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踉蹌的撲了出去,一道紅紅的血線出現(xiàn)在脖子上,進而噴涌而出。九道想給那些人一個下馬威,所以一出手便是死手。
九道的功夫很強,這一招殺雞駭猴引得下面一陣倒吸氣,但是熊小子不這麼認爲,這種水平他也能做到,血肉構(gòu)成的掌再鋒利也劃不開喉嚨,劃開喉嚨的是氣,用氣殺人得不償失,氣最好是做爲劍的輔助,單純用氣九道最多殺十個人。
環(huán)顧四周的一片驚異,九道對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滿意,揹著一隻手,另一隻手捋著雪白的鬍子,很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模樣,不過包括王太監(jiān)在內(nèi),一些有心人的眼裡卻是另一番情形,背在後面那隻手正是使用氣的手在微微顫抖。
難道九道閉了一次關,功夫不進反退?在衆(zhòng)多高手面前玩這一手可算不上高明。
短暫的錯愕過後,人羣便恢復了正常,四個蒙著臉的人走了上來,既然那些江湖上混事的被九道這一手給鎮(zhèn)住了,那麼還是讓真正的高手出馬吧。
熊小子的眼睛瞇了一下,這四個人雖然身形相貌有了很大的轉(zhuǎn)變,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清河四仙裝扮而成的。
“黃河四鬼向九道前輩討教,廢話就不用多說了你還是用劍吧,那樣場面多少會好看些。”爲首的棕須大漢上前一抱拳,說完後便從身後拎出了一條哨棒。
九道的身形微微顫了一下,這條漢子的話一下就點出自己剛剛有些裝大了,沒什麼好說的,默默從張三手裡接過了那把古樸的寶劍。
劍長三尺三,跟熊小子見到的所有寶劍都不一樣,這把劍很簡陋。
如果一把劍用簡陋來形容,那怎麼看都不像一把劍而是一根生滿了鐵鏽的貼條,只有劍柄的地方纏了幾層破布,布條已經(jīng)黝黑髮亮,想來年代久遠。
劍往地上一磕,無數(shù)的鏽屑紛紛揚揚,露出讓人有些發(fā)寒的劍刃,慢慢擡起手對著眼前四個人,眼神分外凜冽。
四人也亮出了各自的兵刃,年老的是一條鏈錘,真無法想到這麼個老人會使用這麼兇悍的兵器,老人的嘴角微微上翹,頓時身材暴漲,身上的衣服化爲一片片碎步,猙獰的肌肉佈滿了全身。
又是蠱蟲,看來這一次蠱惑佬是真打算拼命了。
女子的兵器是一把鐵扇,每一隻扇骨前端都是寒光閃閃的利刃,那是飛刀。花媚娘沒想到還有這一手。
身材矮小的傢伙用的是兩條鎖鏈鞭,一手一條,金光閃閃,鞭子的每一節(jié)都是一枚金色的銅錢。
“故弄玄虛,什麼黃河四鬼,原來是酒色財氣四條惡犬,不知道你們的主子卜鷹在哪裡?或者我應該叫你們跗骨四妖!”
九道輕蔑的笑罵了一句,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多老朋友,既然大家不想老小兒退出江湖,那就好好討教一番吧。
熊小子從沒有想到這四個傢伙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刀光劍影,塵土飛揚,只見到不斷的有飛刀,金鏢上下翻飛,卻沒有一滴血濺出來。
最先飛出戰(zhàn)團的是死胖子董瓜瓜,他那根哨棒不是兵器而是方向桿,真正的兵器正是他圓滾滾的身體,就像一個巨大的皮球,上下翻飛在九道的劍下橫衝直撞,只是這個球在被踢出戰(zhàn)團的時候,全身就剩下一條圍在襠部的布條子了,九道很仁義既沒要他的命,也沒取下他最後的遮羞布。
緊接著飛出來的是多寶孩兒,頭上扎滿了花媚孃的飛刀,在九道神鬼莫測的劍下他竟然成了阻擋飛刀的盾牌現(xiàn)在的他就像是一根長滿了刺的刺蝟,讓圍觀的人躲得遠遠的。
花媚孃的扇子已經(jīng)破的不成樣子,臉上更是鼻青臉腫,滿是銅錢印子,該死的多寶孩兒用什麼暗器不好,非得用金錢鏢,搞得老孃就像一隻金錢豹,在飛出去的那一刻都把那些想要趁機接住她佔便宜的傢伙嚇得一下收回了爪子,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場上只剩下蠱惑佬還在那裡勉強應付,手裡的鏈錘不見打到九道,反而不斷錘在自己身上,忽然他一下定在那裡,全身強壯的肌肉就像是漏了洞的水囊,迅速癟了下去,從一個彪形大漢變回了瘦骨伶仃的老頭子。
手裡的鏈錘也不要了,對著九道拱了拱手,很瀟灑的轉(zhuǎn)身,自己跳下了臺階。
這一場,怎麼看都不像是生死對決,反而像一場鬧劇,一個高手戲耍四個江湖小混混的鬧劇。
九道的臉上帶著訕笑,這樣的場合想要不沾一滴血很難,難到至少熊小子做不到。
九道做的很猖狂,猖狂到把這四個挑戰(zhàn)者當孩子耍,是他真的有這種視天下英雄如兒戲的本錢,還是他依舊在虛張聲勢。
下面的人都不出聲了,在臺上那個老人的眼裡,這院子裡的蕓蕓衆(zhòng)生不過是一羣小娃娃,一羣讓他提不起興致的小娃娃,不用劍輕鬆可以殺人,用劍可以輕鬆不殺人。這是生死場不是遊戲場,他到底到了哪種層次。
許久的沉默,九道也不著急,只是揹著手靜靜面對著衆(zhòng)人站著,他知道事情還遠遠沒有完,該出場的始終沒有出場。
就在臺下的人有些不耐煩,原本同仇敵愾的氣氛將要散去的時候,一個男人默默走了上來,沒有化妝,更沒有掩飾,只是拎著一把劍。
熊小子看的真切,那是薛老七。
然後又走上來了一個拎著劍的女人,是救過自己一命的李姑姑。
接著上來的人他不認識,但是整個九道山莊的人都認得,那是又聾又啞的老耿。
三個人三把劍。
“李四、耿六、薛七。天綾七子來了三個,很好、很好今天倒是一個團聚的日子。”
九道臉上絲毫沒有感到意外的點了點頭。
“九道,天綾七子的命只在自己的手中,不可能操縱在別人手裡,今天我們是在爲自己掙命。”
被稱爲李四的李姑姑盯著九道不急不緩的說道。
“天綾七子以天樞子爲首,你們?nèi)齻€又能代表了誰?即使天樞子不在了也輪不到你們吧?”九道說完看了看那邊的王公公和張三。“王二、張三你們怎麼看?”
一直懶散坐在那裡的王公公笑了笑:“我雖然曾經(jīng)是天綾閣的人,但那時候天綾閣是天家的,所以我是天家的人,現(xiàn)在我更是代表了天家,所以這種事還是不要問我好了。”
張三眨了眨眼睛:“我只聽熊大的”便一言不發(fā)了。
“混蛋!張三!熊大已經(jīng)死了!死了!被一張聖旨給害死了!你這個傻子!難道你要把死人挖出來讓熊大說話嗎!”
薛老七漲紅著臉,對張三怒吼著。
“行了老七,熊大不在,熊大的孩子還在,熊小子過來吧,現(xiàn)在你就來代替死去的熊大和趙五,讓你坐在那裡的孃親看看你配不配做熊家的子弟。”耿六不悲不喜的慢慢對熊小子說道。
熊小子慢慢走了過來,同三人站到了一起,擡起頭看著九道。
“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我知道我姓熊,曾經(jīng)在九道山莊你們給了我一個名字,叫熊八。”
啊!
人羣后傳來一聲驚叫,正是淚眼婆娑坐在輪椅上的嵐,她的身後同樣是兩眼熱淚,一身男裝打扮揹著小包袱的夏蕓。
熊小子咧了咧嘴,臉上的傷疤就像一條扭動的大蜈蚣。
九道臉上同樣沒有任何的詫異,甚至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不是嘲笑是很欣慰的笑。
“哎,人生總是這樣充滿了故事,雖然有些故事你早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果,但還是難免讓人唏噓。人啊,明明只是塵世中一粒沙,卻非要像樹葉一樣體驗從春到秋的變化,最後在嚴冬裡被野火燒的精光。”
趙四的武功很強,耿六的武功也很強,即便是最弱的薛老七也不是一般的高手,這三個人即便是在熊小子沒有動的情況下,依舊能和九道鬥得相當,相比起來九道可以勝過任何一個人,但是對上三人聯(lián)手,卻越來越吃力。
熊小子一直沒有動,他在等,不是等待機會而是在等一個結(jié)果。
九道的破綻越來越多,終於趙四的劍刺破了他的臉頰,一片皮肉落了下來,傷口處卻沒有血流出來。
“住手!他不是九道!”
熊小子這一句話,讓場中的人都靜了下來,受了傷的九道苦笑了一聲,慢慢從臉上掀下了一張面具,露出一張俊美的臉。
“塵世中的一粒沙,你是活著的還是死而復生的?爲什麼要騙我?”熊小子臉上帶著一絲驚喜,進而變成疑惑。
“你是肖十三?不可能,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功力!九道在哪裡?”耿六的臉上帶著震驚,逍遙子是死了的,是鹿兒和二丫頭親自埋葬的,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還有他的武功……
“怎麼?天字閣三個人跟地字閣的一個三流小子對打很跌份是不是?好像天字閣也沒有幾人聯(lián)手的規(guī)矩吧,剛剛你們怎麼沒有覺得跌份呢?”
“那不一樣,那是對付九道!”薛老七氣急敗壞的嚷道。
“九道是我?guī)煾福彩切艽蟮膸煾福瑲⒘诵艽蟮氖翘旒衣}旨,不是九道!”逍遙子聽了這句話,無比的憤慨,轉(zhuǎn)身衝到門前,一下推開了那兩扇始終關著的正門,對著的正是一處靈堂,上面只有一個牌子,寫著熊大。
從沒有激動過的逍遙子,這次是真的激動了,他一把將張三拽了過來:“你不是聽熊大的嗎!熊大在這裡你問他,如果他活著他會怎麼辦!”
說完又跑到王太監(jiān)的面前:“你說王二!熊大是怎麼死的!告訴他們?nèi)齻€虛僞的傢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王太監(jiān)慢慢站了起來,看著逍遙子,看著熊小子,看看那三個拎著劍的三個人:“下旨熊大制裁的是先皇,因爲熊大在先皇還是太子的時候拒絕了先皇讓他殺人的命令,所以先皇登基後纔會設立總閣主,所以纔會有那道讓他制裁的聖旨。”
趙四看了一眼王太監(jiān),又看了一眼熊小子:“王二,熊大死了,先皇死了,這都與今天的事無關,我們要找的是九道,九道在哪裡?趙五的死跟他總有關係吧?張三你說是還是不是。”
趙五確實是死在九道的手裡,不管是張三還是熊孩子都是當事人,這是誰都不能否認的,熊小子看著逍遙子的眼睛裡也冒出了火。
“趙五是我殺的。”
從屋子裡面走出一位老人,正是九道。
他慢慢走到熊大的靈位前,點上一支香插在了上面,然後把那本熊小子帶來的《刺陽》劍法丟在火盆中,慢慢點著,燃燒的紙張冒出了一縷縷綠色的煙,那是毒物燃燒時特有的煙霧。
站起身來,面對場中的衆(zhòng)人“不是小老兒今天戲耍各位,讓自己的徒弟替自己出面面對天下英雄,實在是小老兒受一位故人的恩惠,身中劇毒,纔不得不出此下策。”
說完,走到熊小子的面前,“趙五確實是我殺的,你也是我?guī)Щ貋淼模踔聊阌X得屈辱的熊八的名字也是我取的,如果你心中有恨,我就在這裡,你可以出手,我不會還手。”
熊小子的手緊緊握著劍,眼睛狠狠瞪著這個老人,心中有無數(shù)的聲音在向他狂吼,殺了他!殺了他!
“喂九道老頭,我記得當年的獨行客可是從來不慣著後輩的,怎麼今天這麼不像你啊,難道真有所謂的隔輩親?”
喊這句話的正是剛纔自己跳下臺去的蠱惑佬,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絲毫沒有剛剛被逍遙子教訓的慚愧模樣。
“獨行客?!”
熊小子已經(jīng)聽過太多這個名字了,蓄勢待發(fā)的劍在一剎那停了下來。九道就是獨俠客,那清河老人是誰?
“卜鷹的手下果然靠不住,好在已經(jīng)不需要你們做什麼了。”一個尖細的嗓音從人羣后面?zhèn)髁诉^來,人羣向兩旁自動散開。清河老人從後面慢慢的走了出來,不同的是他沒了那飄逸的鬍鬚,清塘虎和壩上鷹一人手裡夾著一個女孩,一個是嵐,另一個是夏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