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一語,激的帳篷內的幾個大漢更是氣血翻滾,面紅脖子粗,怒吼聲恨不得將帳篷給掀翻了。
帳篷內羣情激奮,李奕暗自搖了搖頭,掀開布簾,從帳篷內出來了。手中還拿了一壺酒和一隻酒杯,見他出來,有人即刻跟上來,拱手稱:“王爺。”
李奕看了看這人,剛纔在帳篷中的好心情當然無存,只道:“陪本王走走,有話一會再說。”
這人應下,跟隨李奕避開人羣,走到河邊,李奕坐下來,看著面前潺潺的流水,自斟自飲起來,等到安安靜靜的將一壺酒喝完了,他面上隱隱已有醉意,擡手將酒杯對著水中月丟了出去,水面上月的倒影頓時模糊起來。
那人盯著水中昏黃的一圈圈漣漪,卻聽李奕道:“阿木,你說本王這二十三年是不是像這水中月,兜兜轉轉,依舊是一無所有?本王命格孤克刑殺,和趙蠻倒是相契合,合稱兩大絕命。”
說到此處,他清冷一笑:“爲何他只克別人,本王卻好和不好都是自己擔著?”
阿木垂首道,沉聲道:“一生漂泊,大起大落,成敗難論,套用宋人的話說,這是天降大任於王爺,必先苦其心志。”
李奕聞言,呵呵一笑,將手中的酒壺掂了掂,遠遠的丟了出去,只聽一聲落水聲響,旋即隱去了,他才收回視線。
道:“本王二十三年從未順遂,現在比之出生之時,至少有自保的手段,不算一無所有,殺破狼命又如何,命途多舛動盪又如何,既然是一生成敗難論,成與敗就是五五之數!危機就是轉機,若是不動,就像剛纔那個酒壺,只落在原地,任由河沙堆沒,就是有風華,也只埋在泥沙之中,再無機會。”
說完,俊美的眸子裡閃過堅毅之色,心中已經有了主意:“說吧,有什麼消息?那些斥責之言不需要再轉達了。”
阿木道:“陛下令三皇子去上京,求娶大遼安興公主。”
李奕冷笑了一聲,“李乾?他憑什麼?”
阿木頓了頓才道:“遼太子耶律光看中三皇子,以妹許之,互爲支助,現在遼國內部也不是鐵桶一塊。”
李奕頷首,目光中閃過一道冷厲,略沉吟,心中已有計較。
阿木沉默了一會,才道:“王爺,剩下的兵馬是全部家底了,此次聯合吐蕃攻宋,破釜沉舟,會不會太過冒險?”
李奕目光流轉,看了一眼那邊的帳篷,此時還能隱隱聽到帳篷內傳出的激憤之聲,他收回視線,目光亮的滲人。
阿木心下一凜,卻聽李奕道:“不成功、便成仁,即便是攻不成宋,回頭攻吐蕃也是一樣。他們本就是牆頭草,宋人只要買其馬匹,略微給點好處,就搖著尾巴迎上去了。”
此戰只能是他的翻身之戰。
李奕將長袍的下襬一甩,大步朝著帳篷的方向而去。
他一露面,就被幾個部落首領拉了過來,其中一人剛纔跟幾個同伴爭論的面紅脖子粗,拍了拍腦袋,道:“逸王,聽說你是那個什麼殺破狼星的命格,不是亂世之賊,便是縱橫天下之將,你且看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從秦州至興元府,直下襄州、江陵府……”
李奕看著面前的地圖,面上噙笑,比之縱橫天下之將,他更願意當亂世之賊,如此,才更加有趣,不是麼?
***
六月初六,官家五十整壽。
今年解決了與遼、夏的紛爭,取得了暫時的和平,不管此時汴京多繁華熱鬧,番邦小國多來朝賀,一派四海昇平、欣欣向榮景象。
房陵的百姓該如何還是如何,大家最關心的還是一家子的生計。
天氣越發乾旱起來,以往不時暴雨突至的房陵,今夏竟是滴雨未降。
“清風無力屠得熱,落日著翹飛上山,人困已懼江海竭,天豈不惜河漢幹。”
這一詩句便是從高郵傳出,說的是江南今夏之乾旱,也是江南、淮南、荊湖此時的真實寫照。
房陵位於荊湖西北,因爲到處是山林,且往年雨水多積成患,雖然今夏雨水稀少,陽光又烈,倒是比別的地方要好的多,河流雖然水勢變小,但也未到乾涸的境況。
又地下水十分豐富,無非就是打井的時候往下挖深一些,農人多辛苦一些,早晚幾遍多給地裡澆些水。
於餘淼淼,今天倒是稍有不同,這是趙蠻的生日,這個可憐的男人,據說已經是二十六整年了,從未好好過過一個生日,聽說每次他生日周圍都有人要倒黴。
餘淼淼扶著腰,雙脣腫脹,對此傳聞,深以爲然,今年就輪到她了,看趙蠻一臉饜足,就氣不打一出來。
一大早,彆彆扭扭的起了牀,趙蠻就出去了,餘淼淼還是準備了雞蛋、麪粉、蜂蜜和牛乳,忙活了半天,準備給他做一個蛋糕。
打雞蛋到一半,邱大夫路過廚房,看她繃著臉,只當她是正對著雞蛋出氣,心道,這小兩口肯定是又鬧了彆扭了,這幾天餘淼淼是越來越爬到阿蠻頭頂之上了。
他搖了搖頭,凝著老臉道:“別打了,好好的雞蛋,你弄成這一團白色的糊狀,還怎麼吃?今天阿蠻生辰,你不給他煮幾個雞蛋,還把蛋全部打壞了......”
餘淼淼白了他一眼,將打發的雞蛋清倒進蛋黃和麪粉裡,攪了攪,不想跟這老頭子解釋,這幾天不就是晾著趙蠻幾天麼,邱大夫看她都是橫眉冷對的。
邱大夫袖子一揮,氣呼呼的去外面買了幾個雞蛋回來,蹲在爐子邊煮雞蛋,一邊暗瞅餘淼淼,連連唸叨:“爲妻不賢,夫爲妻綱,天地倫常......”
見餘淼淼不理他,又將一碗好端端的牛乳也打成了泡狀,還吊著放進井裡去了,他長吁短嘆了一陣,開始走起哀兵之策來。
句句都是趙蠻以前過的有多慘,在宮中無人敢靠近他,每個生辰都沒有好記憶,那些短命鬼的死也統統都怪在趙蠻身上。
這還是餘淼淼第一回聽得這麼詳細,心下也是一片酸楚,怎麼有人這麼倒黴,命格之說,她纔不信。所謂命運,不過就是考驗或某些人不安好心的製造。
心想,難怪早上趙蠻出門的時候心情看起來不好,一會保證送個大禮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