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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莫愁

與此同時,南京城外某處小寺。

冬雪中夾著冷雨淅瀝而下,似乎想要將這個寒冷季節裡僅存的溫暖都沖刷而去。

山上的不老鬆被壓彎了脊背,若非是傘檐無意間的幫助,這些積雪是不會抖落下來的。

“姐姐,山上路滑,千萬小心些。”

張安世攙著張氏的手臂,滿臉討好地說道。

張氏如今貴爲大皇子正妃,雖然諸皇子還沒有封太子、封王,但張氏畢竟是老朱生前親封的燕藩世子妃,身份地位都是高出其他幾個皇帝的兒媳一頭的,又早早生下了朱瞻基自從朱高煦那個年少衝動後的產物夭折後,朱瞻基就是正經的皇長孫,沒什麼皇孫對他有威脅。

按理說,張氏該沒什麼煩心事纔對。

可如今面對弟弟的討好,張氏卻是一副愁容滿面,對此愛答不理的樣子,唯有看到眼前寺廟,緊蹙的眉頭方纔舒展開來。

張氏停下腳步,示意婢女宦官都散開些,方纔壓低聲音對張安世說道。

“你求官的事情,過了年關再說。”

“可是.”張安世還想說什麼。

看著這個不曉事的弟弟,張氏面色一沉,呵斥道:“如今朝堂上是個什麼情形你還不曉得?考成法第一年,又加上京察,你姐夫忙的整日整夜顧不上家,要權衡的事情多了去了,一個不小心,便是得罪人的!這時候伱給他添什麼亂?”

張安世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頓時露出沮喪之色。

“你也莫怪你姐夫,我知道你也希望咱們都能平平順順過日子,但你姐夫如今已經走到了最艱難的階段,你別去拖累他。”張氏語氣緩和許多,繼續柔聲勸說道。

張安世嘆息道:“我明白的,只是不讓我從軍,總該有個去處的,每日裡陪著瞻基玩耍也不是回事不是?這次京察的主持官便是姐夫的人,我想著若是有機會,進部寺歷練一番也是好的,姐姐,我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是外戚,按國朝的規矩也合該入仕啊!”

“再等等。”

事實上,張氏哪怕不太懂廟堂上的事情,但看自家丈夫和智囊們每日商議的樣子,也曉得京察這些事的重要性,而這裡面最關鍵的,自然是吏部。

現在除了朱高熾提拔起來的那些官員,廟堂上便是隱隱約約以吏部尚書蹇義爲首的守舊派了,當然,這只是一個模糊劃分的統稱,畢竟同爲士紳階層之間,也不一定是團結一致的好吧,其實從唐宋的歷史來看,士紳階層窩裡鬥纔是正常現象。

吏部尚書既然是“天官”,掌管著全國所有的官員調配任免,同時還是實際上的六部之首,嗯,名義上的六部之首是禮部。

不管怎麼說,別看變法派鬧騰的動靜挺大,可在廟堂上仔細看看,還是守舊的力量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當然了,這種優勢肯定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步改變,遠的不說,光是近的,今年年底六部諸寺,就都得大動。

而大動以後,空出的位置自然就多了,這空的位置,就得有人頂上去,要麼是原部門提拔,要麼是空降。

張安世從軍校退學後,國子監他是走不成了,學制更長的大明行政學校更不用想,他瞄的就是這條路子,讓姐夫去找皇帝求個官做。

張氏語氣緩和了一點,嘆道:“江南平亂,你也參與了,現在也算有了些功勞,等到明年開春朝廷事情沒那麼多了,陛下心情也好了,求一求,總該是能授予官職的,以後也好有個差使做,別讓人笑話。”

聽著姐姐的勸慰,張安世雖然明白這是理智的選擇,但只覺十分憋屈,忍不住嘀咕道:“姐夫說不得就要當太子了,姐姐又懷孕了,咱們張家馬上就要騰飛了,誰會笑話我呢?”

張氏微皺著黛眉,斥責道:“越說越離譜!”

她轉而輕撫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肚子,目光之中透露出一種母性的慈祥與憐愛。

見張氏神情變化,張安世連忙賠禮認錯,隨即岔開話題說道:“姐姐,我們進去罷,天冷,別凍壞了孩兒。”

張氏嗯了一聲,在張安世的扶助下,擡腿邁進了寺院之內。

這座小寺廟規模不小,建築風格頗爲古樸,四周圍牆皆爲青磚砌成,因爲是冬日,寺內更顯蕭瑟,樹木凋零,屋頂最外面的瓦片業已經殘缺破損。

走到門口,一個穿著灰褐僧衣的年邁和尚迎了出來,雙手合十行禮:“兩位施主好。”

張氏頷首道:“師父好。”

這小廟雖然規制不大,但就是這規矩,多少達官貴人來求皆是如此,只不過聽說靈驗得很,故此張氏也來給尚未出世的次子求個籤。

按照佛門內部的派別來分,這家寺廟應該是屬於律宗一系,規矩多,也式微的很,如果歷史線沒有產生干擾的話,律宗大約要在萬曆時期,纔會開戒於棲霞、靈隱、甘露等古剎,而後漸漸中興。

所以,目前的大明還是禪宗與天臺、華嚴、淨土等教門居於主導地位,至於日後大放異彩的密宗,則還是偏居一隅的狀態。

這時張氏伸手指著弟弟張安世,對和尚說道:“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今日央我,便也來一併求個籤。”

這位和尚打量了一番張安世,含笑問道:“張公子,何事要求籤?”

“確有一事,想求師父解惑。”張安世恭敬地躬身道。

張氏又叮囑了一句,便先行離開,那邊自有主持接待他。

和尚和善地笑了笑,引領他走到佛殿側面的一間廂房裡坐下,並命人端茶上點心。

待二人坐定,張安世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師父,這籤我若心誠,可靈否?”

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少年,和尚聞言愣了片刻,旋即微笑搖頭道:“世上本沒有註定靈的事情,有些事要看天命,但同樣也要看人力,但即便看起來確實是虛無縹緲的事情,同樣有運數在其中,不知施主想知道何事?”

和尚這“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的車軲轆話,顯然把張安世給暫時糊弄住了,他直截了當地說道:“師父,我想求個前程。”

和尚思忖片刻,說道:“這樣吧,我先爲施主誦讀佛經,若是施主的心真的沉靜下來,施主再決定是否求取。”

“多謝師父。”

張安世站起來,雙手合十躬身行禮,然後便耐心等待起來。

不久後,張安世的耳邊傳來一陣清朗的佛號。

他循聲望去,只見和尚坐在身側隔著廂房門的佛殿蒲團上,手裡持著念珠,閉上雙眸,正在默唸著什麼,只是聽不見聲音。

漸漸地,和尚的神態莊重了許多,雙脣蠕動之時發出了低沉的誦唸之聲。

這是一段很深奧難懂的佛經,張安世聽了半響也沒弄懂,於是乾脆盤腿靜靜坐著,繼續聆聽起來。

“阿彌陀佛。”

終於等到和尚唸完,張安世也已經有些眼皮發沉,但他還是勉力睜開了雙眸,作欣喜狀說道:“果然是妙極!”

和尚給他端過來裝著籤的小罐,張安世定下心神,呵了口氣,又搓了搓手心方纔抽取。

抽籤,作爲華夏源遠流長的祈福活動之一,一開始是道家的,但現在在佛道兩家的寺、廟中都很流行,這種通過隨機抽取一根帶有預言、祝福和說服的長棍來回答問題的方法,在長期的迷信過程中,得到了百姓廣泛的認可。

其實很多時候抽籤這種事情,抽到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祈禱了,而你抽的這根籤,能夠指導你未來人生的方向。

張安世定睛一看,是個中吉籤。

“奔殿須知上古人,入門策馬不誇能。

敗師誰肯甘從後,託謂鳴驄畏苦辛。”

這籤倒也好解,用的是“孟之反殿師”的典故,指的是春秋時魯國跟齊國交戰被打的大敗,孟之反主動留下來斷後阻止了更大規模的損失,並且不因此居功自傲的意思。

和尚解釋道:“求得此籤者,凡事要忍辱待人,不可與人爭論,謹以修德寬心接物,如此可逢兇化吉矣。”

張安世長舒一口氣,謝道:“多謝師父指點迷津!”

和尚微微點頭道:“施主既有佛緣,又願意向佛,是件善事,貧僧這部經書送與施主,請施主帶回去抄錄一遍。”

說完他從廂房的書架上拿出一部佛經,用紅繩綁縛好遞了過來。

張安世接過來一瞧,只見文字工整、墨香濃郁,顯然書寫者是用心書寫的。

他感激地朝和尚拱了拱手,便告辭而出,準備等姐姐那頭結束後,返回家中將這經文抄錄一遍,以供參悟。

不多時,張氏也走了出來。

“若是你姐夫和陛下同意,以後給孩子,就起名叫‘庸’吧。”

張氏不知道求到了什麼籤,悠悠地嘆了口氣,似是放下心來,說道。

張安世聞言怔了怔,道:“朱瞻墉嗎?”

老朱家的第三代,前兩個字自然都是定下來了的,最後一個字也必須是土字旁,對於嫡長子,肯定是皇帝親自定這最後一個字,但對於嫡次子,這種權力就默認交給父母來定了。

而張氏對於這個尚未出世的兒子,唯一的期待,便是他能遵循中庸之道,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

然而這個孩子尚未出生,就註定不會那麼平安了。

二人在侍從的護衛下,準備親手送上香油錢,卻見方纔緊閉的大雄寶殿這時忽然敞開,情形有些弔詭。

一襲僧袍的老和尚端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低聲唸誦著什麼,在他面前,擺放著的是一張供桌,上面擺滿了物品。

在供桌兩側的蒲團上,站著五個和尚,其中一人頭埋得很低。

老和尚閉著眼睛,從五個和尚的表情上看,嘴裡唸叨著的經文彷彿充斥著無窮無盡的魔力,令聽者沉迷其間,忘卻了時光流逝。

雖然張氏姐弟沒聽出什麼門道,但是還是不自覺地頓住了腳步。

“你入門時的誓言,還記得嗎?”

在寂靜的大雄寶殿裡,老和尚的目光落在了那頭埋得很低的年輕和尚的臉上,緩緩問道。

年輕和尚恭謹的垂著眉毛,說道:“弟子記得。”

“若是做不到,又該如何?”

“您便把我逐出門牆,還於俗世。”

老和尚微微瞇起眼睛,似是有幾分不顯山不露水的怒容,又似轉瞬間恢復平常,他道:“那,你現在做到了嗎?”

年輕和尚默默地搖頭,張口還想要說什麼,但第一個字還沒吐出來。

“夠了。”

老和尚打斷了年輕和尚的話語,淡漠的道:“你已經辜負了爲師的期望,爲師就算再怎麼懲罰你也毫無意義你走吧,離開這兒,永遠也不用回來了。”

老和尚的話語讓年輕和尚怔住了,半晌,纔回過神來,他看著老和尚。

“師父!”

年輕和尚猛地撲通跪倒在老和尚跟前,道:“師父,我求求您了,讓我留下吧!”

然而,老和尚接下來的話語卻如同冰錐般刺穿了他的心臟。

“你與我佛無緣。”

年輕和尚聞言愣在原地,呆若木雞,喃喃道:“爲什麼,爲什麼.”

他問的不是自己爲什麼會被逐出寺廟,而是爲什麼自己會犯下那樣的錯誤。

“阿彌陀佛。”

老和尚口宣了一句佛號,道:“緣起緣滅,皆是天意。” 旁觀了一場的張氏這時候卻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這是爲何?”

老和尚不打算破戒說謊,又不忍斷了弟子可能的前程,只是搖了搖頭。

待到張氏等人敬上香油錢,回到正門,與等候在外面的婢女宦官匯合的時候。

只見這年輕和尚正赤著腳站在雪地裡,連雙鞋也沒有,揹著包袱身著單衣,踉踉蹌蹌地下山而去。

方纔張安世打聽過了,這人卻非是犯了什麼大過錯,甚至不是他腦補的那些求子戲碼,而是犯了酒戒,只不過律宗規矩森嚴,故而不容他。

張氏這時候剛給腹中的孩子求了籤,心情正好,此時猶疑剎那,還是吩咐道:“這和尚倒是可憐,府裡缺個給佛龕敬香的,問他願不願意去。”

那年輕和尚聽了下人傳話,哪還有不樂意的道理?連連應允,卻是覺得自己撞了大運,遇了貴人。

於是一行人回大皇子府上的時候,就多了一個人。

可張氏姐弟卻不曉得,一時心善,卻會在不久的將來,給自己帶來無窮的麻煩。

——————

不過此時南京城裡的姜星火卻並未尋到人,及至問詢於僕童,方纔得知,曹端、高遜志、孔希路三人,竟是往莫愁湖上看雪去了。

哪裡看雪不是雪?姜星火搖搖頭,也只得忍痛翹班半日,往莫愁湖而去。

此時,莫愁湖上,湖畔樓閣。

莫愁湖位於秦淮河西側,與秦淮河水相通,乃是僅次於玄武湖的第二大湖泊,有“金陵第一名勝”的美譽,若是歷史線沒有被擾動,再過些年朝廷北遷,這座湖泊就將成爲魏國公府的私人財產,不過眼下卻是公共區域,周邊有亭臺樓閣十餘座。

如今到了南方不多見的落雪時分,放到姜星火前世,那就是成了毫無疑問的“網紅打卡點”,不知道多少公子小姐慕名而來。

但此時終歸是講究些文壇名聲的,這座位還真不是誰有錢就能坐,名聲和權力,反而凌駕於金錢之上。

三人斜向相對而坐,桌案之旁擺放著各色瓜果糕點,酒水美味。

此時年輕火力旺的曹端還無知無覺地端了杯酒喝下肚,說道。

“高太常破費了。”

這時候,膝蓋上鋪著小棉被的孔希路抽了抽凍紅了的鼻尖,吐了口氣,感覺空氣確實清新無比本來被拉著出來,他是不樂意的,但兩人看他這狀態總不好每天一直在屋裡悶著,就硬拉出來了。

嗯,真香。

如今賞賞湖畔雪景,卻是心胸爲之開闊,暖爐嫋嫋,亦是惹的人有些熏熏然了起來。

高遜志今天做東,舉杯說道:“來,且飲此杯。”

三人碰杯喝下,曹端好奇問道:“讓高太常見笑了,在下想問,這莫愁湖是個什麼來歷?”

讀書多,不代表什麼風土人情都知道,曹端一個河南人,不瞭解南京城裡的湖也屬正常。

不管是不是曹端故作謙卑遞過來的引子,高遜志都不介意,酒桌嘛,沒話就找點話來聊。

“這世上本沒有莫愁湖。”

高遜志緩緩介紹道:“六朝時期,長江沿南京城西側流過,與秦淮河匯合於石頭城下,後來隨著長江改道北移,就留下大片淤積地與一系列沼澤、池塘與湖泊,莫愁湖即其中最大者,到了南唐的時候,被喚作‘橫塘’,因其依傍石頭城,故亦稱‘石城湖’。”

“那爲何後來喚作莫愁湖?按這時間,該是在宋朝時候改的名字?”年紀小、資歷淺的曹端,很恰當地起了自己該有的捧哏作用。

“這裡確實是有個典故的,北宋《太平寰宇記》記載:莫愁湖在三山門外,昔有妓盧莫愁家此,故名。”

曹端聞言莞爾一笑,這種風月場上的東西,確實對人文和景觀都影響很大,這時候的人也並不覺得什麼,反而以此爲雅事。

“那咱們這處樓閣,也有典故?”曹端又問道。

“自是有的。”

高遜志笑呵呵道:“太祖高皇帝與中山王徐達對弈於此,原名勝棋樓,詔以爲‘湯沐邑’,並賜予徐家,這裡是徐家的產業。”

曹端這次沒說話,點了點頭,心中有了幾分猜度。

“來,吃火鍋。”

此火鍋非彼火鍋,跟後世的川渝火鍋不太一樣,但總體來說,還是逃不脫銅鍋涮煮的範疇。

其實火鍋這東西,在北宋時期,吃法於民間就已十分常見,汴京的酒館,冬天必定有火鍋應市,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食譜中,亦是明明白白寫著火鍋怎麼做,所以不算什麼稀奇玩意,也輪不到穿越者來明初發明最大的區別,恐怕就是這時候的火鍋,主料用的還是山雞等野味。

不得不說,這時的火鍋,雖然不及後世精細,但有些食材卻勝在原汁原味。

只見曹端拿了筷子,夾了塊肉放入嘴中,細細品味著,臉上露出陶醉神情,讚道:“鮮嫩多汁,回味無窮啊。”

“若喜歡,儘可敞開肚皮吃。”高遜志豪爽道。

“那我便厚顏了!”

曹端毫不客氣地把手伸進火鍋底,撈了幾筷子肉塞入嘴巴里,嚼著吃著,滿足地瞇起眼睛。

農家小子,從小也沒吃過啥山珍海味,情有可原。

一會,看著窗外風景剛回過神來的孔希路忽然想起什麼,扭過頭來,說道:“對了,你那個.哲學,研究的怎麼樣了?”

聽到這兒,曹端突然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句。

接著,曹端嚥下嘴裡的肉,說道:“還在研究。”

這句話說出來,他忽然感覺嘴裡的肉不香了。

“哦。”

以孔希路的身份地位,當然不是要刻意打擊曹端,而是忽然想起來就一問。

“孔公,怎麼了?”

孔希路喝了口酒,放下杯子道:“我在想幾個問題,不知道你和小高能不能回答。”

曹端微微一怔,爽快道:“當然,晚輩知無不言。”

“你說,這‘人’,是從什麼時候算開始的?”

見曹端和高遜志似乎沒聽明白,孔希路乾脆說的更準確一些:“我之前研究細胞的時候,就在想這些問題,就比如‘人’,是從出生起,他/她算作‘人’,還是在孃親肚子裡就算?若是孃親肚子裡就算,那有以什麼爲標誌來判斷?有多少細胞纔算一個‘人’?”

曹端:“.”

高遜志:“.”

見兩位聰明的大儒也搞不明白,孔希路嘆了口氣。

看老頭嘆氣,曹端於心不忍,但這種問題他確實也想不明白,只得試探著說道:“要不咱們,換個問題?”

“那你說,這‘人’是從哪來的?神話說女媧娘娘捏土造人,捏累了,就甩泥點子造人,可我研究過,無論是什麼泥土,放到顯微鏡下觀察,跟人身上都是完全不一樣的,泥土裡面即便有活動的物體,那也只是附著在其中的小蟲子(微生物),卻並不存在‘細胞’這種東西。”

曹端沉吟了剎那,這次倒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或許,人就是人?並不是從哪裡來的,而是天生地長,從古至今就有的。”

高遜志想了想,也是這般說法。

孔希路失望地看著這倆人,夏蟲不可語冰也。

又喝了口酒,孔希路嘆了口氣,惋惜道:“可惜了,早知如此,我倒不必特意跑來了。”

聽他這般一說,高遜志倒是好奇問道:“怎麼?”

“冬日萬物歸於沉寂,蛇熊等物還會陷入如死一般的休眠,這裡面定是有些道理的,可惜啊!可惜!”

孔希路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便悶頭喝酒吃菜,倒也不再提其他,但明顯看他的神情,不是很開心的樣子,這倒是讓曹端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本來拉著孔希路出門,就是他的主意,這下老頭反而更鬱悶了,曹端也有些無奈。

高遜志對此倒覺得無所謂,他拿起酒杯:“今日雪景,若不盡興豈不可惜?來,滿飲此杯!”

一看就是老酒鬼了。

“來!”

曹端愣頭青,豪氣干雲地將手中酒飲盡,不一會兒,就臉上開始紅了。

孔希路這時候似乎放下了什麼,亦是爽快地應聲道:“那便再來!”

唯有曹端神情微動,似乎在想些什麼事兒,直至高遜志催促,方纔回過神來,他拿起酒盞抿了口,隨後又重新倒滿。

見狀,孔希路與高遜志二人,皆以爲他被灌醉了,哈哈大笑。

然而曹端只是笑了笑,並未解釋什麼,繼續舉杯,他心裡明白,自己雖有幾分醉意,但尚能保持清醒,並非是真正喝醉了。

而是他忽然想明白了一個命題。

就在這時,忽然隔間的門被推開,高遜志剛想說些什麼,卻見來人非是旁人,正是姜星火。

“國師怎麼來了?”高遜志驚訝道。

聽了這話,曹端和孔希路卻是“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姜星火笑呵呵地說道:“世上無閒人,唯有存閒心之人。”

見了三人正在飲酒吃火鍋,隔間內暖爐燒的彤紅,開著一扇窗對著莫愁湖的雪景,卻好似神仙般的日子,頗爲令姜星火羨煞。

姜星火也不說來什麼事,就好似本該當值,就是偷溜出來喝酒一般。

片刻功夫。

姜星火已喝下四五杯,依舊是興致盎然,絲毫不見醉態,反而是戟指眼前湖景道。

“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小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如此美景,不做些青史留名的大事豈不可惜?”

高遜志三人當然曉得,若非真有要事,平素日理萬機的國師是斷斷不會尋他們喝酒的,此時精神俱是一震。

事實上,高遜志倒還能冷眼旁觀些,他可是眼見著自從“王霸義利古今”三辯後,曹端和高遜志兩人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每日亢奮地研究,這種狀態如今是持續了接近半年,方纔有些緩和下來的意思。

而姜星火若是比作棋手,晾了這兩枚棋子這麼久,這時候尋上門來,便是要重新啓用的意思了,而且看起來,不像是要走尋常棋路,恐怕上來就是要殺招。

可如今的大明,永樂元年十二月,馬上要到了年終歲末,姜星火又要做什麼呢?高遜志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姜星火也不用他猜,直接揭曉了答案。

“我要你們登兩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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