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媚有兩個徒弟,兩個漂亮的徒弟,一個是生活在地獄中的天使,一位是住在天堂的惡魔。
地獄中的天使叫嵐,身邊跟著一位漂亮的中年婦人,人們稱那位婦人爲(wèi)安素大姑。
天堂中的惡魔叫夏蕓,身邊也有一位漂亮的婦人,人們管那位婦人叫央央大姑。
地獄中的天使就像老天派到人間的活菩薩,阿三的斷腿,阿七的傷眼都是這位住在下莊茅屋裡的女菩薩給治好的。
天堂的惡魔是讓人發(fā)抖的角色,手裡的鞭子總要抽點兒什麼才舒服,阿七的眼,阿三的腿都是她打傷的。
看不出九媚對兩個丫頭哪個好,哪個壞。連九道都說不上哪個纔是九媚真正的孩子,倒是兩位從小跟著九媚的侍女,待兩位姑娘如同自己孩子一樣。
九媚是個心狠的人,狠到讓人根本猜不出她心裡想什麼。所以在她提出把逍遙子徹底開除出局的時候,九道什麼都沒說。
只有張三在知道後,在後山默默燒了很多紙錢。
逍遙子不可能打不過張三,一個從小練習(xí)殺人的人,一個不到二十歲就登頂江湖殺手榜的人,不可能在張三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手裡連劍都拔不出來。
逍遙子的劍是殺人的劍,沒能拔出來只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根本沒有想過殺死對方。不殺張三是因爲(wèi)張三看起來不像惡霸嗎?
不會,逍遙子不是迂腐的人,在他眼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死人,一種是要死的人,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想玩了。他心裡清楚張三身後的人不會真的殺死他,所以他放棄了反抗,放棄了殺死張三這個小卒子。
張三人傻,心不傻。在與逍遙子交手時他根本沒能感覺到殺氣,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和逍遙子是一樣的,那就是希望逍遙子拔出劍來,殺了自己。那樣自己就不用像現(xiàn)在這般活著。
自己越是用力毆打逍遙子,逍遙子越是不反抗,甚至在自己打壞他那張漂亮的左臉時,這傢伙居然好似不經(jīng)意的把右臉遞了上來。越是這樣張三越恨!越恨打的越狠,越是打的狠逍遙子那一副“來呀!來打死我”的態(tài)度就越讓他氣憤,爲(wèi)什麼就不拔劍呢?爲(wèi)什麼不殺了自己呢?
九道不是傻子,他不會因爲(wèi)老閹人臨死前的一封信,就把九媚當(dāng)孫女對待。那封信只能說明九媚第一時間並不是看重自己屁股下的位置,既然暫時不是敵人那就只能做盟友。但是手裡的籌碼太少了,所以他選擇從逍遙子入手。但是很可惜九媚沒有對這個男人有一絲的心慈手軟,即便是現(xiàn)在她主動提出把逍遙子除掉,他都無法提出反對的理由,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
至於九媚,沒人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兩個女孩都像親生的,又都不像親生的。下面的人認(rèn)定夏蕓是她親生的,只有自己親生的纔會住在天堂一樣的上莊,而且就連這個國家的主人都沒說過什麼不是嘛,有誰能夠瞞得過東西兩廠和錦衣衛(wèi)的探子呢。
有心的人,認(rèn)爲(wèi)嵐纔是親生的,因爲(wèi)相對於華麗舒適的上莊,髒亂破敗的下莊纔是最安全的,這裡只有豬狗一樣的傢伙,沒有危機四伏的眼睛。這個龐大莊子裡活最久的便是下莊伙房又聾又啞那個老王。
可是這一切都說明不了什麼,如果隨便一個外人都能猜到哪一個纔是九媚親生的,那麼她就不是九媚了。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很多讓人猜不透。辨不明的地方。要麼這兩個孩子都是,要麼這兩個孩子都不是!
九道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站在最高的閣樓上看著下面螞蟻一樣忙碌的小人,這個女人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所猜不出來的。
九媚那張漂亮臉蛋總是冷冷的,不管是對著驕橫野蠻的夏蕓,還是柔弱低頭不語的嵐,既沒有師父該有的疼愛,更沒有母親該有的慈愛。就像對著兩個陌生人,既沒有厭惡也沒有喜歡。
再有半個月夏蕓就要入宮了,只因當(dāng)年天子親自下的口諭,被跟在身後的總管太監(jiān)一個字不差的抄錄下來。皇帝的旨意沒人能違背,就算皇帝死了也會有人嚴(yán)格的按照那道口諭執(zhí)行,沒人能逃避的了,這就是所謂的君無戲言。
夏蕓很生氣,她氣爲(wèi)什麼入宮的是她!而不是嵐,雖然自己過的比嵐好上一千倍,一萬倍!但是她寧願住在茅草屋裡,寧願和髒臭的奴人爲(wèi)伍,寧願每頓飯只有米湯和饅頭,甚至寧願永遠不踏出九道山莊的大門。
小時候,她偷跑去過嵐的茅屋,和那個弱弱的小女孩交談過,在這個山莊裡只有她們兩個算是自由的,可是她不明白嵐?fàn)?wèi)什麼非要住在這個豬窩一樣的草棚子裡,她還記得那位叫安素的姑姑拿出了黑乎乎的饅頭請自己吃。
她很乖,一直很乖。不管是央央姑姑的話還是冷冰冰師父的話,她都很聽,從沒有調(diào)皮過,因爲(wèi)她害怕自己不聽話會像嵐一樣被趕去茅草屋,去吃黑乎乎的臭饅頭??墒沁@麼聽話的自己竟然會被送進宮去。
所以當(dāng)師父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時,整個人都傻了。九道山莊最敏感的除了江湖上那些風(fēng)吹草動,還有大內(nèi)和朝堂的消息。天子有百十位妃子,卻沒有一個子嗣,爲(wèi)了天家的繼承人皇帝不斷遴選秀女,可仍沒有好消息傳出來,送出來的只有冰冷的懷孕後流產(chǎn)妃子的屍體。後宮原本就比江湖險惡。
所以她開始任性,打破名貴的花瓶,打斷寵物狗腿,打破僕人腦袋,甚至……甚至還殺了下莊兩個奴人,可是這一切都像沒發(fā)生過一樣。破了的花瓶一轉(zhuǎn)眼便被新的取代,斷了腿的狗被換成一模一樣的,破了腦袋的僕人被丟進了奴人營,至於被殺死的奴人,看管的武士爲(wèi)了讓小主人好好消氣,直接輪著刀子砍死了繩子上剩下的八個……
她哭過,鬧過,甚至把白綾子甩上了房樑,不過下一刻就有十幾個丫頭衝進來抱著她的腿痛哭。師父冷冷的說,想死也要等進了宮再死。不用羨慕嵐,如果天子的口諭讓進宮的是她,也是一樣結(jié)果。
夏蕓也想像嵐那麼弱不禁風(fēng),全身上下好像沒有骨頭一般,臉上永遠帶著微笑,眼睛裡永遠帶著希望。不像自己住在華麗的牢籠裡,等待自己的是更豪華更冰冷的牢籠……
看著她日夜不停哭腫的眼睛,從小照顧她的央央姑姑流著淚把她摟在懷裡,泣不成聲。夜深人靜的時候,給她講了一個跟她相同命運女孩是如何沒有讓自己邁進深宮大門的。
這個故事裡的主人公需要兩位幫手,可是夏蕓身邊值得信賴的人只有央央姑姑一個。
門被無聲無息的推開了,進來的人是嵐身邊的安素姑姑,美麗的臉上流滿了淚水,跟央央姑姑一樣,就像母親面對苦命女兒。
瘦弱的嵐,艱難挪動腳步在央央姑姑攙扶下坐在夏蕓牀上,披上夏蕓的衣服。這個善良的女孩一輩子都想著被心中那個男孩帶離這個讓人厭惡的地方,今天她願意把這個希望讓給夏蕓。走出山莊的路太遠,也太難走,她的身體吃不消,恐怕還沒踏出大門便已經(jīng)香消玉碎了,她還不能死她還要等著他來接她,他一定會來的。
嵐變成了夏蕓,夏蕓變成了嵐,在安素姑姑攙扶下帶著頭紗的夏蕓悄悄來到了下莊。坐在專門給嵐準(zhǔn)備的藤椅上。嵐每天夜裡都要被人擡著來到九道山莊大門外,在臺階上望向遠方,直到月亮隱沒,太陽升起,這是莊主給嵐的特權(quán)。在夜裡九道山莊正門旁的小門只爲(wèi)嵐一人打開,沒人監(jiān)視,只有安素姑姑一人守護。
因爲(wèi)嵐雙腳上的骨頭沒有恢復(fù)可能,她走不下那長長的石階。所以不擔(dān)心她離開,這是九道這位老人唯一能爲(wèi)嵐做到的,爲(wèi)的是讓這個女孩心中繼續(xù)保存希望。
擡著“嵐”的藤椅被輕輕放下,擡椅子的人便轉(zhuǎn)身從小門進去,在裡面輕輕的把門掩上,只留下安素姑姑守護在一旁。
星星月亮悄悄的隱沒,太陽從東方升起,擡藤椅的僕人打開了小門,外面只有一個女人淚流滿面坐在藤椅上,那不是嵐,而是安素大姑……
九道山莊亂了,除了安素,那晚擡椅子的四個人和守護夏蕓閨房的六個丫鬟,以及值夜的四十位武士全被砍了腦袋,連張三都被打了六十皮鞭。即將送進宮裡的小主人跑了!這個責(zé)任沒人能擔(dān)的起,九道不能,九媚也不能,負(fù)責(zé)接夏蕓進宮的太監(jiān)更擔(dān)待不了。
三天!三天的時間必須把夏蕓找回來,不要想著用別的女人代替,找不回來就都等著挨刀子,掉腦袋吧!
九道山莊的手下,錦衣衛(wèi)的密探,東廠的番子每個人都瘋狂尋找起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女人!別人家姑娘都擠破了腦袋給皇帝當(dāng)小老婆,她倒好皇帝欽點的,居然還跑,要知道多少人的命掛在她身上??!
薛百戶的心情很好,只死了三個人就抓到了窮兇極惡的殺手,這個傢伙可是上頭欽點的罪犯,竹林三十八條人命,小城大宅一百三十二人,這個傢伙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實在是太兇殘了!如果上面不是交代一定要留活的,他甚至都想動用火銃和神臂弩。
人剛剛捉到,上面又來了急令,務(wù)必找到一個女人,一個關(guān)係很多人命運的女人,找到了榮華富貴,找不到人頭落地!
人頭落地?這種倒黴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薛百戶身上。榮華富貴?說起來太虛,不過想必自己很快就要變成薛千戶了。因爲(wèi)有個女人就趴在路邊,全身泥濘,那張髒兮兮的小臉,擦乾淨(jìng)了跟手裡的畫像一模一樣。
哈哈哈哈……
看來出門前給關(guān)老爺上香要遠比給佛爺上香好運的多。這次誰都不願意乾的苦差事竟然是如此的美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