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賊當道起羣雄,四方豪傑來響應。
壯土投奔臥虎嶺,志掃陰霾討頑兇。
卻說徐銀龍以打獵爲名,送倪宏基出北京城,來到西南郊外。二人連忙下馬,倪宏基眼含熱淚,緊緊拉住徐銀龍的手,說:“多謝大哥,我在患難之中遇到知己,我將爲我們的大業鞠躬盡瘁,不剷除嚴黨,死不瞑目……”徐銀龍也緊緊拉著倪宏基的手,聲音顫抖地說:“賢弟此去,不知我們何日相見,望賢弟一路保重,切記,見到邢老伯後,到臥虎嶺去找趙倫,務必今年七月十五來京,奪取武狀元……”倪宏基哽咽著說:“緊遵仁兄教誨,也請仁兄保重,今年七月十五我一定到京,再見!”“再見”兄弟倆相互擁抱,然後灑淚而別。徐銀龍隨衆家丁打馬而回。
卻說倪宏基告別徐銀龍後,搬鞍任鐙上馬,一路快馬加鞭,出盧溝橋向保定飛奔。一天上午,來到華北重鎮保定。保定是北京的南大門,自古是軍事要地。倪宏基扮成賣藝的藝人,把花槍掛在馬肋下,騎著棗紅馬,慢熳地走進城裡。但只見城裡車來人往,熙熙攘攘。買賣店鋪林立,各色旗幡、幌子高掛,商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空氣中瀰漫著肉香酒香,可謂是商賈雲集,市場繁華。
倪宏基牽馬來到一家叫馬家老雞鋪的飯莊門前,才感到肚裡巳是飢腸碌祿。他牽馬走進大院,讓人喂好馬,自己要了一隻燒雞,一盤饅頭,就大口地吃起來。他邊吃邊向四處張望。透過窗口,猛然見前面有一座高大的建築,青磚紅瓦,巍然屹立在衆房舍之中。從房舍中還透出嫋嫋青煙,不少的男男女女出出進進,不時還傳出陣陣哭聲。他邊吃邊問店小二:“店家,前面高大的廟宇,是什麼建築?”店小二道:“你是外地人吧,你不知道,那是楊繼盛的祠堂,是鄉親們爲了紀念這位敢於直言上諫,爲國爲民的將軍,捐資爲他建的廟宇。方圓百里的百姓,都來燒香祭奠他。可半個月前,從北京來了一幫子人,都是騎馬挎彎刀的,聽說是錦衣衛和嚴府的。來到這以後,不由分說把楊尚書的塑像砸了,還聽說要燒燬祠堂。但由於時間緊,他們沒來得急,就在當地收買了一些流氓惡棍,不許把塑像立起來,不許人們來燒香祭奠。凡是燒香的,就砸爛祭品,打人抓人。但鄉親們忘不了這位清官,利用晚上時間,把塑像立起來,有幾個小夥子還組織起來,看護塑像,這纔有今天衆人來祭奠的盛況。
但聽說以朱三爲首的流氓惡棍,到北京搬兵去了,錦衣衛和嚴府馬上就會派人來,追查和捕殺立塑像的人和那幾個小夥子,說不定下午就到了……”店小二說完,神情緊張地朝門外望了望。倪宏基聽到這裡,心裡升起一股怒火。他想到父親在世時曾經說過,楊繼盛是當朝有名的清官,與自家交往甚密。曾帶兵爲大明的江山社稷南征北戰,屢立戰功。最重要的一次是帶兵遠戰西夏,迫使西夏王交出降書順表,並年年進貢,歲歲稱臣。官升到兵部尚、平西王。但由於看不慣嚴黨專權、禍亂朝綱、貪污受賄的行徑,多次上書嘉靖帝。但昏庸的嘉靖帝不以採納。因而得罪了嚴嵩,嚴嵩以‘結黨營私,勾結亂民,危害朝綱,有意叛亂”罪上書嘉靖,被捕入獄,後被嚴黨害死獄中。爲國爲民的一代名將,就這樣冤死於嚴黨之手。現嚴黨競連巳死的人都不放過,真是天理難容。倪宏基越想越氣,怒火從腳底升到腦門,他把剩下的燒雞和饅頭包起來,說道:“店家,算賬”他打開包裹,才發現裡面徐國公給了他五千兩銀子。他付了飯費,拿出二十兩銀子,把包裹包好,怒衝衝地向門外走去。
他找了一家果品店和一紙馬店,買了一車祭品,僱了一輛馬車,向楊繼盛祠堂走來。祠堂正門衝南,有一個高大的青磚門樓,門樓白玉石上刻有“楊繼盛祠堂”五個金色的大字。進門便見一石碑,碑上上書“平西王兵部尚書楊公繼盛簡記”字樣。碑文小字記載了楊尚書的簡歷。祠堂兩側各三間廂房,正中座北朝南四間高大的正房。房的正中立有楊繼盛的全身塑像。楊繼盛一身文官裝束,蟒袍玉帶,頭帶王冠,兩目有神,直視前方,一幅威武不屈的樣子。倪宏基拉著一車祭品,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向正門走去。來祭奠的人真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燒香的、上供品的、燒紙馬的、磕拜的。真是人聲鼎沸,聲浪嘈雜,香菸繚繞。
倪宏基突然見到一位衣服襤褸的老漢和他的老婦人在哭,哭聲悲傷“孩子,叔叔嬸嬸看你來了,你一生爲國爲民,卻遭受嚴黨的不白之冤,你死的殘呀,可你看到了吧,百姓想著你,鄉親們祭奠你,等嚴嵩一黨倒臺後,我們爲你再塑金身,重修廟宇。孩子你就安心走吧,我們會爲你報仇的,天下百姓會爲你申冤的,嚴黨覆滅的日子不遠了……”這對老夫婦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個不停。倪宏基看到這裡,不覺潸然淚下,他從懷裡掏出百兩銀子,遞給老夫婦,說道:“老大爺,看你們生活清苦,還來祭奠楊尚書,楊尚書是你們的什麼人?”老漢看看倪宏基,見他齒白脣紅,一身的正氣,拉著一車的祭品,知道遇到了知音,邊擦了擦眼淚說:“楊尚書是我的近侄,看來公子也是來祭奠楊公的?”倪宏基說道:“楊尚書和我父是摯友,他們都是被嚴黨所害,我們要爲楊尚書鳴不平,你老既是楊公的叔叔,那我們就是一家人,我這是一百兩銀子,請大爺收下,補貼一下生活吧!”
老夫婦上下打量倪宏基,含淚接過銀子,激動地說:“公子是哪裡人,公子……”話沒說完,就聽外面人喊馬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人喊聲。只聽有人喊“不好了,朱三帶著錦衣衛和嚴府的人到了,快跑啊!”隨即是撕打聲、腳步聲、孩子的哭喊聲。一個粗野的聲音也傳來:“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把他帶回丞相府去!”倪宏基擡頭一看,見錦衣衛的十幾個殺手,嚴府的二十幾個家丁,在四五個地痞流氓地帶領下,有的手拿彎刀,有的手拿木棍,個個面目猙獰,兇相畢露,嘴撇撇著,已衝進祠堂。再找老漢夫婦,已不見了。倪宏基裝做看不見他們,泰然地把供品擺好,把紙人紙馬從車上卸下來,遞給車伕五兩銀子,不慌不忙地把紙馬點著。一股火焰燃燒起來,火光照著楊尚書那剛毅威嚴的目光,好象在怒叱嚴黨的罪行!
“哎喲,這小子真膽大,敢公開叫號,明目張膽的祭奠,把他抓起來,帶回丞相府,讓他嚐嚐火烙鐵的滋味……”一個惡奴狠狠地說。隨即,三十幾個人捋胳膊挽袖子,一齊向倪宏基撲來。倪宏基看看他們撲到身邊,突然躍起,一個掃膛腿,把前面幾個踢倒。有的“撲嗵、撲嗵”栽到火堆裡。四個穿籃褲黃褂的錦衣衛殺手一看,知道遇到了勁敵,頓時“倉鋃鋃”抽出了彎刀,高喊道:“剁了他!剁了他!”倪宏基擺開架式,等四個小子掄刀砍時,他一個閃轉騰挪,隨即一拳一個,這四個小子都來個狗吃屎,彎刀也同時出手。後面的朱三一見,揮動一根木棒狠狠地向倪宏基砸來。倪宏基飛起一腳,把棒踢飛,隨身一躍,跳道朱三面前,抓住了朱三的脖領子,一手抓住後腰,一使勁,把朱三舉了起來,拋向正燃燒的火堆。燒得這小子學狗吵。然後,倪宏基大搖大擺地走了。這幫小子一看,不敢追趕。過了好長時間,他們才說:“盯住他,快去報告官府,派軍隊來抓這小子!”
倪宏基燒罷了紙,然後回到飯莊,收拾好馬匹行裝,飛身上馬,打馬向西門衝去。走到街上,就聽全城傳來陣陣鑼聲,有人高喊“全城戒嚴,關閉城門,捉拿祭奠楊繼盛,打傷錦衣衛的反叛!”隨後是人喊馬嘶聲,雜亂的腳步聲,保定官軍出動了。倪宏基一手提槍,一手緊打馬鞭,在大街上奔跑。後面傳來喊叫聲“反賊騎馬向西門跑了,反賊向西門跑了,快追啊!……”一時人喊馬叫,尾追著倪宏基。倪宏基轉過幾條街,來到西大街西城門口。見前面早有一隊官兵攔住。迎面一桿大旗上寫著‘保定駐軍,西門守將”,一個斗大的韓字。正是西門守將韓尚。
當時韓尚接到命令,又有錦衣衛和嚴府侍衛督軍,說有反叛在楊繼盛祠堂打傷官差,火燒嚴府侍衛,從馬家雞鋪出來,騎馬奔西城門而來。於是就集合門軍,關上大門,收起吊橋,在這裡嚴陣以待。他隱約見一匹紅馬奔馳而來,來到近前,見一個賣藝模樣的人,年紀在十八九歲,生得齒白脣紅,穿一身黑色布衣,手拿一桿花槍,象一個文生儒子。他不禁“哈哈”大笑道::該我升官發財了,這麼一個書生撞到我刀口上,走馬就擒來。”於是,他把大刀一橫,氣勢洶洶地喊道:“什麼人如此膽大,光天化日下祭奠楊繼盛,打傷官差,難道不怕死嗎?”倪宏基冷冷地答道:“少廢話,知趣者把路閃開,把城門開開,不然,我就要動手了……”“哎呀,小白臉子,口氣不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你著刀吧。”韓尚說完,大刀帶動風聲,“嗚”地奔倪宏基腦門劈來。倪宏基用花槍一撥,大刀走空。隨即,挺花槍往裡進招。三個回合,倪宏基賣個破綻,花槍故意走空。韓尚一
見,大喜,大刀惡狠狠向倪宏後背砍來。那知倪宏基右手槍一撥刀桿,探左手把韓尚的絆用絲絛抓住,一使勁,家抓小雞一樣,把韓尚抓到空中。韓尚的大刀也同時落地。衆兵卒都看呆了。倪宏基左手抓住韓尚,右手用冷冰冰的槍尖對準韓尚前心,說道:“快下令,開城門,放我出去,若不然,穿你個透心涼!”韓尚沒辦法,只好高喊:“開城門,快開城門,放這位將爺出去!”守城門軍只好“吱呀呀”把城門大開,放下吊橋。倪宏基一手抓住韓尚,一手提花槍,打馬出城。出了城,把韓尚往地下一扔,說道:“我是倪宏基,今天借路而過,先教訓教訓你,以後再助紂爲虐,幫助嚴黨,讓我抓住,決不輕饒。”說完,打馬向西奔去。
天漸漸黑下來,晚風吹拂著倪宏基,使他十分愜意。他決定趁夜晚涼爽時,多趕些路程。所以,他放開戰馬,讓馬儘量飛奔。他趴在馬背上,只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噠噠”的馬蹄聲。只見到村莊、樹木黑色的輪廓。田野裡散發著潮溼的泥土氣息,一陣陣向他襲來,使他感覺到天地真廣,大自然是那麼美好,山河是那麼得可愛!奔馳間,只見山勢越來越高,座座大山迤邐蜿蜒,象烏黑的巨蟒,一直向西南沿伸。
黎明時分,他來到一個山村。這才漸漸看清了山的輪廓,村莊、樹木、田野,也清晰起來。他摸摸戰馬,見渾身溼漉漉的,且大口地喘著粗氣,腿直打顫。自己也感覺到腹中飢餓。他決定下馬休息一下,喂喂馬,吃點東西,找點水喝。正在這時,他隱約聽到村子的西南角傳來陣陣打鬥聲,人喊馬嘶聲,夾雜著“別讓他跑了,抓住他”的喊聲。倪宏基顧不得多想,拍馬提槍向出事點衝去。聲音越來越近,轉過一片樹林,見前面一片開闊地上,二百多嘍兵正圍著二個老漢廝殺。這些嘍兵有的騎馬,有的步下,各擺兵刃,把兩個騎馬的老漢團團圍住。當先三員馬上將官,頭裹黑巾,身披灰色戰袍,各擺兵刃,圍住老漢。
只見兩老漢,一個黃白臉,騎一匹高頭白馬,手使大砍刀。另一個黑紅臉,騎一匹青馬,手使長槍。二人正手忙腳亂,呼呼直喘,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倪宏基看罷多時,正義感和助貧濟弱的品德使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高喊一聲:“不要打了,管閒事的人到了!”他這一喊,使雙方都吃了一驚,他們都舉目向喊聲望去。但只見一個英俊少年,齒白脣紅,面如美玉,騎一匹棗紅馬,手提一桿花槍,正向他們奔來。嘍兵頭領一見是個十八九歲的小白臉子,八個不在乎,氣勢洶洶地喊道:“哪裡來的雜種,管老子的閒事,你找死嗎?”說罷,挺槍奔倪宏基撲來。倪宏基也不答話,揮槍相迎。二馬盤旋,兩槍並舉,就戰在一起。倪宏基使出岳家絕命槍,三個回合,就殺的那小子手忙腳亂,不住地“哎哎”直叫。他一看不行了,就喊道:“弟兄們,一齊上,先把這小子剁了!”可話沒說完,就聽“撲嗵”一聲,被倪宏基一槍桿抽下馬來。沒等他站起,倪宏基花槍槍尖就對準他的前心,威嚴地說道:“快傳令,叫他們都住手,不然,一槍捅死你!”那小子一看閃著寒光的槍尖對準自己,冷森森,涼嗖嗖,嚇得面如土灰,忙喊道:“都住手,快住手,趕快撤。”倪宏基這才收住了槍。那小子爬起來,牽著馬,帶著嘍兵,一溜煙似地跑了。
倪宏基下馬,拱手向二位老人施禮道:“二老受驚了,晚生這廂有禮了……”二老也慌忙下馬,還禮道:“多謝公子相救,老朽禮過去了。”還沒等倪宏基再說什麼,那住騎白馬的老漢拱手說道”“敢問公子,是不是在保定楊尚書祠堂燒紙,打傷錦衣衛的那位?”倪宏基還禮道:“正是晚輩,莫非您老是在楊公祠堂祭奠的那位?”老漢面帶微笑,說道:“爲了紀念楊公,我和老婦人爲他燒紙去了,公子的義舉真是大得民心,大快人心,看來,楊公的冤可雪,仇可報,嚴黨可滅,百姓可過太平日子了……哈哈……”白臉老漢一手牽馬,一手提刃,說道:“走,公子,到我家裡敘話,老夥計,牽馬回家,咱的貴客到了,到家裡一敘……”
倪宏基這時巳是人困馬乏,也只好隨二老向村裡走去。順著山路轉過幾個彎,就在村子靠山的一側,見到一所用石塊、茅草蓋的三間房,四周用籬笆牆圍著。二老牽馬走了進去,倪宏基也跟了進去。這是山裡百姓特有的住宅,籬笆牆圍起的小院裡,棗樹、柿樹、石榴樹、香椿樹枝繁葉茂,罩住了整個院子。籬笆牆上,爬滿了串串絲瓜、豆角。三間茅草屋,二間住人,一間是馬棚。二老把馬栓在院裡的棗樹上,那騎白馬使刀的老漢把刀交給黑紅臉的老漢,接過倪宏基的馬,說道:“公子,你到這就是到家了,看來你是走了一夜的路,人困馬乏了,來,先餵馬,然後咱爺們邊喝邊聊……”他把馬牽進馬棚裡,喂上了草料。隨後,二老一邊一個拉著倪宏基的手,走進了正屋。
正屋裡,一位老婦人見來了客人,忙著整理家務。慈祥的臉上洋溢著微笑。三人進屋後,白臉老漢對老婦人說:“老伴,燒水溫酒去,貴客到家了。”老婦人擡頭打量倪宏基,說道:“挺面熟的,好象在哪見過。”白臉老漢說:“哪見過,你再想想。”滿頭銀髮的老婦人搖搖頭說:“人老了,想不起來了。”白臉老漢“哈哈”一笑,說道:“真是老糊塗了,前兩天你去哪了?”老婦人還是搖頭。“再想想,在保定侄子祠堂裡,給你一百輛銀子的恩人,不正是他嗎?”白臉老漢激動地說。“噢,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拉了一馬車祭品的那位公子?”老婦人一把拉住倪宏基,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說道:“好人哪,也是救命恩人,我給你們溫酒去。”老婦人轉身要走。“再把山雞,野兔肉熱熱!”白臉老漢又說。隨後,三人坐在正屋炕上,倪宏基拱手施禮說道:“二位老前輩,你們是楊尚書的什麼人,爲什麼流落到此地?”白臉老漢也在打量倪宏基,反問道:“倪大帥是不是你的家父?”倪宏基兩眼含淚,說道:“正是家父,晚生倪宏基。”誰知這話一出口,二老都吃驚地站起來,上下打量倪宏基,說:“倪少帥,我們可找到你了……”這時,老婦人把山雞、野兔肉擺在桌子上,把酒溫好,又炒了一盤絲瓜,一盤豆角。三人邊喝邊談了起來。
原來,這白臉老漢名叫楊忠,是楊繼盛的一位堂叔。那黑紅臉的,名叫石壘。二人都是楊繼盛的貼身侍衛,跟著楊繼盛南征北戰多年。也曾隨楊尚書到過倪元帥府。所以,一見倪宏基,酷似當年年輕時的倪大帥。彷彿是倪大帥就在眼前。因爲楊尚書和倪元帥興趣、愛好、志向相同,是志同道合的摯友,又都對嚴黨專權,禍亂朝綱有看法,所以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他們又說:“楊尚書一生有三大愛好,一是愛書,無論什麼書都看,尤以喜歡兵書;二是愛馬,無論什麼馬都騎騎,看看,發現好馬就養了起來;三是愛槍,一生中得到的寶槍也真不少,對槍的使用,路數都有研究,見的。前三年,他率軍與西夏國交戰時,曾俘獲了西夏王子的一匹寶馬。這馬身長丈二,蹄似碗盆,眼似銅鈴,渾身雪白。最大的特點是毛比一般的馬毛都短,長在身上,如同裹著一塊白氈。更不同的是,這馬兩耳中間長出一個角來。正因爲有這個角,獅、虎、豹都怕。若是角被硬物擊疼,這馬暴跳狂叫,發出虎嘯龍音,任何馬聽到這聲音都被嚇趴下,放尿。這馬的腳力更是快如風,夜行八百,日行一千。西夏王子曾說這馬叫“千里追風玉麒麟”,並把這馬做爲兩國友好的信物,送給了楊尚書。楊尚書得了這匹馬,真是愛不釋手,安排他堂叔楊忠親自管喂這匹馬。因此,這馬與楊尚書、楊忠有很深的感情。只要楊忠一個呼哨,這馬就象天馬一樣,飛跑到楊忠身邊。楊尚書被嚴黨害死後,寶槍落入嚴黨之手。唯有這匹馬,被楊忠隱藏起來。他記得楊尚書曾說過,我若不在了,你帶著這匹馬遠走高飛,以後遇到能領兵掛帥,保家衛國,剷除嚴黨,爲咱報仇的人,就把這馬送給他。
楊尚書被害後,楊忠帶著“千里追風玉麒麟”,連夜逃出京城。嚴世藩、嚴世壁多次帶兵捉拿楊忠,想得到此馬,但都被楊忠逃走。最後一次,嚴府三百多騎兵,把楊忠圍在覈心。楊忠左衝右突,不得脫身。他忽然想起此馬的獨角來,他用刀桿猛地一擊,那‘玉麒麟”一陣得“咴咴”暴叫,發出虎嘯龍聲,嚴府騎兵的戰馬,一個個被嚇趴下。他趁此機會,一夾寶馬的兩肋,那馬象一陣旋風,重出重圍,逃了出來。他在老家藏了幾天,感到不行,就帶著老伴,連夜逃到了石壘家。石壘幫他在自己一舊宅蓋了三間茅草房,這纔在山裡隱藏起來。二位老友白天在山裡打獵種田,晚上就在茅草屋裡飲酒取樂,其樂融融。
誰知前十幾天,離此不遠的葫蘆頭山,聚集著四五百強人,幹著打家劫舍的勾當。他們的大寨主聽說了寶馬的事,要以重金收買,但被楊忠謝絕了。誰知他們並不死心,趁夜間帶著二百多嘍兵,把宅院包圍,闖進宅院,要奪寶馬。這才引出了剛纔
的一幕。要不是遇到了公子,我們的人、馬就都保不住了。”
楊忠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聽說公子在兩軍陣前槍挑金赤牙忽,鞭打烏烈爾粘,聞名華夏,但不知倪公子今又何往,將來怎樣?”倪宏基拱手施禮說:“晚輩遵徐國公意思,先去江西探望邢老伯,看望母親和妹妹,然後到臥虎嶺投奔趙叔叔、李虎、李風,在那裡招兵買馬,積草屯糧,爲剷除嚴黨做準備……今天誤入深山,得遇二位前輩,晚輩再次施禮了。”說著,從身上掏出徐銀龍給趙倫的信,遞給楊忠。楊忠看罷,“哈哈”大笑道:“寶馬遇到主人了!寶馬遇到主人了!楊尚書的遺言有望了,按照楊尚書所說,寶馬贈給能領兵掛帥,保家爲國,剷除嚴黨之人,孩子,你正是我們尋找之人,走,到院裡看馬去!”
說著,拉著倪宏基的手,來到院裡。倪宏基這才注重打量楊忠騎的白馬。只見這匹馬果然與衆不同,身材高大,腰身長,渾身象披著一條白緞子,銅鈴似的眼睛閃閃放光。最突出的是兩耳中間長出一角,象牛角,可比牛角小,帶有麟片,用手摸是硬的,但仔細摸又是軟的。這匹馬見到倪宏基,先是一陣地“咴咴”暴叫,然後用前蹄不住地刨地,鼻孔發出“吱吱”的響聲。倪宏基撫摸著馬的鬃毛,兩眼露出喜悅的光芒。
楊忠對倪宏基說:“孩子,遵照楊尚書的遺言,這馬要送給你,望你騎上它殺敵立功,保國安民,剷除奸佞,爲楊尚書報仇,還大明一個朗朗的天……等剷除嚴黨後,我要牽馬到楊尚書墓前,告慰他的英靈……孩子,見到你,我的使命完成了,來,先上馬試試。”說著,楊忠解開了馬的繮繩,遞給了倪宏基。倪宏基接過繮繩,搬鞍任蹬,飛身上馬。只見這馬不跑不跳,任倪宏基驅使,它穩穩地在院中走了三圈。倪宏基大喜過望,下馬向二老抱拳施禮道:“承蒙二老成全,我一定不辜負楊伯伯期望,保國安民,剷除嚴黨,還百姓一個朗朗的天……”說罷,把馬又栓在棗樹上,然後用臉頰親了親馬的臉。那寶馬眨了眨眼睛,出神地望著倪宏基。
隨後,仨人又回到屋裡,酒罷,倪宏基拿出了僅有的四千兩銀子,對楊忠說:“二老身居深山,生活困難,晚輩無以報答,現有些銀兩,望二老補貼生活之用。”說著,把銀子放在桌子上。楊忠、石壘一見,忙說:“孩子,使不得,使不得,你出門在外,多有用處,我們在家裡,種田打獵,生活自足,用不著錢花……”說著,二老把銀子包起來,重又遞給倪宏基。爾後,三人喝茶,聊天,很是投機,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倪宏基收拾好東西,準備上路。楊忠又說:“孩子,還有一樣東西我給你裝備好。”說著,從土炕的箱子裡,取出了金鞍玉鐙。但只見這金鞍玉鐙,鮮亮亮,光燦燦,就跟新的一樣。楊忠笑哈哈地說道:“我跟著楊尚書,每天都把這金鞍玉鐙擦洗一遍,楊尚書不在了,我仍是這樣,孩子,老一輩復仇的願望,就寄託在你的身上。”說著,拉著倪宏基的手,隨石壘和老婦人,走到“千里追鳳玉麒麟”身邊,把原來的鞍鐙解來,換上了金鞍玉鐙,爾後,把馬的全身掃了又掃,擦了又擦,並在馬臉頰上親了又親,說道:“老朋友,如今你有新的主人,我們就要分別了,望你跟他殺敵立功,再見吧!”說著,在馬的腦門上了又拍。那馬象是通人性,也用腦袋點著頭,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楊忠,又看看倪宏基,並不住地用嘴脣叼楊忠的手。楊忠最後把一袋馬平時愛吃的草料放在馬背上。這時的倪宏基“撲通”跪倒在地,說道:“感謝老人地厚愛,我決不辜負前輩的期望,誓爲楊尚書報仇雪恨,不剷除嚴黨,決不罷休,可我無從報答三老,這四千兩銀子,是晚生的一片心意,請二老務必收下若不收下,我就永遠跪著。”倪宏基手託著四千兩銀子,眼淚汪汪地注視著三位老人。
楊忠、石壘一看,說道:“孩子,銀子我們收下一半,剩下的銀子你路上要用,人吃馬喂,哪都需要錢,快起來。”說著,二老一人拉著一隻胳膊,把倪宏基拉起來。倪宏基站起來,仍抱拳施禮說:“望三老保重身體,晚輩有使命在身,我們再見!”楊忠說:“孩子,等你起兵後,我們一定投靠於你,現我們正打聽楊尚書的公子楊再英的下落,聽說他逃進深山去學藝,但不知確切地址,一旦找到他,我們會投奔於你的……”說完,楊忠把“千里追風玉麒麟”的繮繩解開。倪宏基轉身到馬棚,爲棗紅馬添上草料,並在它的臉頰上親了又親,然後接過“玉麒麟”的繮繩,搬鞍任鐙,手提花槍,向三位老人告別,邊施禮邊打馬向村外走去……
出村不到五里,轉過一片樹林,忽聽前面“啪吱”一聲響箭,頓時從密林裡涌出無數嘍兵,個個黑紗罩面,揮舞著刀槍,攔住去路。當先五匹戰馬,一字排開,正當中賊首黑盔黑甲皁羅袍,胯下大黑馬,手提大砍刀.旁邊一位騎馬提槍的頭領,說道:“大哥,就是這小子,攪了你的好事,你看,他騎的正是“千里追風玉麒麟”,決不讓這小子跑了,奪下他的馬!”黑甲黑袍的將官用沙啞的聲音說:“小的們,抓往那小子,賞黃金五十兩,都給我精神點,把他圍住,別讓他跑了……”羣賊呼地打了個包圍,亂喊道:“大頭領放心,就是一隻鳥兒,也別想飛過去,看好吧!”說著,齊舉刀槍,衝了上來。倪宏基面對羣賊,心裡一陣地冷笑,他把金鞭從背後鹿皮套抽出來,一手提鞭,一手提槍,一夾馬的兩肋,衝了上去。這匹馬還真有龍性,只見它衝進嘍兵羣裡,“咴咴”一陣暴叫,騰開四蹄,連踢帶咬,照著前面的嘍兵腦袋就亮開了蹄子。只聽“啪啪”幾下,嘍兵腦袋就開了花。倪宏基就勢一陣的鞭打槍刺,十幾個嘍兵當場畢命。嚇得別的嘍兵扭頭就跑。賊首一看嘍兵敗下陣來,便對衆頭領說:“誰過去,拿住這小子?”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騎花馬,手使鑌鐵雙錘,五短身材的漢子,一聲怪叫“哇呀呀,大哥,交給我了,看我把他砸成肉餅!”說著,拍馬衝到倪宏基面前,大叫道:“呔,小白臉子,奪了我大哥的寶馬,還想走嗎?你拿命來!”倪宏基勒馬挺槍,問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攔住我的去路?”那人大嘴一撇,說道:“葫蘆頭山崔三奎,綽號催命鬼,你家崔三爺,今天遇到我,叫你命歸西天,看錘吧,小子!”說著舞動一對六十多斤重的鑌鐵雙錘就要動手。倪宏基用槍點指,說道:“你們既是義軍,我很佩服你們,我們無冤無仇,可以交個朋友,望你們讓開路,放我過去,以後我們多親多近,怎麼樣?”“呸,誰給你交朋友,今天把寶馬留下,饒爾不死,如若不然,哼哼,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哇呀呀……”崔三奎又是一聲怪叫。倪宏基把槍一橫,說道:“你要動武,我也讓你知道知道,我扎你三槍。第一槍,扎你的頭皮不帶血;第二槍,扎你的大腿帶點血;第三槍嗎?看你服不服,若是不服,扎你的軟肋,給你大開膛!”“好啊小子,你也太狂點,大話欺人,你著錘吧!”崔三奎說完,大錘掛動風聲,“嗚”地照倪宏基當頭砸來。倪宏基一撥馬,大錘走空,於是順勢一槍,如閃電一樣,直刺崔三奎的頭頂。只聽“嚓”的一聲,崔三奎頭盔被挑掉,且連頭皮被搶下銅錢大的一塊.嚇得這小子慌了神,沒等他反應過來,倪宏基照著他的大腿又是一槍。只聽“刺楞”一槍,挑開甲葉,連皮帶肉,挑下燒餅大的一塊肉來。鮮血頓時“滴噠噠”流出來,疼得這小子“媽呀”直叫,撥馬就逃。倪宏基也不追趕,只是說道:“等等,還差一槍哪!”崔三奎趴在馬上,頭也不回地說:“我服了,你是練武的祖宗,我是練武的孫子,哎喲,你是人是鬼?”說著,負傷敗回本隊。
剛纔這一幕,羣賊震驚,無不膽寒。大寨主把馬一帶說:“哪個過去會會他?”連問三遍,沒人做聲,他只好說:“那只有本寨主出馬了。”於是他馬往前提,對倪宏基抱拳施禮說:“小英雄槍法出衆,神出鬼沒,本寨主配服,不過,本寨主既帶兵來,也只好和小英雄走上幾遭,以免天下人恥笑,還往小英雄手下留情!”倪宏基還禮說:“我不想給寨主過招,只想早點過去,望寨主放行!”“哎,本寨主話既出口,望小英雄賞臉……”說著,舞動大刀,就要動手。倪宏基道:“既然寨主要走幾趟,我只好奉陪,也向寨主學幾招。”二人馬打盤旋,各擺兵刃,動起手來。大寨主揮刀“嗚”地向倪宏基當頭劈來。倪宏基一帶馬,用左手槍桿一撥刀頭,右手抽出金鞭,把刀桿壓住。這一壓,大寨主使出吃奶的勁,也沒把刀抽回。他只好說:“小英雄手下留情了,本寨主領教了,也讓弟兄們開眼了,咱們後會有期,弟兄們,列開隊伍,放英雄出去……”倪宏基把金鞭抽回,說道:“小生得罪了,也現醜了,望寨主原諒,咱們後會有期。”說著,一夾玉麒麟,在嘍兵隊伍中,象一條白練,向西南奔去。衆嘍兵睜大吃驚的眼睛,呆呆地出神。若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