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接受我父母的人,我決不會嫁給他。”李夢華心想林雨豪決不會不接受她的父母。
“要不,你就說你爸爸死了?”
“那怎麼行?我爸爸雖然在監獄裡,可總有出來的那一天,爸爸永遠是我的爸爸。”
“說你爸什麼好吶!他也是個要強的人,要強了一輩子,到老了還進監獄了,真都是他自己作的。”
“媽,什麼也別說了,明天咱倆一起去看爸爸吧。”
“好吧,你回來一趟不容易,明天咱倆就去看他。”
記得有人說過“什麼是幸福?幸福就是醫院裡沒有病人、監獄裡沒有親人。”其實,幸福並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事情,幸福就在你身邊,就在日常柴米油鹽中,只是你一直沒有感覺到罷了。李夢華爸爸情婦再多有什麼用?出了事,能躲的躲,能藏的藏,一個比一個跑得快,到頭來還得是原配夫妻。
雪城第一監獄分辦公區和監獄區兩個部分,監獄大門口有荷槍實彈的武警把守,外面的東西不允許帶進來,李夢華和媽媽在監獄超市給爸爸買了兩條玉溪煙和一些食品,李夢華爸爸過去是抽中華煙的。
人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麼?應該是生命和自由,二者缺一不可,病人有自由沒生命,犯人有生命沒自由,這樣都不行。監獄區的圍牆有五米多高,上面架著高壓電網,圍牆四角設有瞭望臺,武警戰士手拿望遠鏡站崗瞭望。監獄區黑漆漆的大門十分堅固,有點兒像動物園野生動物放養區,裡外兩道大門,中間是十米長的緩衝帶。動物園放養區的獅子、老虎,不小心溜進第一道大門,在緩衝區就會被趕回去,甭想進第二道大門。
家屬接見室寬敞明亮,犯人和家屬隔著一道玻璃牆用藍色對講機講話,別的家屬大多是白髮蒼蒼的老人,玻璃牆裡面是年輕力壯的兒子,李夢華家正好相反。
“爸!”在看到爸爸的一瞬間,李夢華流下了眼淚。
“小華。”李夢華爸爸也哭了。
“爸,你還好嗎?”
“我還好。”
李夢華爸爸不是很好,他穿著藍白相間的囚服,戴著藍白相間的圓筒帽,露在帽子外面的頭髮全白了,整個人瘦得都有點兒脫相。李夢華爸爸低著頭,佝僂著腰,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風采,往日的李局長腰板筆直、意氣風發,現在簡直像變了一個人。失去自由比什麼都可怕,除非你有崇高的信仰或理想,李夢華爸爸這兩點都不具備,強烈的幻滅感牢牢控制著他,吃飯、幹活兒、出操、列隊,他就像是一個機器人,靈魂已經死亡。
“爸,你睡覺還行嗎?”
“還行。”
“每天都吃什麼飯?”
“吃的還行,有肉,有雞蛋。”
“爸,我給你帶了點兒吃的,有鹹鴨蛋,方便麪,還有哈爾濱紅腸。”
“哦。”
李夢華爸爸不問不說話,也不問女兒學習怎麼樣,生活怎麼樣,好像外面的世界完全與他無關,李夢華多少有一點失望。可能是冬天,李夢華覺得空氣中有一種涼意,四周圍全是刺眼的白牆,還有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警惕的目光。爸爸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不僅僅是外表,整個人都有些木訥,說話、反應、動作都慢半拍,完全不像五十幾歲的人。一時間悲從心起,李夢華止不住地熱淚橫流。
“你怎麼樣?”李夢華媽媽接過電話。
“我還好。”
“腰還疼嗎?”
“不疼了。”
“我找監獄長了,以後讓你少去車間勞動。”
“哦。”
“你好好改造,爭取減刑。”
“哦,那個,那個保外就醫的事辦得怎麼樣了?”李夢華爸爸問。
“最近抓得緊,辦保外就醫有困難。”
“還是沒找對人吧?”
“你放心,我一定抓緊辦,你也別太著急了,進來還不到一年。”
“怎麼不著急?我一天也不想呆了。”
“著急有什麼用?誰叫你犯法了?”
“是我不好,是我沒用,是我對不起你們倆。”李夢華爸爸直揪頭髮。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早就勸你別收人錢,別總想著往上爬,你就是不聽我的話呀!”
“媽,你少說幾句吧。”李夢華接過電話。
“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們。”李夢華爸爸低著頭說。
“爸,我媽都是氣話,你別當真,我給你帶了幾本佛學書籍,楞嚴經、金剛經,沒事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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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探視時間到,請家屬離開接見室。”武警戰士大聲說。
“爸,我還會來看你,你好好改造。”
“好,你好好學習,不用擔心爸爸。”
“爸,我們回去了,我會給你寫信,你一定給我回信。”
“好,我會回信。”
“時間到了,請家屬離開。”
“爸!”
犯人們集體起立,被武警戰士帶走,李夢華和媽媽哭著離開了接見室。
李夢華媽媽很不容易,直到今天仍對丈夫不離不棄,李夢華媽媽能沒有氣嗎?一個劉曉紅就夠她堵心的了,丈夫常年有外遇,做妻子的能不感到羞辱嗎?說到劉曉紅,劉曉紅現在拿著錢、改了名字生活在美國,還嫁了個老外,夏天到夏威夷衝浪,冬天去瑞士滑雪,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衝浪、滑雪,原本男主角應該是李夢華爸爸,如今,他早被劉曉紅忘到爪哇國去了。
曼德拉蹲了將近三十年監獄,在出獄的那一天,曼德拉對自己說“如果不能把痛苦與怨恨留在身後,那麼,其實我仍然在獄中。”《基督山伯爵》中,唐泰斯在獄中靠著信仰拯救了自己。人的心有時也是一座監獄,監獄長的名子叫貪慾,這座無形的監獄外表光鮮亮麗,裡面污穢不堪。當然,李夢華爸爸根本無法和曼德拉、唐泰斯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