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慕君揚的回答,顧靈若雖然隱隱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不想放棄,仍然想繼續追問。
只是慕君揚卻沒有給她機會,在簡單交代了傷口需要注意哪些事項之後,他便緩步離開了。
明顯是不想再多留片刻。
顧靈若見追問無果,不禁有幾分失落。
她垂頭喪氣的倚靠在榻上,重重的嘆了口氣。她本想借此機會試探一下慕君揚的態度,若是他能有所鬆動,或許她可以利用慕君揚逃出皇宮這座牢籠,從而擺脫赫連楚的擺佈。
可轉念一想,這天大地大,卻莫非王土。即便自己真的逃出皇宮,又怎會輕易逃脫的掉皇室的追捕?
慕君揚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甘願留在空寂的水榭之中,成爲如同空氣一般透明的隱形人。
看來,要想擺脫赫連楚的控制,她還需要另想其他方法。顧靈若不想成爲一顆可悲的棋子,但眼下她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暫時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臥牀休息了幾天之後,實在耐不住宮廷冷清寂寞,便不顧嵐泠的阻攔,下牀去庭院中去散步,舒展一下身體。
這走著走著,便出了自己所在的宮苑。
顧靈若素來也不常與其他宮中的嬪妃走動,穿越而來更是與其他人不相熟悉,所以走著走著,便發現自己來到了淑妃所在的寢宮。
彼時,舞鳳沁正要依循慣例去皇后宮中請安,見到顧靈若不免有些吃驚。
她走上前去,親切的握住顧靈若的手,熱絡的說道:“大清早的,妹妹怎麼下牀來了?皇上不是特許你這一個月可以不用去向皇后行早禮的嗎?”
“這幾日一直躺在牀上,只感覺全身都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只怕再這樣躺下去,我就真成病秧子了,所以便下牀來走走。不知不覺,就來到姐姐的宮裡了。”
顧靈若笑意盈盈,這幾日在寢宮快要悶壞了,終於找到可以聊天的對象,心情頓時舒暢不少。
礙於舞鳳沁還要去皇后宮中請安,不能多耽擱時間,顧靈若便提出來要同她一起前去。
舞鳳沁有些驚訝,皇后一直針對顧靈若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上次出了顧靈若挾持皇后的事,錢嘉善更是對她恨之入骨,恨不得馬上就能要了她的性命。怎的顧靈若傷口還沒有痊癒,就如此著急的去給皇后請安呢?
由於兩人的手一直握著,顧靈若看到皇后與自己針鋒相對的畫面一閃而過,瞬間明白了舞鳳沁的擔憂與顧慮。
她粲然一笑,拍了拍舞鳳沁的手,解釋道:“我知道淑妃姐姐在擔憂什麼。姐姐不必掛心,妹妹此番前去,定不會和皇后頂撞,她若無事生非,鬧到皇上和太后那裡去,她自然也落不到什麼好處。”
“可是,皇上已經特許你不必前去行禮的。妹妹何必還要去呢?”
“我已經可以下牀走動,來姐姐宮中的一路上也有不少宮人看見,若我不去她的宮裡請安,只怕皇后表面上不會計較,心裡卻又生出許多不快。若只是針對我也就罷了,只怕她會遷怒於淑妃姐姐,說我心中只有姐姐卻不將她這個皇后看在眼中。”
顧靈若擡腳拉著舞鳳沁向著皇后寢宮走去,繼續道:“爲了姐姐不成爲皇后的眼中釘,我也要走這一趟的。”
見她心思如此縝密,舞鳳沁暗暗生出幾分佩服之心,心想赫連楚對顧靈若另眼相看,果然是有她獨特之處的。而想到她在受傷之際,還能如此爲自己著想,她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幾分感動。
她拍了拍顧靈若的手掌,堅定的說道:“妹妹如此爲我著想,此去我也一定會護妹妹周全,定不會讓皇后找妹妹的麻煩。”
兩人手牽著手向著皇后的宮中走去,與其他妃嬪一起,向皇后行禮問安。
皇后錢嘉善見到行禮的妃嬪中竟有顧靈若的身影,她不由得有些吃驚。雖兩人之間的爭執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但皇后卻一直心有不快,見顧靈若跪在自己面前,不由得諷笑道:“這不是顧貴人嗎?身上的傷好了?這麼快就能來給本宮請安了。看來太后的刑罰,還是輕了些。”
顧靈若聞言只是低垂著頭,不想理會皇后的諷刺之言。
反倒是舞鳳沁替她開口回答道:“啓稟皇后娘娘,顧貴人重傷未愈,皇上本特許她不用前來行禮,可她脾氣卻倔,說自己既然已經能夠下牀,就不能忘了禮數。”
聞言,其他嬪妃不由得悄悄遞換了眼神,心想又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
誰都知道皇后向來是個挑剔的主子,尤其是愛抓住別人的一字一詞大做文章。方纔淑妃提起了皇帝對顧靈若的特許,這不是正中皇后的心中痛處嗎?
然而,正當所有人等著看皇后爲難顧靈若的戲碼時,沒承想皇后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便讓顧靈若和舞鳳沁免禮平身了。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失神,就在後來的閒話敘事的過程中,也有些心不在焉。草草的結束了對話,皇后令衆人散了,便領著身邊的丫鬟匆匆出了寢宮。
見一場波瀾最終無聲無息的收場,衆人只覺得無趣,便各自散了。
唯有顧靈若和舞鳳沁站在皇后的宮門口,看著鳳輦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頭。
“姐姐,皇后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呢。”
沉思良久,顧靈若緩緩開口,目光的盡頭是皇后所乘坐的轎輦消失的宮牆轉角。
舞鳳沁也點了點頭,用有些嘆息的口吻說道:“大概是皇上龍體欠安,皇后心思不在此處,故而今日沒有多加爲難,也算是你我二人幸運了。”
他病了?!
顧靈若微微蹙眉,這些日子她一直在自己的宮中休養,消息確實閉塞了一些。但想起那個可惡的男人,想到當日他匆匆離去還滿帶怒意的身影,她沒想到不過幾日未見,赫連楚竟然會病了。
能讓皇后如此掛心,想來病的不輕吧。
突然,眼前閃過一幅畫面,是舞鳳沁在皇帝寢宮伺候赫連楚的情景,他緊閉雙眼倒臥在龍榻上,雙脣發白似乎在不停的囈語,劍眉緊皺似乎很是痛苦的模樣。
顧靈若這才覺得,或許他是真的病了吧。
“前幾日我見他還氣勢洶洶,怎的忽然就病了?姐姐……可知道是何緣故?”顧靈若猶豫了片刻,還是將疑問說了出來。
舞鳳沁輕嘆了口氣,回道:“皇上那日奉旨去了太后宮中,不知是何緣故,竟然被太后罰跪三天宗祠。宗祠夜裡陰寒,皇上雙膝跪地受了風寒,又因心氣鬱結,這一病就倒下了。”
若不是犯了大錯,也不會受罰跪拜宗祠,想來應該是與太后發生了不小的衝突。但究竟是何原因,想來也只有見到赫連楚之後,才能知道了。
顧靈若如此心想,眉頭處於習慣而皺了起來。
而舞鳳沁見到她蹙眉的樣子,自然是以爲她心中掛念赫連楚的原因,所以她開口說道:“妹妹既然心中擔憂,不如隨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不了。”
只怕赫連楚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自己了吧。若是她真的去了,大概赫連楚會被氣得再次病倒,她還是不要去招惹麻煩了。
顧靈若這樣想著,再次將目光投向皇后鳳輦離去的方向,轉而問道:“姐姐,看皇后的反應,似乎對咱們這位皇上很是關心呢。因皇上生病,她竟然放棄了教訓我的大好機會,這實在令人驚訝。”
皇后成爲太后的幫兇,除掉了懷有身孕的賢妃,顧靈若便自然的認爲皇后對赫連楚一樣存了歹毒之心。但是看今日皇后對赫連楚的牽掛與擔憂,似乎超越她的想象,這讓顧靈若的確吃驚。
舞鳳沁聽到她的話,不由得有些失笑。
她戳了一下顧靈若的額頭,輕笑著拉著她的手往自己的宮中走,邊走邊說道:“看來妹妹這一病,沒傷到骨頭,卻把腦子弄糊塗了。皇后自幼時許配給皇上,就經常藉故進宮伴於皇上身側,這些事莫非妹妹都全然不知?”
要知道,當年皇后錢嘉善還只是丞相之女時,就傾慕赫連楚,常以進宮探望姑母爲由接近赫連楚。她爲這段愛慕之情所做的諸多之事,曾經一度成爲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舞鳳沁不信,身爲將門之女的顧靈若竟會對皇后當年的往事一無所知。
關於這些事,穿越而來的顧靈若自然一無所知。但是想想也能知道,無非是少女情竇初開時會做的一些頭腦發熱之事,雖稚嫩青澀,卻也頗有情趣。
看來,錢嘉善對赫連楚的這番真心,倒是值得讚許的。而想來,這位皇后對她姑母的所作所爲,大概也只知其中一二而已吧。
嘴角忽而揚起一抹笑容,顧靈若的反應引起了舞鳳沁的注意。
“妹妹,是出了何事,笑的如此甜美?”看她姣好的面容上漾起的甜美笑容,舞鳳沁的嘴角也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意,似乎是被她感染的。
顧靈若循音看向舞鳳沁,明亮的眼睛中笑意逐漸暈染開來,眉眼都因笑容而變得彎彎的,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她眼底深處的一抹狡黠。
她笑得一如春風搖曳的花朵,聲音輕輕的,卻帶著勾人的意味:“皇后的這一番深情,令人動容,姐姐說此番情意是否應該要得到成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