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似錦衝她擺手,示意她趕緊離開,不然他要是被發現了,又進不了這個院子了。
常初心看了覺得好笑,不進不退,反倒是上前兩步,見李似錦已經大半身子攀過來了,雙臂微垂,她突然伸手掐住了李似錦的手腕。
李似錦正爬的滿面發紅,卻是雙眉橫豎,十分生氣,此時又不便出聲,只是伸手將常初心的手打開了。
常初心目露了然,輕聲道:“原來是中了蠱毒了,這纔是你想要靠近餘淼淼的原因?也不是太傻嘛。”
李似錦雙腿在自家院內猛的一蹬,身子拔高,終於是撐著坐在牆頭上了,常初心盯著他,眸子裡突然閃過興味,道:“原來接近餘淼淼是爲了緩解蠱毒。這樣也是治標不治本,根本無用。”
李似錦不理會她,只躊躇的看了看這邊的約兩米高的地面,想著怎麼跳下來呢,就聽常初心繼續道:“要是想要解蠱也不是全無辦法。”
說話間,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沒有任何腳步聲,以她的那點功夫也沒有聽到暗處有別人的氣息,此處又在牆角,邱大夫這會在書房,趙蠻和餘淼淼在後院的廚房,裡面做飯的聲音不小,就算是他耳力好,也是聽不見的。
此時又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除了李似錦這傻子誰會在外面暴曬?
要是有人,李似錦公然爬牆,只怕早就將他打出去了。
卻不知道除了這附近有暗衛,還有隔壁院子裡,讓李似錦當墊腳石的吳管事。
只是暗衛距離的有些遠,並聽不清楚他們的小聲對話,而且私以爲,常初心跟一個傻子能夠說什麼呢?大約就只是鬥嘴吧。
那個懂得脣語的暗衛順風正好撒尿去了,又沒有回來。
可吳管事正貼著圍牆,卻是聽得十分清楚。
別看吳管事胖,但是隱匿氣息卻有一手,一聽到這邊的腳步聲,他就收了氣息,正想將李似錦帶走避開,沒想到常初心並未喊叫,引來趙蠻,他也就由著四爺爬牆了。
卻不想,此時正好聽到常初心的話,他當下心中大驚,播州藍氏尚且沒有一勞永逸的解蠱之法,跟上次那個苗人老者一樣,只能緩緩排毒,這個容貌盡毀的女子竟然說可解?
吳管事頓時心中激動了。
雖然常初心喊四爺傻子,吳管事就對她完全沒有好感,可是她居然知道四爺身中蠱毒,沒有問一句,就知道四爺接近餘淼淼的意圖,可見是個有真本事的。
不管希望多大,吳管事也不想放棄,此時他也沒有出聲,只隱匿氣息,豎著耳朵聽著,看看這常初心想要做什麼。
她只當四下無人,剛纔她也看出來了,趙蠻雖然極厭惡李似錦,卻也只是將他轟走,並未動手,可見此人是有些來歷的,讓趙蠻有所顧忌,說不定這人真的能夠幫她一把。
李似錦兩條腿都翻過來了,順著牆面往下滑下來,好不容易站穩了,重重的呼了一口氣,雙眼卻止不住的興奮,他翻過來了!
他正想往後院去,卻被常初心攔住了,“你這傻子不會是想一輩子傻下去吧?”
“你纔是傻子!”李似錦見常初心說了這麼久的話,也不見人來趕,膽子也大起來了,而且這醜女人,一口一個傻子,卻叫他好生厭惡。
常初心只勉強耐著性子道:“算了看你也算是病人,我不與你計較,救人爲己任,我就教你一法,你可藥到病除。”
李似錦卻是滿面不耐,常初心話鋒一轉,道:“你是不是想要見喵喵?但是又怕她身邊的男人?不是我說,你現在過去,也見不了她的人,阿蠻不會讓你靠近的,我可以幫你的忙。”
李似錦果然雙目一亮,原來那個總是兇神惡煞盯著自己的男人叫“阿蠻”,果然是十分野蠻。
李似錦滿是期待的看著常初心,他在餘淼淼家隔壁這麼許久,真正能夠靠近的時候,卻是極少。
“你快說有什麼辦法?”
常初心見他果然上鉤,目光裡滿是得逞之色,脣角也勾了勾,看得李似錦琥珀色的瞳眸裡一縮,吶吶道:“醜女人,你剛纔笑的好可怕。”
常初心滿面怒氣,又怕嚇著這傻子,瞪了他一眼,不再說廢話了,只道:“我可以將餘淼淼身邊的男人帶走,這樣你就有機會靠近她了。”
“我不信你會這麼好,你剛纔還罵我傻子!”
吳管事也暗呸了一口,敢罵四爺的都不是東西!
常初心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幫你,我們交換如何?不然你一步也靠近不得,你不答應,我現在就喊人來了。”
李似錦趕緊點頭如小雞啄米:“你說。”
“很簡單,你是傻子,餘淼淼肯定不會對你太過防備,你一靠近她,便用在她身上劃破一道口子……”
李似錦頓時眼睛瞪大:“你要我害喵喵,你這個壞人。”
常初心目光一閃,聽到“壞人”二字,心中一跳。
常初心雖然在外歷練,卻是一直久在軍中,軍中的那些糙漢子們都是直來直去,看不順眼了打一架,轉眼又能勾肩搭背,她長期耳濡目染,其心性也並不是太複雜。
而且,正如她對趙蠻所說的,她所養之心蠱,要求心中平和,不能生邪妄之念,先前她事事平順,除了在軍營行醫見慣了生死之事,偶有傷感之外,倒是沒有煩惱。無煩惱自然也沒有壞心。
只和趙蠻日久相處,自己心裡生出情愫來,又見趙蠻待她與別的女子不同,自是心中愜意,只當手到擒來,其餘諸事也是十分平順,自然是心態平和。
此時,她爲趙蠻做了這許多事情,付出了這麼多,毀了容貌,毀了蠱術,看到情郎未死,本是喜不自禁,卻見他已經懷抱了別的女子,她怎麼能夠保持本心?
更何況,在苗疆風氣開放又彪悍,多女爭奪一男也是常有的事,大家自憑本事,能者得之,餘淼淼唯一強過她的便是這藥蠱,沒了藥蠱,她哪一點比的自己?
等將餘淼淼徹底踩在腳下,又恢復容貌,趙蠻還是她的。
所以她沒有做錯。
常初心暗暗安慰自己:“我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從未有人說我是壞人,現在也是救你這個傻子,還有自救而已,光我一個恢復正常不知道可以救治多少人,現在這幅容貌,就連自己見了都怕,怎麼出去救人!舍了餘淼淼一個,可以救更多的人,並不是使壞!”
看李似錦一副更是鄙夷的樣子,常初心心中不爽,只按捺下來,趙蠻不讓她取藥蠱,那餘淼淼也不是好相與的,根本不能容她靠近,只有靠這個傻子了。
於是,道:“我這是救你,你取了她的血,那些不舒服的就都舒服了,何況又不是要你取很多,你看,等取的差不多了,就把這藥粉撒上,這個是止血的。”
“那我爲什麼要取她的血?”
“你靠近她是不是就舒服一點?”見李似錦點點頭,她繼續循循善誘道:“那她的血自然是有大用的,叫你更舒服,以後你帶了她回去,想跟她待多久都可以。”
等她取了藥蠱,完勝餘淼淼,餘淼淼待在身邊也是礙眼。
吳管事聞言,仔細一想,竟然覺得十分有道理,四爺只靠近餘淼淼都好受的多,要是取了她的血……
只是怎麼才能得到她的血呢?找趙蠻求?這肯定不行,趙蠻連見都不讓四爺見餘淼淼。
要是這個醜女人真的能夠將趙蠻引開,倒是可以試試。
要是趙蠻追究責任,就把這個醜女人推出去擋責任,說她指示的,若是真的能夠將四爺治好,那是阿彌陀佛,最好了,要是不能,也得試試,他也不多取血,不會要餘淼淼的命……
吳管事心裡飛快的盤算著。
又聽李似錦道,“是嗎?你怎麼知道的?”
常初心回道:“當然,我是個大夫,當然知道了。我有必要騙你嗎?騙你又有什麼好處?”
李似錦看著常初心一會,纔不解的道:“那你剛纔說我幫你在喵喵身上劃一道口子,現在怎麼都是爲我自己了呢?”
常初心愣了一下,倒是沒有想到這傻子居然心思挺縝密的。
李似錦雖然心智退化,但是還是有智商的,而且常初心哪裡知道,李似錦幼時便有神童之稱,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本事,又是在李家那樣的大家庭出身,“天上不會掉餡餅”,“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好”,這樣的話,他有記憶其,就學會了,就算心智退化,這些教誨卻是深入骨髓的。
就算成了孩子,那也比一般的孩子要強。
現在還是因爲耳內疼痛,平時不能心思集中,此時他忍痛全神貫注,別說是一般孩子,就是一般人家出身的成年人也不及他。
常初心心性簡單,直來直往,好不容易找個傻子繞個圈子,把自己繞進去了,一時之間,還真的是被問住了。
她自己說的話自己都忘記了,拍了拍自己的頭,她好端端的幹嘛要說跟李似錦交換呢!
見她不回答,李似錦哼了一聲,“不跟你玩了,滿口謊話,還讓我劃喵喵,你就是個壞人。”
常初心咬牙切齒,將他攔住,臉色更難看。
“剛纔我聽見你磨牙了,比吳管事還響。”李似錦瞥了她一眼。
吳管事趕緊捂住嘴,自從四爺中了蠱毒之後,事事不順,他最近是比較容易暴躁……
常初心一噎,心中暗恨。
“我知道了,你是看自己這麼醜,想要讓喵喵跟你一樣……我要去告訴她。”
常初心哪裡能讓他走了,擋住他的去路道:“你一靠近,阿蠻便會將你丟出來,我跟他關係不一般,你說他信你還是信我?”
李似錦面有猶豫,常初心道:“我要不是容貌毀了,餘淼淼的那張臉哪裡比的過我!”
李似錦擺明了不信,“你跟他是什麼交情?他爲什麼會相信你呢?那個人只跟喵喵好,不理我,也不會理你。”
常初心昨天被傳信和放風說的一肚子悶氣,此時又來一個幫趙蠻和餘淼淼秀恩愛的,她聞言心裡頓時怒氣高漲。
壓低了聲音,有些激動的道:“我跟他是過命的交情,是未婚的夫妻!”
李似錦擺明了不信,常初心從隨身的荷包裡拿了一個黑光灼耀的精緻小鼎爐出來。
這會,正好順風回來了,他找了個角度,拿了個千里目出來,正好可以看到常初心的嘴。
聽她道:“你看,這是我生辰時,他送我的,這是黑玉,我用來正好讓人做了個鼎爐那是我及笄當日,很多人給我慶生,他們都說,要是我是女子,就娶我做娘子。
阿蠻將人都轟走了,處處維護我,還說女子哪裡有我這麼好的……在他眼裡,兄弟如手足,別的女人卻是衣服都不如,還不如衣服能夠蔽體禦寒,他對我卻是截然不同。
他幾次身受重傷,命懸一線都是我將他救回來的,我能爲了他不要容貌,命都豁的出去,這世上誰能做的到?我也當得起他的這一句稱讚。”
李似錦掃了眼那個鼎爐,還沒有看得十分清楚,常初心就萬分寶貝的收起來了。
她的聲音低下來,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目光都柔和下來了,她的聲音並不是女子的嬌柔,也有幾分英氣,此時語氣一軟,倒是別有一種味道。
“後來有一回,他上了戰場去了,那些該死的遼人卻繞到後方來,還殺到了傷兵營,那會我以爲自己死定了,最後一刻,他卻浴血殺回來了,我還記得他看到我安然無事的時候,那激動高興的樣子,你說他對我無心麼?”
“我們族裡,要是未嫁娘子咬男子的手,若是咬的重的,便是表示對他傾心了,在心裡便認定他了,他讓我咬得出血了,你說我們是不是未成親的夫妻?”
李似錦幾次想要發表意見,卻被常初心打斷了,道:“你是個傻子,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明白。我們生生死死這麼多年,哪裡是旁人比得上的?那個餘淼淼不過就是現在贏在蠱上而已,我早晚能夠贏回來。”
聽到這些的順風臉上神色變幻不定,一會驚訝,一會又是狐疑。
這時,常初心回過神來了,卻是身體往前傾,垂下頭來,正好避開了順風的視線,只壓低聲音道:“我實話告訴你好了,我跟你一樣,也要餘淼淼的血救命,你看我臉上的傷疤,也要她的血才能好。”
其實,餘淼淼的血不能將謝戎的本命蠱引出來,常初心也就是敷衍一下李似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