心疼,可憐我這麼大年紀竟然被這個不孝順的兒子氣成這樣!我也不活了!”
王氏聽了勸說不僅沒有起身,反而擡頭指著滿大哥,嚎道,“卉子死了就死了,你不接受也得接受,你心裡不舒服你就哭上一場,你跟這鍋裡的肉置什麼氣?你這分明是想氣死我呀!”
衆人聞言也紛紛勸說滿大哥:“滿子呀,你娘說的也是這麼個理,你還是快些將你娘扶起來吧。”
“是呀,今日卉子新死,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莫要再待在這裡了。”
也有人心疼地上的那些肉,對蠻子的做法頗爲不贊同:“滿子,就算再難受也不應當浪費吃的。”
面對衆人的勸說,滿大哥沒有絲毫動搖,倒是聽到卉子的名字時,面上一片哀色。只見他擡眼看了看還坐在溝裡的王氏,突然將將手裡的鍋也摔進溝裡,然後轉身就走。
王氏正在嚎哭,突然看見自家的鍋竟然也掉進溝裡,嘴裡只罵了一句“好你個兔崽子!”便趕緊直起身子,也不顧腳上踩到污水,徑直去撿在溝裡打轉的鐵鍋。
在場的衆人見此不由住了口,在原地愣怔了一會兒,一些人追著滿子離開,而另外一些人則留下等王氏。
錢長清看了這一幕,臉上一片驚訝,他拉了拉顧靈若的手道:“沒想到滿大哥發起脾氣來竟然也這麼厲害。”
“是啊,我看滿大哥並不是怎麼愛說話,平時不聲不響,見了人也只是憨憨笑上幾聲。看來卉嫂子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
慕君揚聽了他們的話,面上若有所思,又對顧靈若二人道:“走吧,熱鬧也看完了,我們這便去找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