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李夢華來到東京帝國飯店,她今天穿得比較正式,身穿綠色花邊蕾絲毛呢外套,頭戴白色毛絨帽,腳穿棕色羊皮靴,臉上略施粉黛,整個人顯得十分清新甜美。帝國飯店門前有一個噴水池,“嘩嘩”的藍色水柱向上噴灑,進入大門,酒店大堂金碧輝煌,大理石立柱,巨型水晶吊燈,外加大盆大盆的鮮花,很有些歐式風格。李夢華進門時,於主任已經在酒店大堂等著了。
“小華,一年不見又漂亮了!剛纔你一進門,我都有點兒不敢認了。”於主任笑著說。
“於哥好!我爸吶?”
“李局長已經到了,他讓我在樓下接你。”
法餐和中餐並稱世界兩大餐,都講究色香味俱全,和中餐相比法餐更講究保留食材原味,不會放太多調料,中餐則有一點兒油膩。法餐也有炒菜,不過炒菜油溫較低,法餐擺盤精緻漂亮,廚師雕工也不亞於中餐。西方人當中,法國人的身材是最勻稱的,“蘇菲瑪索”和“阿蘭德龍”就是其中代表,美國人經常吃漢堡薯條,身材普遍比較肥胖。中餐八大菜系中,徽菜比較符合營養學,國宴基本都是徽菜,潘姐愛吃的川菜則又油又辣又麻,體質弱的人還真吃不了。
“爸!”
“小華,你來了!穿的不少嗎?冷不冷?”李夢華爸爸問。
“不冷。”
“小華,你在日本呆的咋樣?馬叔都想你了!”馬總說。
“馬叔叔好,我挺好的。”
“生活各方面都習慣吧?吃的習慣嗎?”馬總問。
“習慣,都差不多。”
“來,小華,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西武機械山田副社長,這是小林部長。”李夢華爸爸說。
“晚上好,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李夢華用流利的日語說。
“晚上好,李局長的女兒?不愧爲東京醫大的博士生,還這麼漂亮!”山田副社長說。
“夢華,你過來陪爸爸坐吧。”王哥說。
“不用,讓她到旁邊桌坐吧。”李夢華爸爸說。
鋪著雪白桌布的圓桌只能坐五個人,精美的陶瓷餐具,閃亮的銀質刀叉,每張餐桌上方都有一盞枝型吊燈,柔和的燈光,乳白色的沙發座椅,駝色羊毛地毯,整個餐廳清新典雅。李夢華被安排在劉科長旁邊,以前沒見過這個女人,爸爸讓李夢華叫她曉紅姐。
“夢華,你學習忙嗎?”劉曉紅問。
“還行,不算太忙。”李夢華回答。
“你爸爸可想你了。”
“你們能呆幾天?”
“按你爸爸的意思,簽完合同就走,你說好不容易來一趟,還不多呆幾天?你們父女倆也親近親近,反正都是馬總買單。”
“我請了兩天假,可以陪你們逛逛。”
“那太好了,我們還想去你宿舍看看吶!”
“宿舍有啥好看的,我陪你們在東京逛逛吧。”
“好啊!夢華,這是我的購物清單,你說去哪兒買好吶?”
劉曉紅從包裡拿出一張單子,上面列著手錶、照相機、珠寶、化妝品、服裝等等長長一串商品。
“照相機到秋葉原買,服裝、化妝品可以去新宿,珠寶去銀座。”李夢華說。
“這些地方你經常逛吧?”
“不經常去,現在學習忙,沒有時間了。”
“我真羨慕你啊!有個好爸爸,什麼事都不用操心。”
這句話說得李夢華比較反感。其實,劉曉紅比李夢華大不了多少,她們應該算是同齡人,作爲李夢華爸爸的情,劉曉紅這樣說完全可以理解。
第一道菜是開胃冷盤,一盤魚子醬沙拉,一盤三文魚鵝肝醬。魚子醬沙拉色彩豐富口感細膩,切成半片的煮雞蛋上面點綴十幾顆嫩黃色鱘魚籽,乳白色的蛋青,蛋黃是用法式蛋黃醬加雞蛋黃和萵苣絲攪拌而成,雞蛋下方還墊著一張生菜葉,生菜葉下面是一小片烤得焦黃的麪包。三文魚鵝肝醬鮮香可口、風味獨特,煙燻三文魚片捲成玫瑰花形狀,放入法國鵝肝醬,淋上意大利醋汁,旁邊再配上紅葉生菜、細菊生菜,有紅有綠,真是既好看又好吃。
“李局長、馬總經理,大家辛苦了,我代表西武機械株式會社、代表小野社長敬大家一杯!預祝我們合作成功!乾杯!”山田副社長說。
無酒不成席,酒是法國南部可涅克地區出產的特級白蘭地,按照日本人的習慣加了冰。
“這酒怎麼一點兒也不好喝,苦森森的。”馬總小聲嘀咕道。
“入鄉隨俗,你忍著點兒吧。”李局長對馬總說。
“吃菜、吃菜。”副社長招呼大家說。
“有沒有筷子?叉子太不好使了。”馬總又嘟囔著說。
“西餐哪有筷子?你拿勺兒吧。”李局長小聲說。
第二道菜是法式洋蔥湯,第三道是法式焗蝸牛。法國人喜歡吃蝸牛,蝸牛不是什麼金貴東西,到處都有,人工飼養也比較容易,法式焗蝸牛上來時,服務員給每人配好鉗子和雙齒叉,吃的時候要右手拿鉗子夾住蝸牛殼,左手用叉子將蝸牛肉挑出來食用。馬總左手拿鉗子,右手拿叉子,一不小心把蝸牛連殼帶肉夾到地上了。
“副社長,有時間你去雪城,我請你們吃熊掌。”馬總說。
“熊掌?熊的手掌好吃嗎?”副社長好奇地問。
“熊掌可好吃了!比蝸牛強多了,我還請你吃鹿肉、狍子肉。”
“鹿肉、狍子肉?真太好了,我一定去!”
“還可以喝鹿血,鹿血壯陽。”
“壯陽?真的嗎?”
“馬總家有私人農場,在鄉下有六百平別墅。”李夢華爸爸說。
“是嗎?不瞞你們說,我才住一百多平的房子。”副社長說。
“一百多平在東京算大的了。”劉哥補充說。
“馬總是白手起家,別看他沒什麼文化,可很有頭腦,現在也是億萬富翁了,房地產、機械加工、傢俱製造,他都涉足。”李夢華爸爸說。
“真了不起!馬總,你是怎麼發展起來的?”副社長問。
“我嘛!我一開始在農村當瓦匠,瓦匠你懂嗎?從砌院牆、壘豬圈開始幹,後來拉出一支工程隊到城裡包活兒。我小時候家裡窮,小學都沒念完,一開始連施工圖都看不懂,趕上好時候了,慢慢的越做越大,我做夢都想不到會有今天。我家窮,成分也不好,我爹說當瓦匠能吃口飽飯,上小學那陣兒我從來不吃中午飯,別的同學吃飯,我到操場上溜達去。”
“爲什麼不吃中午飯?”副社長問。
“家裡窮,帶不起飯。”
“那時候你多大?”副社長接著問。
“也就七、八歲,不到十歲就不念了,幫家裡幹活。”
“你真了不起呀!”副社長說。
“過去窮,馬總現在好了,大兒子是鄉長,二兒子和他一起幹,小兒子在美國,女兒、女婿都是醫生。”李夢華爸爸說。
“馬總的孩子都這麼優秀啊!”副社長說。
“聽我爹說,我家祖上是私塾先生,我爺爺是地主,我家家庭出身不好。你們信不信?我爺爺上吊死的時候,我們都呸他!說他死得活該!”
“爲什麼?”
“階級鬥爭呀?我們得和他劃清界限。”
“馬總,你們農村怎麼也那麼厲害呀?”劉哥問。
“你不知道,我們馬家堡子搞了兩次土改,剛解放時一次,文又搞了一次,我家被抄了兩次家,搞得一貧如洗,還地主吶?我家比最窮的貧農還窮!”
“現在你家翻身了,大兒子還是鄉長。”李夢華爸爸笑著說。
“翻身是翻身了,現在錢多了,生活也好了,可總覺得少點兒什麼。”
馬總少什麼咱們就不研究了,第四道菜是白葡萄酒奶油金槍魚,第五道是黑菌鵝肝燒牛扒,第六道是法式紅酒燴雞,第七道是北極貝,第八道是芒果雪葩,第九道是提拉米蘇甜點。吃到最後,連馬總都不住地點頭,法國大餐果然名不虛傳,馬總是很豪爽的人,他說啥要結賬,當然沒用他結。在回家的路上,山田副社長心裡想,招待中國人還得是法餐,這些吃熊掌的傢伙,日本料理還真有點兒相形見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