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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紅日【萬字求月票!】

“王景這是要當司馬光啊。”

看著姜星火,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王景,蹇義心頭感慨。

如果不帶濾鏡,不覺得古人勝今人的話,王景跟司馬光,實在是太像了。

少年時,司馬光幼年聰穎,六歲時父親司馬池就教司馬光讀經(jīng)書,七歲時司馬光不僅能背誦《左氏春秋》,還能講明白書的要意,並且做出了“砸缸救友”這一件震動京洛的事;而王景自幼聰敏,少承家學,十歲通《尚書》,師承名儒練魯,十五歲舉業(yè)成,爲明經(jīng)。

成年後,司馬光就不用說了,在地方政聲赫然,關(guān)愛百姓,興辦教育,在中樞則以文筆雄健,敢於直言著稱。

而王景則是入翰林院深研古文,成爲古文學派明初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深得朱元璋賞識,外放擔任過開州知州、山西布政使司右參政,隨後被貶謫雲(yún)南十餘年,與沐家建立了深厚友誼,這也是爲什麼之前卓敬特意把雲(yún)南的奏摺挑出來給他看的原因當時在雲(yún)南,王景以帶罪之身諫言辦學,經(jīng)常在臨安府文廟講學,授業(yè)子弟,因而從學者雲(yún)集,一時形成“以詩書自勵,弦誦聲達旦”讀書風氣,人文蔚起,雲(yún)南地方對其評價極高。

而從以後的結(jié)果來看,王景也對得起這份評價,終元之前,雲(yún)南進士無一臨安府人,從王景到來之後,歷經(jīng)十餘年文教振興,以後臨安府的進士人數(shù)將佔據(jù)整個雲(yún)南的一半。

司馬光敢說話,王景同樣諍言鏗鏘,去年燕軍入城,朱棣剛剛登基的時候,在安葬朱允炆的衣冠冢用什麼禮節(jié)上,百官都不敢說話,唯獨王景作爲禮部侍郎堅守禮法,堅持說宜用天子禮。

王景固然有自己的廟堂野心與抱負,但這不妨礙他同樣堅持以古爲尊,堅持禮法,事實上,對於王景來說,二者是相融的,禮法是他堅持了一輩子的原則,也是他的專業(yè)所在,姜星火的新法,不僅阻礙了他通往仕途頂點的道路,同樣也阻礙了他堅守的信念。

而眼下結(jié)局未定,在場的文武百官,誰敢打保票,永樂新政不會像熙寧變法一樣?

要知道,新政變法開始的時候,哪個皇帝可都是全力支持的!

而最後結(jié)局如何?隨著一件事一件事的矛盾發(fā)生,皇帝的支持和態(tài)度終將改變,而一開始風頭無兩、驟登高位的變法主導者,最後大部分都摔了個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在場的諸位可都是讀史的!

所以,誰也不敢保證姜星火不是下一個王安石,變法派不會落得跟新黨一樣的下場。

誰也說不準,王景會不會成爲大明的司馬光,隱忍多年後捲土重來,推翻一切新法。

須知道,歷史上熙寧三年司馬光因反對王安石變法,隱居洛陽十五年,專門從事《資治通鑑》的編撰。而宋哲宗即位後,司馬光馬上被召回朝中任職,任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成爲宰相主持朝政,排斥新黨,廢止新法,而司馬光廢黜新法後,像是完成了畢生使命一般,八個月就去世了。

只要此時朝中對新法不滿的文武百官齊齊發(fā)聲,永樂帝扛不住壓力,甚至不需要今日就扳倒姜星火,而是皇帝的態(tài)度出現(xiàn)動搖,哪怕是將王景下獄或者貶官,那麼王景就將一躍成爲司馬光之於王安石那般的保守派領(lǐng)袖。

畢竟現(xiàn)在廟堂中雖然大多數(shù)人都反對變法,可問題就在於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意見領(lǐng)袖。

而皇帝,是否也需要一個制衡姜星火的人呢?

他可是至高無上、唯我獨尊的皇帝!

怎麼能容忍一個沒有宰相之名,卻有宰相之實的人威脅他的皇權(quán)呢?

這就是王景瞅準的時機,這也是他期待的回報。

無論是從歷史經(jīng)驗還是現(xiàn)實廟堂,哪個角度來考量,王景的想法都是有道理的。

至於手段?

最複雜的廟堂問題,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鬥爭手段。

當一切紛繁複雜的表象被撕開後,一位歷經(jīng)三朝的資歷侍郎,擡著棺材,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在孝陵當著太祖高皇帝的在天之靈,痛斥皇帝,請求誅殺奸佞,這就是威力最大的殺傷手段。

覺得粗暴嗎?不,在場沒有人覺得粗暴。

甚至姜星火都能從他前世看到的《明史》中找出好幾起同樣的經(jīng)典案例。

嘉靖三十二年正月十八日,楊繼盛在齋戒三日後上《請誅賊臣疏》彈劾嚴嵩,歷數(shù)其“五奸十大罪”。

嘉靖四十五年二月一日,海瑞從棺材鋪裡買好了棺材,並且將自己的家人託付給了朋友,然後嚮明仙宗呈上《治安疏》,批評仙宗迷信道術(shù),生活奢侈,棄天下於不顧等弊處。

天啓四年六月一日,楊漣將寫好的奏疏藏在懷裡,準備趁早朝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面奏明匠宗,不巧當日免朝,楊漣擔憂再拖一天機密泄露,只好交會極門轉(zhuǎn)呈,在奏疏中列舉了魏忠賢的二十四條罪狀,揭露他迫害先帝舊臣、干預(yù)朝政,逼死後宮賢妃,操縱東廠濫施淫威等罪行,請求匠宗“大奮雷霆,集文武勳戚,敕刑部嚴訊,以正國法”。

這三個人裡,只不過海瑞成功了,楊繼盛和楊漣失敗了,而海瑞和楊繼盛面對的甚至是同一個人失敗的後果當然很嚴重,但成功的碩果也足以讓人垂涎,這裡不是說海瑞和王景是出於同樣的心理,也不是說海瑞買棺死諫是爲了求名求利,而是說不論出發(fā)點是什麼,結(jié)果一旦成功,都註定是名留青史,而且只要對手牆倒衆(zhòng)人推,就馬上能獲得豐厚的廟堂回報。

當然了,千萬不要以爲死諫皇帝比死諫權(quán)臣要容易,事實上明代的皇帝脾氣普遍不好,常規(guī)處理手段就是“廷杖+流放”套餐,非常規(guī)的就是直接砍腦袋。

但是今天,王景不可能會被砍腦袋。

事實上,姜星火非常佩服王景,佩服的不是這套“簡陋”的手段,而是他權(quán)衡利弊後選擇的時機。

做事情權(quán)衡利弊無非就是考慮兩點。

第一,回報有多大。

第二,自身風險幾何。

那麼今天的規(guī)矩是什麼?

——“禁止見血”。

王景掐準了皇帝不敢當著太祖高皇帝在天之靈的面上殺人,所以他將自己放在了一個絕對安全的位置。

所以,王景乾的這是一件雖然風險與回報並存,但最大的風險已經(jīng)消弭的事情,而且王景厲害就厲害在,掐的時機恰到好處,把自身的風險降到了最低點。

要是他敢在祭祀太祖高皇帝的時候來這套,馬上就會被以破壞典禮的名義扭送出去,而眼下是在祭祀典禮之前,文武百官又恰好齊全。

難道皇帝不讓侍郎擡棺死諫嗎?

難道朝中有奸臣不可以彈劾嗎?

你說姜星火不是奸臣,王莽恭謙未篡時啊陛下!

要我看,這姜星火就是包藏禍心的絕世奸臣!

現(xiàn)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星火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面對王景的指責,姜星火既無法證明自己不是奸臣,也無法證明自己的新法就一定比太祖舊法要好,因爲能證明結(jié)果的只有未來。

而姜星火自己現(xiàn)在都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了,更遑論證明給其他人看。

更何況,王景所謂的“鄉(xiāng)間落魄書生、獄中待死囚徒”,也沒說錯,只是陳述事實而已,至於所謂的“太祖高皇帝驅(qū)逐韃虜、恢復(fù)中華,何等英明神武”更是沒錯。

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的關(guān)鍵在於,怎麼當著朱元璋的面證明給百官,自己的新法比你這個埋在地下的老鬼的祖宗舊法要強,怎麼證明我姜星火比你厲害。

這似乎是一個死局。

因爲在大明,伱不能證明任何人比朱元璋厲害,朱棣在這都得往後稍稍。

所以,王景看似破罐子破摔式的舉動,結(jié)合天時地利人和後,其實將自己在面對姜星火時,置於兩個不敗之地。

第一,你不能當著太祖高皇帝的面殺我,忌日見血,於國大不吉。

第二,你不能當著太祖高皇帝的面證明你的新法比他的舊法要強。

而如果你證明不了第二點。

那你輸了啊。

變法這種事一旦受挫,一旦動搖,沒有做到一鼓作氣氣勢如虹,那可就危險了。

這裡面的重重邏輯,在蹇義等大佬的腦海中,說來話長,可其實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當想明白這些以後,設(shè)身處地帶入到此時姜星火的立場上,都不由地感覺脊背發(fā)涼。

這怎麼回答?這敢回答嗎?還不如裝死讓朱高煦把王景暴力拖下去。

而姜星火偏偏就敢回答了,而且似乎根本不是倉促起意。

姜星火對著朱元璋的陵墓方向行禮,鎮(zhèn)定開口道:“臣恭惟太祖高皇帝奮起淮甸,仗劍渡江,英賢雲(yún)集,平僞漢、伐僞吳、定關(guān)中、廓清中原、遂平元都,混一海宇,不十年而成大業(yè)。”

“太祖高皇帝極天所覆,極地所載,悉臣悉妾,輿圖之廣,亙古未有。”

“皆由大而能化之聖,聖而不可測之神,經(jīng)天緯地之文,保大定功之武,加之敬本於中,明應(yīng)於外。”

“太祖高皇帝誠以事天,孝以尊親,仁以育物,義以制事,宵衣肝食,日理萬機,制禮作樂,立綱陳紀,昭宣人文,恢弘治化,繼天立極。”

“太祖高皇帝爲天下君,隆功盛德,同天地之大、日月之明,雖堯舜禹湯,何以過也?”

“臣本布衣,耕讀於宣城,宣教於詔獄,陛下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效管夷吾舉於士,諮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陛下以驅(qū)馳,然定不及太祖高皇帝萬一也。”

姜星火的這番話讓在場的文武百官聽得面面相覷。

先吹了一番老朱,然後化用了《出師表》,說自己雖然是宣城書生、獄中囚徒,但永樂帝拿出了對待諸葛亮、管仲(管仲被齊桓公從獄官手裡被釋放並加以任用)的態(tài)度,所以自己纔出來做事,但不管怎樣,水平肯定不及老朱萬分之一。

截止到目前,姜星火沒有犯什麼錯誤,起碼沒梗著脖子在老朱陵前說老朱不行,那可就真的犯了大忌諱了。

而且對於王景指責他是“鄉(xiāng)間書生、獄中囚徒”的說法,也巧妙地予以了反擊,諸葛亮也是鄉(xiāng)間書生,管仲也是獄中囚徒,沒耽誤他們兩個成爲一代名相吧?

當然了,這些原則立場的交代與對自己被罵的反擊,也只能算是常規(guī)應(yīng)對,而這種應(yīng)對方式並不能跳脫出王景的陷阱。

因爲一旦承認自己不如太祖高皇帝萬分之一,那固然廟堂正確了,但也就變相承認自己不如老朱,新法繼而不如舊法了。

所以,姜星火停頓的這一剎那,所有人都在期待他接下來的話語,這將是最重要、最具有決定性的時刻。

姜星火能不能在這種突發(fā)情況下,在這種極短的時間裡找到破局的辦法,將成爲今日的關(guān)鍵。

而蹇義等人的看法普遍是比較悲觀的,倒不是他們瞧不起姜星火,而是他們覺得,換自己上去,恐怕也應(yīng)付不來。

朱高煦狠狠地攥緊了拳頭,他相信他的師父,也相信師父一定能當衆(zhòng)駁斥王景的謬論,打贏這變法第一階段的最後一仗!

而宋禮則有些擔憂地看著姜星火,雖然說關(guān)關(guān)難過關(guān)關(guān)過,但這最後一關(guān)卻是最難的,而且沒有人能代替此時的姜星火,這一關(guān)只能他自己闖過去.宋禮一身前途都系在這上,如何能不讓他擔憂心焦?然而此時宋禮卻是無法,不僅是無法替姜星火發(fā)言,更是腦海裡一片空白,半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希望國師能挺過去。”

宋禮惡狠狠地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這老東西私下佈置,卻是把自己瞞的死死的。

而此時地上的王景唯有冷笑。

雖然姜星火反駁了他關(guān)於“鄉(xiāng)間書生、獄中囚徒”的貶低,但在王景看來,對於姜星火個人的攻擊只是無關(guān)痛癢的,真正的問題核心在於朱元璋。

在王景的觀點裡,朱元璋和他的祖宗舊法是綁定在一起的,這在他看來,無疑是牢不可破的,姜星火只要不敢否定朱元璋,那麼就失去了變法的法理依據(jù),這與姜星火策劃的“王霸義利古今”三辯的命題並不完全一致,或者說,當時就沒有解決這個問題。

在辯經(jīng)擂臺賽上,所有選手一旦涉及到朱元璋,都會繞開,沒有人敢正面回答。

而姜星火此時否定朱元璋,同樣是在自取滅亡!

這種兩難的抉擇,跟姜星火給於謙出的“馬車困境”是一致的,不管選哪邊,結(jié)果都是壞的。

一旦姜星火做出選擇,就意味著他要蒙受一種損失。

那麼馬上要從第一階段的理論論戰(zhàn),進入到第二階段經(jīng)濟變革的新法,能損失的起嗎?

想通了這一點的人,都在腦海裡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然而就是在這種充滿了質(zhì)疑的氛圍中,姜星火緩緩開口了。

“臣曾言,法無古今,惟其時之所宜,與民之所安耳。時宜之,民安之雖庸衆(zhòng)之所建立,不可廢也。戾於時,拂於民,雖聖哲之所創(chuàng)造可無從也。”

此言一出,王景的面色稍稍凝重了一些,他低頭看著眼前的地面,腦海裡在迅速地思索著。

姜星火這段話的意思很簡單,是在說“法”這個東西,沒有什麼新舊古今之分,不過是讓百姓得以安定的辦法罷了,如果時機合宜而且百姓安於此法,即便是庸碌之人建立的也不能廢除。而反過來說,如果“法”有悖於時機,不能得到百姓的擁護,那麼即使是聖人哲人創(chuàng)造的,也同樣不能使用。

姜星火說的沒什麼錯,如果按照這個思路來看的話,倒也勉強破解了王景的陷阱,既沒有否認朱元璋的能力,也沒有否定自己的新法,只是說哪怕是【聖人】建立的“法”,不合時宜以後,不見得就比【庸人】的“法”要強。

相當於把“人”和“法”兩分了,而非否定舊法就是否定朱元璋,而這裡面的【聖人】與【庸人】,顯然就是在說朱元璋和姜星火,最起碼現(xiàn)在衆(zhòng)人是這麼理解的。

這種說法當然可以,但總是讓人覺得還不夠完美。

但不管怎麼說,至少沒有犯錯誤。

“不過.如此緊急時刻,尚且能臨危不亂,既不失大體,又能顧全自己,想出來這種對策,姜星火的智慧可謂不凡了。”蹇義如是想道。

但姜星火接下來的話語,卻讓蹇義等人猛地一驚。

——竟然還有反守爲攻!

“后王之法,其民之耳而目之也久矣。久則有司之籍詳而衆(zhòng)人之智熟,道之而易從,令之而易喻,故曰:法后王可也。”

這段話的意思是說,后王的“法”,耳濡目染以後,不僅是官府熟悉了,百姓也都熟悉了,這種道路走的人多了就容易形成服從,官府下達命令百姓也容易接受。

但更深一層的意思是在說,朱元璋當然是聖人,但卻不是之前所說的堯舜禹湯那樣“先王”式的聖人,而是“后王”式的聖人,朱元璋的“法”,對於以前的聖人來說,也是——新法。

王景猛然擡起了蒼白的頭顱,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姜星火,就彷彿要射出兩道熱射線給姜星火前胸後背穿個洞一樣。

姜星火的反擊,完全超乎了王景的意料!

因爲姜星火的腦回路太過清奇了,你不是說我的新法不如太祖舊法嗎?那麼換個角度想想,太祖舊法,對於以前聖人的法來說,難道同樣不是新法嗎?

而姜星火同樣看著他,還牽動嘴角,笑了笑。

這就相當於同樣還是那個“馬車困境”,但姜星火既不選擇撞左邊的人,也不選擇撞右邊的人,而是直接策馬一躍,像是的盧馬躍檀溪一樣,從人羣腦袋上越了過去,安然落地後還放了個響屁!

只能說破解後的嘲諷效果強烈極了。

王景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他一時之間竟然沒想到該如何應(yīng)對,當他再想說的時候,卻是晚了。

看著衆(zhòng)人微微愕然的神色,姜星火繼續(xù)道。

“法不可以輕變也,亦不可以茍因也。”

“茍因,則承敝襲舛,有頹靡不振之虞,此不事事之過也。”

“輕變,則厭故喜新,有更張無序之患,此太多事之過也。”

“二者法之所禁也,而且犯之,又何責其能行法哉?”

“故此,去二者之過,而一求諸實,法斯行矣。

這幾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法”既不能輕易變動,也不能完全按照過去的來,要摒棄二者的弊端,然後做到“求實”,也就是根據(jù)實際需要來調(diào)整“法”,如此一來才能行得通。

至此,姜星火完成了反擊的理論部分。

論述的四段論結(jié)束。

第一段,姜星火肯定了朱元璋的功績和能力,並反擊了王景扣給他“鄉(xiāng)間書生、獄中囚徒”的貶低,以諸葛亮、管仲自比。

第二段,姜星火道出了“法”的本質(zhì)是讓老百姓安定的規(guī)矩,跟古今沒關(guān)係,什麼有助於這一點,那麼就用什麼樣的“法”。

第三段,姜星火指出朱元璋也是后王,他的“法”對於堯舜禹湯這樣的先賢來說,同樣是“新法”。

第四段,姜星火說了“法”雖然不能輕易變動,也不能因循守舊,二者要選一個平衡點,棄其弊、取其利,根據(jù)實際情況來調(diào)整“法”。

當姜星火完成了他的理論構(gòu)建後,現(xiàn)場大部分聰明人,都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既然“法”是爲了讓天下安定,既然要根據(jù)時代來調(diào)整“法”,既然朱元璋用的也是相對的“新法”,那麼姜星火就要論證,眼下到底需不需要調(diào)整“法”了。

王景此時方纔瞅空開口道:“法之.”

話未說完,就被姜星火粗暴打斷:“王侍郎請我赴死,難道還不允我死前說句話了?我說的有沒有道理,交由諸公與陛下評判便是,王侍郎有何可著急的?”

簡而言之兩個字

——急了?

王景面紅耳赤,但實在是一時語塞。

今日他不要命敢擡棺死諫,姜星火同樣也不要命。

而且此番情景,姜星火既然說出了交由現(xiàn)場文武百官和皇帝來評判的話語,這頂帶著大義的帽子壓下來,王景確實是不好打斷姜星火的話語了。

“今日,姜某有三問!亦有三答!”

姜星火環(huán)顧四周大臣,此時哭陵的官員們,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抽噎著看向這位國師。

“若是三問三答之後,諸公覺得無甚道理,這法,不變也罷!”

此時的姜星火,舉手投足間洋溢著無窮的自信,似乎他篤定了,雖然剛纔他距離失敗僅差一步之遙,但當他的三問三答之後,現(xiàn)場的諸公,將會徹底對新法服氣。

“第一問!”

“洪武開國,乃是‘山河奄有中華在,日月重開大宋天’,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爲何行衛(wèi)所制新法?爲何不用宋朝廂軍舊法?”

姜星火一步踏出,百官如一劍劈海一般像兩側(cè)散去。

“原因再簡單不過!”

姜星火一邊走著,一邊看著朝堂諸公們的面容。

“胡虜入主中原,天下百姓起兵抗元者何止百萬?彼時數(shù)百萬衆(zhòng),皆抗元有功之臣,太祖高皇帝‘驅(qū)逐韃虜恢復(fù)中華’之功,豈一人可成耶?”

這話,堂堂正正,沒有人敢否定。

朱元璋一個人提著刀,是沒法驅(qū)逐韃虜?shù)摹?

姜星火話鋒一轉(zhuǎn),直接道出了這裡面的本質(zhì)原因:“而這數(shù)百萬衆(zhòng),浴血拼殺,血性難磨,好勇鬥狠,若是放回民間,難道不是必然釀成大患?而即便朝廷願意遣散,對於這批有功之臣,又如何一下子拿得出海量的遣散之財?故此太祖高皇帝考慮實際,設(shè)立了衛(wèi)所制度,難道這不是法因時而定?”

姜星火的話語如同連珠箭一般射向在場諸公的胸口,堵得他們發(fā)悶。

“而今日衛(wèi)所制度爲何漸漸有崩塌之勢?爲何衛(wèi)所百姓會逃籍?”

此時針砭時弊的姜星火,冷笑不止:“原因同樣再簡單不過,時代變了!大人!”

“如今天下安定,大明已經(jīng)從元末戰(zhàn)亂那種命如草芥的時代中走了出來,有能力考科舉做生意的衛(wèi)所百姓,又怎麼會樂意一輩子種地當兵呢?”

“法既因時而定,自可因時而變!”

“此乃我第一問,第一答,諸公自可評判討論,若有錯誤,皆可指出。”

大臣們漸漸議論紛紛了起來。

“是啊,太祖高皇帝設(shè)立衛(wèi)所制,考慮的是當時的時代情況,如今的時代已經(jīng)變了,若是強行讓制度不變,恐怕便是所謂刻舟求劍、緣木求魚了。”有年輕的大臣感慨道。

“沒錯沒錯.如果不想讓這種情況繼續(xù)下去,只有兩條路選擇,要麼放開軍戶參與科舉、經(jīng)商的渠道,要麼就變革衛(wèi)所制度。”

“話是這麼說的,可畢竟這麼多衛(wèi)所人口,數(shù)以百萬計呢.”

“這確實有點麻煩,還是不要輕易變動爲好。”

“話雖這樣說沒錯,但是要變革制度也絕非易事,且看這衛(wèi)所制,也是太祖高皇帝在世之時便想了許多方法,權(quán)衡利弊方纔完成。”也有年紀較大的大臣表示擔憂。

羣臣低聲議論紛紛各抒己見,一邊是支持變革制度,一邊是認爲制度雖然不太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情況,但還是維持不變比較好,畢竟不變不錯。

但出乎王景意料的是,竟然幾乎沒有人認爲,衛(wèi)所制在三十多年後的這個時代是完美無瑕的。

王景的面色有些發(fā)白,他根本就想不到,姜星火的反擊竟然如此條理清晰,如此步步爲營!

一番話語下來,竟然把風氣引向了另一個角度。

朱棣看了眼激烈爭論的羣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真,人心總是不齊的,哪怕他們嘴裡喊著反對新法,但只要涉及到不同的觀點和立場,就不可避免地會發(fā)聲質(zhì)疑、爭吵。

不過……

朱棣轉(zhuǎn)頭望向姜星火,他要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這些大臣也並未讓他失望。

“接下來便是第二問,第二答!”

姜星火繼續(xù)出聲,轉(zhuǎn)眼間攻守之勢異也,竟然成了姜星火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

“第二問!”

“洪武開國,太祖高皇帝爲何行寶鈔之法?爲何不用宋朝銅錢、鐵錢?”

“宋朝貨幣舊法,難道不是舊法嗎?太祖高皇帝爲何要下詔中書省造大明寶鈔,令民間通行,同時令民間不得以金銀物貨交易,違者罪之?”

姜星火一聲聲帶著問號的答案,如同疾風暴雨般,吹打在衆(zhòng)人的心頭。

“還不是因爲開國之時缺銅缺銀?現(xiàn)在經(jīng)過了三十年的恢復(fù)生產(chǎn),大明還缺銅嗎?再過三十年,在場諸位誰敢肯定大明還缺銀?”

“太祖高皇帝是根據(jù)開國時的時代情況制定的鈔法,而如今鈔法崩壞,諸公難道不是有目共睹嗎?難道諸公發(fā)的俸祿裡面沒有寶鈔嗎?”

“如果到了不缺銅、不缺銀,而寶鈔繼續(xù)崩壞的時候,難道這貨幣舊法,諸公不管、不看、不談,就當看不見,它就不會自行崩潰嗎?”

“這‘法’的敗壞是因爲諸位裝作看不見就不會發(fā)生嗎?到時候怎麼辦,難道還不是得變?”

滿朝文武,想起自己每個月發(fā)的俸祿裡,貶值的不成樣子的寶鈔,不由地面面相覷,哪怕是臉皮最厚的人,想要反駁的那句“太祖高皇帝鈔法不該變”,也是委實說不出口了。

如果說衛(wèi)所制還有人堅持不變,覺得慢慢爛掉比改變好,但鈔法這種大家能切身感受到的東西,但凡要點臉,都說不出來不該變的話。

不變,你以爲是沒人想變?只是沒人有能力、見識、勇氣來變,來承擔背黑鍋的後果罷了!

“諸公,醒醒!”

姜星火的聲音,在這一片沉寂中幾乎是稱得上振聾發(fā)聵,就彷彿是拉緊了窗簾的黑暗房間裡,有人一腳把遮羞的門給踹碎了,無盡陽光涌入房間,映出了裡面的滿地垃圾。

“——時移世易!”

姜星火對著朱元璋的陵寢問道:

“便是太祖高皇帝復(fù)生,他老人家見了今日鈔法、見了今日衛(wèi)所制,便不會改嗎?”

面對這個靈魂問題,在場所有的大臣都沉默了。

因爲他們都知道那個答案。

朱元璋一定會改,朱元璋從不害怕變革,他只是害怕子孫沒有能力亂變革,從而把大明江山搞壞。

而姜星火言語中的自信幾乎可以讓人感到“熾熱”。

姜星火對著滿朝文武,極爲肯定地說道:

“姜某可以明確無誤地告訴諸公,他老人家會親手改了他的‘祖宗舊法’!”

“原因只有一條,太祖高皇帝制定的‘法’,每一條每一款,都是根據(jù)大明開國那個時代具體情況而來的!”

“法無古今,惟其時之所宜;唯求諸實,法方能斯行矣!”

王景此時的一顆心,已經(jīng)從山巔,墜落到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他該怎麼辦?

他該如何反駁?

姜星火鐵一般的論點、論據(jù)、分析,就擺在他的面前,他難道還要堅持那句蒼白無力的“祖宗之法不可變”嗎?

不,那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王景竭盡全力地苦思冥想著,他想找到姜星火話語裡的漏洞,想重新掌握主動權(quán),可他失敗了。

姜星火坦誠地承認了太祖高皇帝的偉大,但在姜星火的觀點裡正是因爲太祖高皇帝足夠偉大,足夠有能力、眼界、決斷,所以纔會審時度勢,根據(jù)時代的特徵和情況制定相應(yīng)的“法”,而非盲目地照搬前朝的舊法。

王景難道要說不是嗎?可大明的事實就是,朱元璋的一切創(chuàng)舉性制度,或許能從前朝、前前朝的某些制度裡找到影子,但歸根結(jié)底,無人可以否認的是

——大明從開國開始,就從未遵循過“舊法”。

這個事實,不會因爲某人的詭辯而改變,它就擺在那,冰冷地擺在那裡,不因任何人而出現(xiàn)變化,就連史官的筆,都抹不去這一點。

建立於“新法”上的大明,如何能從根本上否定“新法”這項事物呢?

這就好比,化繭爲蝶的蟲子,怎麼能有了一雙新的翅膀,就否認過去那個作爲“蛹”的它呢?

剪不斷,理還亂。

當這一切都闡述清楚的時候,不需要第三問了。

王景已經(jīng)知道,自己輸了,輸了個徹徹底底。

王景的失敗,不在於他無法繼續(xù)反駁,事實上,他當然可以接著堅持古禮,堅持祖宗舊法,但他今日佔據(jù)了天時地利人和,捏準了立於不敗之地的最佳時機,都無法動搖姜星火,那麼他就已經(jīng)輸了。

他可以嘴硬,但今日一過.不,都不需要過了今日,只需要離開這裡,姜星火就能輕而易舉地收拾了他,禮部侍郎不再是他的護身符,而是催命符。

相反,如果今時今日,在這滿朝文武矚目的現(xiàn)場,啞口無言的是姜星火,那麼王景馬上就會收穫巨大的廟堂威望,現(xiàn)場解散後馬上就會保守派的意見領(lǐng)袖,而皇帝是不敢、也不可能處置這樣一個譽滿朝野的死諫之臣的。

可這一切幻想,終歸只是幻想。

王景低垂著頭顱,耳邊像是無數(shù)只蟬不,五月的孝陵衛(wèi)似乎真的有很多蟬,但不管是什麼了,總之,王景已經(jīng)聽不清姜星火在說什麼了。

依稀之間,姜星火似乎在說什麼“遷徙”、“海禁”、“商業(yè)”。

王景的雙眼開始出現(xiàn)金星,腦海裡天旋地轉(zhuǎn),彷彿有一萬個朱高煦在擰著他的脖子,下一瞬間又把腦袋“倏忽”一下踢到了天上去。

“——咚!”

王景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

“王侍郎暈倒了!”

人羣中爆發(fā)出了驚呼聲。

旁邊的大臣驚呼道:“快扶起來!”

“扶起來幹什麼?別添亂,給他放平了躺著!”閒暇時間喜歡看醫(yī)術(shù)的大臣如是說。

人羣一陣慌亂,好些人圍過去看王景,有人喊道:“傳醫(yī)師!傳醫(yī)師啊!”

又有人說:“別圍著,或許是中了暑氣又急火攻心,快把他擡到這裡面,蓋個簾子避暑!”

於是乎,王景成功躺進了自己下令訂做的闆闆裡。

朱高熾呆呆站在原地,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這個突然昏迷的傢伙,剛纔還一副慷慨激昂要與姜星火一決生死的架勢,怎麼轉(zhuǎn)眼間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朱棣此時臉色卻並不好看,站在旁邊看著他,卻沒有立刻做點什麼動作,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不多時,醫(yī)師就來了。

該說不說,王景之前爲了防止有人中暑暈倒,把醫(yī)師、闆闆、涼水、毛巾,都準備了個齊全,如今自己倒是用上了。

而隨著醫(yī)師的到來,周圍的人羣則紛紛向兩側(cè)躲閃開來,就好像只要再慢一秒,就得被殃及池魚似的。

過了片刻,醫(yī)師診斷完畢,查清楚了王景的情況。

“他怎麼了?”朱棣問道。

一名醫(yī)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王侍郎上了年紀身體虛弱,如今暑氣炎熱又上了火,急火攻心才導致的,服些解暑去火的湯藥應(yīng)該就無事了。”

朱高煦恨恨地心想:“還以爲你這老東西是裝的呢,沒想到居然真是暈倒了。”

朱棣嘆了口氣,說道:“來人,立刻將王侍郎擡回府中休息。”

頓了頓,朱棣又補充道:“就用這個擡,不用換別的折騰了。”

身邊的太監(jiān)拱手道:“遵旨。”

隨後幾個孔武有力的宦官,就這麼七手八腳地擡著王景的闆闆離開了,其餘方纔圍上來的太監(jiān)、錦衣衛(wèi)也紛紛退場。

而當王景和他的闆闆被擡走後,現(xiàn)場卻陷入了詭異的、鴉雀無聲的寂靜當中。

所有人都看著姜星火,但沒人說話,黃福想說,但他知道,這還不是時候,關(guān)於大明版的【鹽鐵會議】,要等祭拜儀式結(jié)束之後再說。

而王景的退場,就如同武定侯郭英的死訊一樣,似乎寓意著某種舊時代文臣武將的落幕。

正如姜星火所說的那句一樣。

“大人,時代變了”。

當新時代的浪潮,被歷史洪流所裹挾著,無可阻擋地碾壓過每一個身處其中的細小塵埃個體的時候,在這種偉力之下,任何人的意志似乎都顯得無比渺小與可笑。

當卯時的鐘聲響起。

當清晨的紅日高懸。

文武百官在皇帝的帶領(lǐng)下,徒步走上紫金山孝陵的山路。

大明帝國,也在朱元璋的見證下,步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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