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老爺子也好奇的看著餘淼淼,突然笑道:“你這丫頭,先前聽說你會釀酒,這一開口就露餡了,酒麴可不能用大小和顏色來區分的,南方大多用粳米和糯米制成酒麴,北方用麥子,成爲麥曲。”
藍老爺子是聽楊淵說的,楊淵在趙蠻這裡,因爲酒吃了一個悶虧,藍老爺子也清楚。
趙蠻上回跟楊淵達成協議,不會牽連楊氏,之後,就將蒸餾的法子告知了楊淵,以後各釀各的,楊淵還擔心有牽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此法廣而告之,現在幾乎是所有的酒商都知道了。
這樣一來,這技術秘密已經不是秘密,楊氏也摘的乾乾淨淨,何況播州酒本身質量好,根本跟播州的水有關,跟播州的土地種出來的糧食有關,就是這釀酒工藝人盡皆知,也無法取代播州酒,並無什麼損失。
藍老爺子和呂春秋都知道這最先弄出釀造法的人是餘淼淼,藍老爺子這話說出來,大家就都明白了。
餘淼淼也很快就回過神來,衝著藍老爺子尷尬的笑了笑,呂春秋也覺得好笑。
餘淼淼笑道:“我還是不開口了,免得外公又掀我的老底。”
藍老爺子哈哈大笑,呂春秋對餘淼淼稱呼藍老爺子爲“外公”並不關注,他一心只撲在釀酒之上。
餘淼淼果真不再多說話了,就是知道酒麴可以改進,她也不會在這裡直言,技術就是錢,還是自己悶著賺錢吧。
心裡也卻琢磨開了,“只是用米和麥子嗎?比之後世的確是單調了許多。工藝也差,想要達到後世酒業百花齊放,還有很多的空間。”
還是等趙蠻回來,跟他去說,反正他擔著,誰還敢問他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餘淼淼正聽他們說話,呂靈芝就找上來了,抱著一個小罈子:“餘姐姐,你跑到這裡來了。”
見到呂春秋,她倒是乖乖的道:“爺爺,我給餘姐姐嚐嚐我釀的枇杷酒,她幫我品品,我好改進……”
呂春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是炫耀還是想改進,別當我不知道。”
呂靈芝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真的是品,我還想要讓枇杷酒在斗酒會上給爺爺迎個彩頭呢。”
呂春秋看她那樣,雖然板著臉,但是眼底的笑意卻是藏不住,“不省心的丫頭……”說著衝她揮了揮手。
呂靈芝頓時喜笑顏開,連忙催促餘淼淼,她們去別的地方去品。
這邊的酒麴已經入壇培養,沒什麼好看的了,餘淼淼跟藍老爺子說了一聲,就跟著呂靈芝離開了。
好笑的問她:“你爺爺也會品酒,怎麼不找他品,偏要找我。”
呂靈芝拿了兩隻琉璃杯,道:“這是給女子喝的酒,到時候品評的都是女子,自然要找姐姐來品了,爺爺那麼古板,按照他的喜好,肯定說不好,跟糖水一樣,不給他喝。”
餘淼淼倒是真好奇了,什麼時候大宋這麼開放了。
呂靈芝道:“每年中秋,上河縣都有斗酒會,這都好多年了,聽說是李四爺提議的,各大酒莊都響應,這就熱鬧起來了,成了上河縣的盛會,每年拔得頭籌的,四爺親自給酒題詩,這幾年不光是房陵,還有鄰著的襄州、勳州、均州都有人來參加,很熱鬧呢,四爺的字可不是輕易給人的。
針對女子的是李家九娘子提出來的,也跟這斗酒會一起辦……”
餘淼淼小聲嘀咕道,“就爲了李似錦的詩?”
她十六年都窩在柳樹屯,這外面的盛會,自然不清楚,再加之李似錦是男子,還是房陵的才子,他的詩詞,按照餘家人的秉性,又是講究規矩的,自然不會叫她看。餘淼淼不知道也是正常。
呂靈芝趕緊道:“當然,得到四爺的詩,那可是榮耀,就像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好酒就得配好詩,大家都等著四爺今年的大作呢。”
餘淼淼心下遺憾,李似錦今年不知道還能不能寫出來……
也不知道大家知道他變成現在的樣子,會不會還這麼對他趨之若鶩?
中秋節啊,距離現在也只有一個月了,估計他肯定是好不了了。
還真是可惜……
餘淼淼正在胡思亂想中,一偏頭,又聽呂靈芝道:“聽說四爺病了,不知道中秋節能不能好起來,現在是夏秋交替,容易咳嗽,我這枇杷酒正好潤肺,餘姐姐,你能不能帶點回去,叫我表叔給四爺送些去?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得了空就去找你玩……”
餘淼淼應了一聲:“好。”
目光卻盯著她瞧,心想,這才十四歲……而且李似錦已經快三十了吧,早些的大戶人家,都可以做她的爹了。
不過想想自己不也才十六歲就嫁給了趙蠻這個老男人。
心下感嘆了幾聲,衝靈芝打趣道:“原來你這丫頭是打著這樣的主意,要不是聽說我跟吳管事是鄰居,你肯定不會給我枇杷酒吧?”
呂靈芝雙頰通紅,回道:“怎麼會呢,就是沒有表叔,我也會給姐姐喝的……真的。”
見餘淼淼一臉的揶揄,她趕緊道:“姐姐別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四爺高高在上,像是天上的星子一樣,我只是……”
說著斂去笑意,語氣略沉悶,搓了搓臉,又歡快起來,“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小娘子想要給四爺送東西呢,我也只是其中一個,你不許笑我。”
餘淼淼搖頭道:“不笑你。”
呂靈芝聞言,看餘淼淼依舊帶笑的脣角,自己忍不住笑起來道:“身份不提,就這詩文我也不會,四爺說的詩詞我都不懂,我對著他,又是緊張又是佩服,話都說不全乎。不知道四爺會看上什麼樣的姑娘……肯定不是我。”
餘淼淼見呂靈芝目光清澈,說這話的時候並無自卑自艾,只是就事論事,想想現在天真如稚子的李似錦,餘淼淼道:“他又不是隨時隨地作詩,總要說話,說不定現在還不如你呢。”
至於李似錦正常的模樣,她也沒有見過,實在不好言說。
聽說他狂放不羈,身份肯定不是問題,不過這麼大年紀也沒有成親,肯定也是心高氣傲的……
呂靈芝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四爺當然也有不如我的地方,他釀酒肯定不如我,我很會釀酒,以後也會比爺爺更厲害!他早晚得爲我的酒題詩,現在提前給他喝也沒什麼,說不定他一高興,就給我一張進醉仙樓斗酒的牌子,我就滿意了。”
餘淼淼忙問是怎麼回事。
呂靈芝道:“斗酒會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得先對上醉仙樓掛在門口的對聯,才能入內,對不出來,也可以抽籤,抽到對子對上也行,或是作詩也可,不知道今年我能不能抽個簡單的對子……”
說著,又是拍著自己的頭,十分懊惱。
餘淼淼聞言一笑,越覺得這姑娘可愛起來,天真浪漫的性子多好。
不過,斗酒會啊,她倒是想瞧瞧。
呂靈芝說罷,就催著餘淼淼趕緊品酒,拿了琉璃杯湊到餘淼淼脣邊,餘淼淼只得先品,清透的酒如喉,酸酸甜甜,又微帶著酒味,喉頭頓時像是被清洗過了。
見餘淼淼的神色,呂靈芝頓時就得意起來,“怎麼樣?好喝不?”
……
藍老爺子有事出去了,餘淼淼和呂靈芝笑笑鬧鬧吃過午飯。
餘淼淼在這酒莊裡也都轉遍了,呂靈芝去找呂春秋去了,趙蠻還沒有回來,她又睡了會午覺,等睜開眼,就發現居然已經在馬車上了。
枕在趙蠻的腿上,他正炯炯的盯著她瞧。
餘淼淼拱了拱,趙蠻抱著她坐起來,她看著車窗外,問:“現在到哪裡了?”
趙蠻沉聲道:“剛上馬車沒有走多遠。”
餘淼淼興致勃勃的看著窗外,趙蠻小聲的道:“常初心從上河縣翻山回了播州,老爺子給她下了重蠱,她不能亂說,以後也不會來房陵。”
趙蠻來找常初心,發現蹤跡之後,讓人帶了藍老爺子過去,常初心認出老爺子來,老爺子也看出常初心身上有常氏族長給下的蠱,可見其在常氏地位不同尋常。
要是殺了她,常氏一族就能會知道仇人,藍、常、謝是蠱苗一族的三大家族,常、藍兩姓的關係還算不錯的。
爲了避免以後沒完沒了的麻煩,這纔有了上面的處置,讓她回去播州了。
至於藥蠱之事,常初心不能開口,藍老爺子表示日後回播州,會與常氏說明,這件事就此了結。
趙蠻解釋完了,餘淼淼才收回視線,轉向他:“外公呢?”
“在前面的車上。”
“要是再讓我給你還桃花債,我再不奉陪了,你自己去玩。”
趙蠻委屈,看看淼淼身上的傷,卻也無話可說,只外強中乾的道:“必須陪我。”
餘淼淼扭頭看向窗外,趙蠻扶著她的肩膀,也看著外面,小聲道:“淼淼……”
餘淼淼輕哼了一聲,身子放軟,靠在他身上,他這才滿意了。
又走不多遠,餘淼淼卻喊著讓人停車,從車上下來,往街邊走去。
趙蠻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街邊一座三層木質雅緻小樓,三樓正中掛著黑色底的匾額,鎏金大字,上書:醉仙樓。
趙蠻詳細查過李似錦,對醉仙樓也頗有印象,在他看來,這就是一羣人飲酒作樂,附庸風雅的地方。
見餘淼淼往這裡來,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他也只好跟著過來。
此時午飯時候過了,距離晚飯還有些早,醉仙樓門口並沒有什麼人,只門口屋檐下放著一張桌子,有幾個人正伏在桌前,或是苦思,或是提筆寫字,或小聲議論。
餘淼淼走到門口,就有店小二迎了出來,她直接問:“醉仙樓要對的對子是哪個?”
店小二笑瞇瞇的指了指門口的兩根硃紅色的柱子。
餘淼淼退後一步,只見柱子一直撐著三樓的屋頂,兩邊都掛著黑色的木匾,左邊氣勢恢宏的寫著:
“翹首迎仙蹤,雲也仙,山也仙,林也仙,我今買醉河山裡,非仙也仙”
右側則是——
“及時行樂地,春亦樂,夏亦樂,秋亦樂,冬來尋詩風雪裡,不樂也樂”
餘淼淼收回視線,問店小二道:“要對左邊的?”
店小二點點頭,“左邊的是四爺出的對,親手寫的,右邊是大前年探花郎,現在的龍圖閣學士方時方大人對的。只要能夠超過方大人,四爺親手書寫,換上,若是不能,只要工整,也能夠得到斗酒大會的進門牌子一張。”
餘淼淼又默唸了一遍,心道,這倒是好對子,對的也好,要是超過也是極難,看不出來李似錦還是個豪放的,這方時也跟李似錦一個路數,這纔對出來如此契合。
趙蠻看了看那對子,則滿心不以爲然,這都是無病呻吟的東西,還非仙也仙?好個狂妄的傻子!
趙蠻一偏頭,卻見餘淼淼開始沉思起來,頓時覺得不好,以李似錦現在的尿性,不管淼淼對了什麼,他要是知道了,只怕都會拿出來替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