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七的講述很難得的讓一臉寒氣的小爺兒們笑了一下，身後銀鈴一樣哈哈大笑的兩人便是最後活下來的兩個蠢人。

剛剛不久前認識的那個妖女瑤嵐和她的火爆丫頭童心草。

寧爺死的時候，覺得自己遇到了世上最蠢的蠢人，那就是把這死孩子發配到自己這裡的蠢丫頭瑤嵐主僕二人。

一條再兇狠的狼，也不會勝過一羣豺狗的氣勢，九道山莊是爲了一統江湖，人多才是硬道理，爲什麼眼睜睜看著那個瘋子屠光了整個營地？爲什麼自己屍山血海殺出來的功勞，拼老命，花費無數銀錢拉起的人馬會比不上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夥子？

這樣真是愚蠢到家了，殺了自己和自己的人，別的綹子會怎麼看？那些帶著隊伍來投奔的人會怎麼看？天下英雄會怎麼看？實在是愚蠢至極！

腦袋從脖子上掉下來時他還在瞪著隔岸觀火的兩個蠢人，九道爺爺和九媚姑奶奶一定會要了你們兩個蠢才的命！一定會的！

瑤嵐笑的很美，童心草站在她身後，看著血光沖天的屠殺場眼睛都沒眨一下。九道也好，春田也好，要的是殺人的刀，不是嚇人的紙老虎。再多的烏合之衆也趕不上一柄鋒利的劍，這纔是需要的人，而不是那羣混吃等死的廢貨。

她給葉浮白帶來了一個新的令牌，同樣金色的九頭蟲，背後卻又有一隻九頭鳥，前後兩面圖案上都鑲著一枚寶石。牌子不再是金子做的，而是銅的，青銅製成。

九道山莊的牌子跟別處不同。

普通嘍囉是木牌子，小頭領是銀牌子，高一些的是金牌子，再大一些是玉牌子。但是有兩種牌子卻不是誰都有機會拿的，那就是銅牌子和鐵牌子。

哪怕你腰裡彆著威風凜凜，價值不菲的白玉牌子，在銅牌子和鐵牌子眼裡也是螻蟻一樣的東西，江湖從來不以人數多寡評定實力，唯一的標準就是手裡要人命的本事。

在已知的人裡，只有一個人是鐵牌子，那就是張三，黑黑的，小小的一塊不起眼的鐵皮，那是閻王手下索命的令箭。

之所以這樣是因爲金銀玉只能用來做裝飾，不能用來做刀劍，世俗人眼中絢麗貴重的東西在江湖中人看來遠遠沒有青銅和鐵器來的重要。

瑤嵐給葉浮白送來的正是一塊銅牌子，一塊鑲著寶石的銅牌子。給四妖每人也有一塊銅牌子，但是上面缺了那塊寶石。薛老七是一塊他羨慕許久的金牌子，因爲他的本事不是殺人，所以金光燦燦的金牌子要遠遠強於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的銅牌子，雖然現在他一個手下都沒有，那四個怪傢伙現在都算是小爺兒們的手下，這裡也包括他和瑤嵐主僕倆。

葉浮白殺人，是不得已，根本完不成的任務就不需要去做。

江湖人只能在江湖拼殺，觸動世俗世界的官家那是自取滅亡的行爲，雖然官家也有江湖人，像錦衣衛，像東廠，像六扇門。但是一人一劍去挑一座府城，那不是江湖恩怨，那是造反。還是很白癡的造反，如果真想造反他寧可去刺殺紫禁城裡的皇帝佬，而不是毫無目的跑到一處堅城胡鬧。

所以，瑤嵐的牌子他很需要，爬上去了解亂麻團的真相纔是他的目的。

這個組合很怪異，也很有效，雖然小爺兒們對衆人還是缺乏足夠信任，但卻不得不承認這支隊伍的實力。

在蠱惑佬的手底下再狠的對手也沒有用，蠱蟲嚼心的痛苦，任誰都變成軟腳蝦。

在花媚孃的勾魂大法下，再警覺的對手，也會變成傻小子，根本守不住任何秘密。

在奪寶孩兒的鼻子下，任何有用的東西都藏不住影蹤，不管是金銀財寶還是江湖信物。

在董瓜瓜的蠱惑下，再多，再齊心合力的對手也會在關鍵時刻反目，互相鬥的不顧死活，根本無視眼前的滅門強敵。

薛老七很重要，因爲有他在不管這支隊伍如何的面合心不合，都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對上什麼樣的敵人，相互間都配合妥妥的，不用擔心同牀異夢導致的背後刀子。

瑤嵐很重要，這個女人不出手，不多言多語，臉上總是冷冰冰，看誰都像看一坨屎，但是她醫術好，只要腦袋沒掉，還有半口氣她都能讓那個掌握關鍵線索的傢伙再多挺半個時辰，把能說的都說出來。

這一點對習慣一步十殺，劍底下總是下手沒準，留不出活口的小爺兒們非常重要，否則很多任務都要變成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最後的那個小丫頭童心草，同樣重要。除了她像當初的鹿兒和二丫頭一樣有一手好廚藝，不管在荒山還是野地，總有辦法讓大家吃上口熱的美食外，她還是聯絡人，任務下達和交付都要由她來執行。

這讓小爺兒們很無語，事到如今他不僅沒能混上九道山莊瞭解更多內幕，甚至連夏蕓和接觸到的那位送自己劍的婦人都沒有見到。據說只有鐵牌子纔會進到九道山莊的高層，所以他只能不斷殺各種各樣的人，努力提高自己的級別。

相對於整個隊伍，做爲隊伍的領頭人，小爺兒們算是最沒用的一個了。因爲他只要殺人就好了，不斷的殺人什麼都不用去想，不用去管。

這就是一部高效的殺戮機器，每個部件都自然而然發揮自己的作用，他的作用不過就是簡單的出劍，收劍。一如當初刺向太陽，不同的是當初他刺得是大大太陽，如今他刺的是細細脖子。

腰上銅牌子上的寶石已經有了三塊，在進一步就要換成鐵牌子了。但是銅牌子升鐵牌子並不容易，因爲那不是依靠完成任務的多少，而是要看完成任務的難度，只有完成了一件很不容易甚至有死無生的任務纔有可能。

這樣的任務不僅難以完成，而且更難得。現如今他就接到了這樣一個任務，一個可以放棄，但是他不想放棄的任務。

探秘清河源。

清河源那羣姓青的人，就好像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一樣。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靈，世人都知道卻很少有人親眼所見。清河源的青姓人家就好像江湖上的神靈，沒人見過他們出谷，但是傳說比比皆是。

有人說，太祖皇帝驅除蒙元韃子的靠山明教就是被這羣人給除掉的，因爲他們不想看到恢復漢人江山後，那些拜火教徒們還在江湖上搞三搞四。

還有人說，魔教沒能一統江湖也是因爲那些人出面才銷聲匿跡。

甚至有人說，當初能夠止住小兒夜啼的天凌閣也是因爲那些人的存在，纔沒敢過於放肆，直至最後灰飛煙滅。

這羣人不光管江湖上的事，連朝堂上的事也管，從西廠督公汪直到九千歲魏忠賢哪一個覆滅的背後都脫不開這羣人的影子。

最離奇的傳說莫過於，當初英宗皇帝落難，保護小皇子的董姓宮女其實也是出自清河源，不過最後董宮女跟著小皇子成了董娘娘忘了本，害的皇帝爺沒有子嗣。最後清河源看不下去了，又暗地派了人出來，這才保住皇家一絲血脈。

傳說如何不重要，特別是在九道山莊高層看來，那些都是笑話。江湖上什麼怪事都不缺，更不缺這些杜撰出來的傳奇故事，在殺戮橫行，弱肉強食的世界，憑空膜拜虛無的希望救星都是弱者行爲，強者只靠手裡刀劍說話。

不管清河源是幕後推手也好，是無端中槍也罷，要想整合江湖就繞不開清河源這尊泥塑的菩薩。你隱世修行是你的事，你成爲那些負隅頑抗江湖小門小派心中的希望，那就是我的事了，所以平清河源者入九道山堂，執鐵牌以令羣雄，便成了九道殺手幫最高等級的任務。也是最難完成的任務。

能在江湖上立下偌大名氣數百年的地方，即便沒有傳說中那麼神奇，也不是可以輕易好相與的。不說無數滅門小派跑來求援，入山門而不得入。就是幾百年來那些想要滅掉清河源一統江湖的野心家也無數次派人，或者整隊殺進青霞山。

這無數豪強高手，除了最終落得屍骨無存，蹤跡全無，尚未聽聞有一人探得清河源一草一木。這之前九道山莊也派了不少好手前往清河源一探究竟，但是活著回來的只有一個人。

那人就是九道山莊目前唯一有鐵牌子的殺手張三。

據童心草帶回來的消息，張三說清河谷兩側懸崖峭立，深不見底。谷內煙霧繚繞，遍地枯骨多蛇蟲蟻獸，並不時有毒瘴升騰，讓人防不勝防。

一般人探不到下去的路，選擇順清河上游，漂流而下，然而清河水道兇險無比，水流急，暗流多，遍佈暗礁，水路是萬萬行不通的。

張三帶著數十好手下到了谷底，眼見兩側崖高百丈，頭頂好似一線天，腳下卻遍佈荊棘，除了無妄枯骨不見人跡。谷內更是毒瘴遍佈，衆人尋遍河谷兩岸卻越走越蒙，既不見前路，又尋不到來路。

恍惚之間尋得一處暗河水道，水道內暗無天日，多食人巨蜥。洞內河網密佈，巖洞密集，恍若九幽之境。他殺巨蜥，食蜥肉，飲蜥血。萬不可喝暗河水，水內含寒毒，飲者無救。

再往裡走除了食人巨蜥，洞中還有不計其數的吸髓蝙蝠，專門吸食人腦髓，兇猛異常，死在蝙蝠口中的人手十之七八。

過了蝙蝠那一段，便要下行數十里，看到是一座刺骨寒冷的天然冰窖，窖中既有冰凍的蝙蝠，亦有冰凍的巨蜥，更多的是凍在寒冰中的死人，看裝束盡是百多年的江湖中人，洞中有一種形如鍾乳的冰蟲，像巨大的蠶，吐出的冰絲極爲堅韌，纖細如刀，割破傷口後便流血不止，直至凍僵身亡。

寒冰洞內密佈冰蟲絲，傷人無數。

寒冰洞過後，上行數裡，再次下行便探得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橋，橋下是灼人的熔巖，走到這裡便只剩下張三一人。

橋上滿是硫磺毒氣，沒走到橋頭張三便昏死過去。

等他醒來，已經在谷外，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自稱清河老人，警告張三以及世人，清河源乃是無爲之地，閒雜人不可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