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城市的街道都十分狹窄,就連國道也只是雙向四車道,牛曉東在副駕駛領路,張慧娟和李夢華坐在車後座。開出市區不遠,拐過一條彎路,前面出現一座小山,山上長滿了高大茂密的樹木,向左駛上一條石板坡路,兩旁都是賣各種土特產品和工藝品的小店,還有一些小吃店,二、三層的傳統日式木屋,一樓是店鋪,樓上是住宅。這些造型古樸的小木屋少說得有一百多年曆史,木頭都呈現一種古銅色。店主人身穿和服,與古樸的建築、靜謐的山林融爲一體。
“這裡有這麼多古色古香的小房子啊?”李夢華說。
“這些房子,你們在東京看不到吧?”牛曉東說。
“看不到,都可以拍古裝劇了,連羣衆演員都不用找。你們看這家賣的紙傘多漂亮,是手工製作的吧?”張慧娟說。
“要不要停車去看看?”林雨豪說。
“還是先到寺裡吧,這裡人多不好停車。”牛曉東說。
“真沒看出來,這裡還是個旅遊區吶!”張慧娟說。
“你們不要小瞧農村,不要小瞧這座山,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嘛!”牛曉東說。
“你詞兒還挺多的吶!”張慧娟說。
石板路的盡頭就是下總中山寺,寺廟前面有一個停車場,裡面停著一些車。日本寺廟和中國寺廟有所不同,日本寺廟簡樸得多,沒有中國寺廟的高大雄偉,也很少看到紅色,廟宇殿堂除了原木色就是藍色,香火也沒有中國寺廟旺盛,多少有些冷清,可能更有利於僧人們靜修。下了車,李夢華和張慧娟打著遮陽傘走在前面,牛曉東和林雨豪跟在身後。
“你們沒到過日本寺廟吧?”牛曉東問李夢華她倆。
“我去過東京淺草寺,沒這裡大。”李夢華說。
下總中山寺廟門很樸素,甚至有點兒破舊,進入大門,沒走幾步,前方綠竹環抱下一座小木龕,石頭基座,低垂的龕檐,木龕前還豎立著兩米多高的井字形木架,木架上掛滿了白色紙墜。
“這是什麼廟?怎麼看起來不像佛教建築吶?”李夢華問。
“應該是神社吧。”張慧娟說。
“裡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牛曉東探頭往木龕裡面看。
“別看了,小心驚動了哪方神聖!”張慧娟拍了牛曉東後背一把。
“是啊!離地三尺有神明,這是神道教的神龕,牛曉東,你還是別往裡面看了,日本神仙衆多,到處都是神仙,樹、石頭、貓、狗都能成爲神仙。”林雨豪介紹說。
“神仙多?難道廁所也有神仙?”牛曉東問。
“你還真別說,廁所也有神仙,就叫做廁仙,我看你還是少說幾句話吧。”林雨豪嚇唬牛曉東說。
“罪過,罪過,神仙爺爺恕罪!”牛曉東嚇得直吐舌頭。
“這裡不是佛教寺廟嗎?怎麼會有神社?”李夢華問。
“淺草寺纔是正規寺廟,日本很多寺廟都是佛教、神道教合一的。”林雨豪說。
“這是爲什麼?”
“因爲日本是神道教國家呀。”
主殿多少有些破敗,大殿前的木質臺階被踩得坑坑窪窪,殿門也十分破舊,屋脊上還長著草,跟金碧輝煌的中國寺廟相比,簡直太寒酸了。日本寺廟沒錢維修?不是沒錢修,要的就是這種古樸勁兒。有一點沒有意外,蓮花寶座上的釋迦摩尼像和中國完全一樣,佛祖雄踞大殿中央,法眼微閉注視著蕓蕓衆生。張慧娟四下尋找沒發現功德箱,她想奉獻一下。
“你們不拜一拜嗎?”張慧娟問。
“拜,神社都拜了,佛祖哪能不拜?”牛曉東說。
神道教是日本本土宗教,以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爲主,自然萬物都可以成爲神靈,天照大神即太陽神是最高的神,日本人自稱是天照大神的後裔,自然比周邊民族高出一等。佛教在傳入日本之初,遭到神道教的極力反對,曾經在日本輝煌一時的佛教,如今日漸式微,只能在葬禮中派上用場。佛教寺廟裡被楔入神道教神龕,神道教纔是日本國教。
出了主殿,沿著臺階拾級而上,一棵大松樹旁閃出一座藍色大殿,這座殿比主殿還要大,也比主殿寬敞明亮,一看就是後修的。藍色大殿底座被縱橫交錯的立木騰空支起,下面的地面上是一層白色鵝卵石。登臺階來到大殿門口,門前整整齊齊擺放著很多鞋,一大羣人坐在榻榻米墊子上,看來正在做法事。
“我們還是別進去了,也聽不大懂,我領你們到後面院子,那裡有和中國有關的東西。”牛曉東故作神秘地說。
“是什麼呀?”張慧娟問。
“跟我走吧,去了就知道了。”牛曉東說。
後院明顯清靜不少,鵝卵石甬路兩旁擺放著各式盆景。日本盆景非常有名,盆景、茶道、劍道等等都來源於中國,一經日本人的手就做得極其精緻。
“這些盆景真好看,我家裡要是有一個該多好!”張慧娟說。
“你不會想讓我撿一個盆景吧?”牛曉東笑著說。
“你還別說,這裡人挺少,也沒人看著,牛曉東,你幫我撿一個吧?”張慧娟笑著說。
“你還真敢要啊?”牛曉東說。
“看把你嚇的!逗你玩吶!我一天到晚忙得腳打後腦勺兒,哪有時間侍弄盆景?牛曉東,你說和中國有關的東西在哪兒啊?”張慧娟說。
“快到了,就在前面,你們看。”牛曉東說。
“這不是介石嗎?”林雨豪說。
路邊有一座介石半身雕像,雕像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三十歲左右,基座上還刻著介石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中國人都認識這張臉。
“這裡怎麼會有介石的雕像?難道他也來過這裡?”李夢華問。
“很有可能,介石在日本留過學,保不準他也來過這兒。”林雨豪說。
“我上次來看到有臺灣人在這裡照相吶。”牛曉東說。
“真沒看出來,小小的下總中山寺還真有點兒東西。”張慧娟說。
“我說啥來著,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嘛!還有和中國有關的東西吶!你們想不想看?”牛曉東說。
“還有哇?”張慧娟說。
牛曉東帶領他們繼續往裡走,前面又是一處院落,牛曉東把大家領到院子裡,院子一角有一座五、六米高的石碑,石碑通體黑色,上面刻著幾個白色漢字。
“戰勝清國碑,這是什麼呀?”張慧娟問。
“你不明白嗎?這是甲午戰爭日本戰勝清朝的石碑。”牛曉東說。
“奇怪,這個碑怎麼沒有落款?又沒寫年代,你根據什麼說是甲午戰爭的石碑?”李夢華說。
“這還不簡單嗎?清國,甲午戰爭以後日本就叫中國支那了,甲午戰爭前日本還是比較尊重中國的,一看清朝那個熊樣兒,就開始叫支那了,從這個石碑的粗糙程度來看,很可能是當時附近居民集資興建的。”牛曉東搖頭晃腦地說著。
牛曉東說的很對,中日甲午戰爭勝利後,日本人敲鑼打鼓舉國歡慶,在全國各地建造紀念碑。隨之而來的馬關條約更讓日本人震驚,一場海戰就令清政府割讓遼東半島、臺灣島、澎湖列島給日本,還賠償白銀二億兩,俄國、英國等列強實在看不下去了,強迫日本吐出遼東半島。一百多年後的今天,以石原慎太郎爲代表的日本右翼仍叫中國支那。
“真沒看出來,你還挺有學問吶!都會考古了?日本真可恨,從甲午戰爭開始就欺負中國。”張慧娟說。
“既然大家都恨日本,怎麼還來日本吶?”牛曉東問。
“爲了將來生活得更好啊?”張慧娟說。
“李夢華,你說吶?”牛曉東說。
“一個國家貧窮落後就要捱打,什麼時候外國人都到中國留學就好了,這個話題太嚴肅了,我說不太好。”李夢華說。
“豪哥,你認爲吶?”牛曉東說。
“我?我也說不好。”林雨豪回答。
“沒想到今天不光旅遊了,牛曉東還帶我們進行了一場愛國主義教育。”張慧娟說。
“可不是嗎?挺有教育意義的。”李夢華說。
“豪哥,我聽說日本和尚可以結婚,這是真的嗎?”張慧娟問。
“是真的,日本和尚不僅可以結婚,寺廟還都是私人財產,他們都很有錢。”林雨豪說。
“這麼說和尚的兒子還是和尚了?”牛曉東問。
“應該是,要不這麼大的家產歸誰啊?”林雨豪說。
“我將來要嫁個和尚就好了,嫁給日本和尚,我就在廟門口收門票,再也不用打工了。”張慧娟靠在廊柱上自言自語說。
“嫁個和尚?我看你嫁給印鈔機得了!”牛曉東說。
“討厭!牛曉東!”張慧娟用力推了牛曉東一把。
夕陽西下暮色籠罩,下總中山寺響起鐘聲,不知不覺已到了黃昏,薄霧在樹木間升起,樓閣殿宇在斜陽中泛起紅光,烏鴉回巢休息,僧人脫下僧袍下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