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幾聲巨響,土石飛濺,火光四起揭開了小南山一戰的序幕。
先前,女真人攻入汴京,大宋並未全力抗敵,火器監裡也有許多的火器並未都拿出來使用,大宋的火器威力雖然不能與女真人的炸藥相比,但是這幾年因爲當初唐括在襄州使用炸藥,也讓大宋見到了他國火器的威力,心生警覺。
畢闊更是在趙蠻的催促之下,又受到他帶回來的火器殘片激發,又不會私藏,種種因由之下,大宋的火器研製和改進都有較大的突破。
汴京城破之時,方父掌管火器監,包括方德妃在內的女眷被送進青城寨時,方父這樣的士大夫也是有幾分傲骨的,得到消息差點活活氣死,寧可將女兒和這些女眷都炸死,也不願意她們淪爲玩物,丟了大宋的顏面。
方時前來青城寨之前,方父就將留下來的火器都給了他,並囑咐他:“如若不能成功,將青城寨並裡面的人全部炸燬以保全顏面。”
不然僅憑這些家丁護院根本不能成事,更別說衝進青城寨並將劾裡鉢大軍抵擋在外了。
此時,這些火器就都派上用場了。
足夠炸燬青城寨的火器,遠超出了劾裡鉢的預計數量。
“四爺,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只要外面的兵馬不是蠢不可及,應當會做好防範,不會放這些女真人逃出去,小南山的人都沿山往西撤走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也該走了。”
吳管事聽著外面的聲響,只覺得老心臟也跟著一抖一抖的跳,恨不得拔腿就跑。
李似錦嗯了一聲,依舊凝望著山坡上衝鋒的慘況:“可有見到唐括的蹤影?”
“沒有。應該是往別的地方去了,底下已經有我們的人,看見他了會放信號。”
風吹火燎原,不能繼續等下去了,李似錦這才沉聲道:“走!”
吳管事“哎”了一聲,兩人才一前一後在護衛的保護之下,迅速的往前而去。
兩人剛離開這裡,這一處宮殿亦迅速的燃燒起來。
火堵住了出口,這些女真人即便是繞過了火場,外面的水上也有“驚喜”正等著他們。
沿著峰巒往西走,繞過一片竹林,有一片空地,是皇家的獸園,再繞過獸園就能出去了。
李似錦一路走來,除了見到幾個驚慌失措、慌不擇路的婦人,並未見有女真人往西面走,這裡出去不遠,就是宋兵水師大營,雖然形同虛設,但也有數千人並幾件火器,倉惶逃出去的女真人遇見他們也是麻煩,李似錦早料到了。
“四爺,火太大了,眼看要燒過來了,這獸園要是燒起來就麻煩了。”
大宋的近幾代帝王並不喜武,也沒有狩獵的愛好,獸園裡面並無放養的猛獸,那些只裝在籠子裡面的猛獸也就是圖個樂子而已。
不過,先前火器的聲響已經讓這園子裡猛獸的嘶吼聲、咆哮聲不斷,有些已經掙脫出來了,他們也費了一番功夫才制服亂竄的猛獸。要是起火了,再受到驚嚇,那就麻煩了,要知道這獸園可叫萬獸園,再多衝出來一些,他們也都交代在這裡了。
李似錦沉眉,回頭看了看幾乎是追趕而來的火勢,身後不遠處,幾個蓬頭垢面,慌不擇路的婦人,正哭哭啼啼的往這邊而來,見到他大呼:“救命!”
可聽見獸吼聲,又有些躊躇不前了,一時之間,有幾個婦人跌倒在原地,面如死灰,不知往何處去了。
也有幾個毫不猶豫的跟著李似錦而來,其中有些是先前李似錦見過的宮妃,之前這些貴婦人對他又是威逼又是利誘,有的哀求,讓他救她們出去,醜態百出,李似錦自然是懶怠理會了。
不過,他明明見她們向北去了,那邊是皇宮的方向,而且風往這邊來的,北邊並未起火,怎麼又都跟來了?
李似錦沉喝道,“將橋斬斷。”
進入獸園有一道溝渠,正好可以作爲隔斷之用,大火燒不過來。
見護衛去斬橋,幾個女子加快腳步穿過來了,李似錦也並未讓人阻攔,螻蟻尚且偷生,他不會心軟的帶上幾個累贅,卻也不會阻攔別人求生。
不等李似錦問,這幾個婦人便將他當作主心骨一般,一股腦的全說了。
“去宮中的路上有女真人,現在路斷了,他們往宮中去了,不知道去了多少人……這些強盜竟然闖宮門去了,宮中有幾千禁衛軍……”
李似錦一聽便猜那唐括難道鋌而走險進宮去了?從宮中想要逃出去比從小南山更難。
不過,想到唐括此人行事向來套路古怪,往宮中,置之死地而後生……倘或他拿了皇帝……
李似錦眉頭一皺,罷了,現在,已經將從小南山突圍的女真將士,攔截大半,唐括就算活著出青城寨去,也不定能活著走出汴京。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自己先出去。
他從隨身的荷包裡拿了一隻黑色鼎爐出來,裡面是先前喵喵給他的雪茸,安心凝神的效果極好。以前他睡不著覺的時候,拿出來不多久就能睡去,一覺睡到天大亮。
對人都如此,何況是這些長毛畜生了,果然,雪茸一出來,李似錦從萬獸園內的小道走過,身周的籠子裡面的氣氛驟然舒緩下來,不那麼焦躁了。
衆人都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往前而去,順利到了青城寨西門,方時正等在門口,見李似錦全須全尾的出來,放下心來。
方大娘子因爲不想再回宮,方家也不欲因爲女兒的身份,而過早摻合進江南和汴京兩個朝廷的紛爭中,現在局勢不明,冒險站隊,並非良策,也樂見方大娘子死遁,只是沒有想到李似錦這裡的變故。
李似錦出來的時候,方大娘子已經先行離去了,他並未多問一句,與方時一同出來,進了水師駐地,駐地之上人並不多,水師提督也不在營地。
只幾個小兵在汴河邊巡視,副統領見方時出來,趕緊迎上來,迅速的將跟在李似錦身後逃出來的幾個貴婦人讓人送走了,神色還有些不好,當著方時的面只長吁短嘆。
方時見狀,問道:“難道女真人已經衝出來了?杜提督呢?接到消息前去河面堵截女真人了?”
這副統領應了一聲,憂心忡忡的道:“女真人是一面,過了今日,一時半會女真人的麻煩是解決了,可還有別……方大人,你我也都不是外人,早晚你也會知道,我便告訴你吧。
汴河的水面這幾天突然下降了許多,已經讓人去查了,杜大人將這事交給我,剛纔消息傳來了,這可比追擊女真人還要難辦。”
“哦?汴河水從黃河來的,每年二三月間上游冰雪初融,水勢大多見漲,怎麼今年反而掉了?”
方時說完,這副統領擰著眉發愁,李似錦卻是輕嗤了一聲,道:“水面下降若不是乾旱,大抵就是決堤了,河水分流,水面下降,看你這樣,莫不是人禍?”
這副統領看向李似錦,滿是驚歎,忽而衝他拱了拱手。
方時道:“果真是如此?”
“正是,滑縣的李固渡決口了,決河東流,經濮陽、東明之間,鄄城、鉅野、嘉祥、金鄉一帶匯入泗水,從泗水入淮,奪淮入海,如今大水淹沒了兩淮之地,那邊氾濫成災……眼下更是慘不忍睹。”
方時大吃一驚,身體一抖:“怎麼會這樣!”
這副統領語氣森森的道:“打聽清楚了,是江南那邊的朝廷下發的指令,先前女真人從浚州順水而下攻入汴京城,江南那邊的說法,從燕京至浚州一線女真人已經熟悉了,人爲將黃河改道,他們的援兵便沒了路線圖,免得再犯大宋國土。”
貿然扒掉滑縣大堤,黃河決口,河水改道也是遲早的事,浚州河道斷了上游水源,早晚要乾涸。
聽起來也不是全無道理,只是兩淮之地在並非水患的時節被天降大水給淹沒了,來不及有絲毫準備,損失慘重。
淹沒那麼多人,只爲保衛汴京,斷了女真援軍的來路?這個解釋,讓人如何敢信。
真要救汴京,就不會帶走勤王之師了,也要就能夠派兵來援。現在做出這樣的姿態來……
兩淮一亂,就算趕走了女真人,皇上騰出手來,也沒法馬上處理誠王和江南朝廷,拖延點時間,那邊穩住了,這老趙家是分家個立門戶了?
可,怎麼也不該拿無辜百姓填命,做犧牲品。
方時的拳頭握得咯吱響,胸腔鼓譟起伏,最終這憤怒、激動、和恨鐵不成鋼,想罵罵不出口,只彙集成沉悶的無力感,和難以形容的疲憊。
外敵尚未趕走,朝堂內又開始鬧起來了。
這副統領明白方時的心情,以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沉重心情道:“方大人,你有什麼別的消息別忘了給末將通個氣。”
李似錦冷冷一笑,擡腳往外而去,他並非官場之人,天下誰當皇帝關他屁事。
他急急忙忙的走了,朝家裡去,他一路擔心,希望喵喵在家裡平安無事,半路,去打探消息的護衛回來了,他大概知道了城中的事情。
勤王之師到了,楊家軍入城,趙蠻活了、來了、又走了,不過兵馬還在,城裡的形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喵喵不知所蹤,他的宅子裡,喵喵的兩個孩子也消失了。
城裡的女真人是真的不成氣候了。
......
李似錦有一瞬間的怔忡,沉默著消化了這麼多的消息。
又走不多遠,收到女真大皇唐括俘虜了宋帝趙熾的消息。
沒完沒了的亂......可這些跟他有什麼相干!李似錦意興闌珊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