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
葉淺趕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天邊的晚霞紅得有那麼一絲詭異,彷彿是連綿不盡的鮮血潑墨般灑在遙遠的天空上,就連風也變得壓抑,令人呼吸起來都覺得不舒服。
夏侯琰被風雲十二騎包圍著,他的身體如同風化了一般一動不動,可是葉淺還是能透過那十個充滿防備和殺意的身影后看到娉婷軟軟躺在夏侯琰懷裡,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娉婷!”他歇斯底里的喊道。
黑暗中,有一個聲音穿透了遙遠的距離,穿過一片記憶的滄海,真實的落入娉婷公主的耳際。
她知道這不是夢,可是卻疲憊的睜不開眼,好累好沉重,整個身體都跟灌了鉛似的。
阿默,你爲什麼要回來?
你的傷還沒好,不要和夏侯琰硬來啊。
阿默,我好沒用,所以,你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就讓軟弱,任性而自私的我,永遠長眠在這邊荒涼的土地上吧……娉婷這樣想著,似乎覺得一切都不那麼可怕了,死亡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早在她被劫持的時候就有了這樣的覺悟,要不是爲了國家她不會硬撐到現在,她真的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葉淺從來沒有那麼憤怒過。
這一生中除了年少時的那場變故,他一直都是清心寡慾從容於世的,即便殺人的時候也保持著常人沒有的冷靜。作爲一個殺手,他可以不成功,但是必須全身而退,否則就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於是他小心翼翼,從不讓自己殘雜任何不必要的感情,時間久了,性格本就偏冷的他更是看起來雲淡風輕,近乎冷酷——似乎沒有什麼能夠在他平靜的心湖中投下任何漣漪。
除了她。
在推開柴房的一刻,正在哭泣的女孩突然止住了眼淚愣愣的看著他,月光打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好像是透明的,她那麼信任他,把少女最美好的情感毫不吝嗇的付諸與他這個雙手沾滿血腥的人。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愛情,這種溫暖足以照亮他整個生命,足以讓他擯棄所有的陰暗,足以讓他冰冷的心慢慢綻開一絲縫隙,直到被她明媚的笑容完完全全的衝破的神秘領域。
好像又回到冷冷那晚燈火萬千的令城,那個小女孩怯怯的拉著他的袖子的一刻,他的心好像被一根羽毛輕輕掠過,又好像被什麼巨大的暖流狠狠地撞了一下,他說不出當時的感覺,他想,或許,就像小女孩說的一樣,有一天她會來看自己,在他們都長大一些的時候,到那時候,他們可以牽著手,一起看燈會。
但是他也知道,從他殺了傑皇子的一刻,那一切都不可能了。
命運就是這般捉弄人,往往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你最美好的東西,卻在你以爲幸??拷臅r候又將這東西遠遠抽離,甚至沒有任何緩衝的時間,一顆完整的心就這麼被割得支離破碎。
夏侯琰聽到葉淺的聲音,突然像從夢境中醒來一般,將娉婷交給侍衛,而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蓄積了可怕的力量向葉淺衝過來。
葉淺也不甘示弱,同樣強大的巨大的爆發力陡然憑空生出,他的身體已經化爲了一道閃電,在漆黑的夜色中劃出一道白亮的痕跡,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與夏侯琰爭鋒相對!
電光石火間,所有的一切都幾乎像是一場龍捲風暴,只聽一聲尖銳的響聲,兩人的兵器已經狠狠撞上,擦出耀眼的火花!
巨大的反彈力讓兩人向後退了幾步,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冷冷的交鋒,像是兩隻對視的蒼鷹。
有凜冽的殺氣。
夏侯琰角略略一彎,帶著濃濃的嘲諷:“我就等著你來送死!”
“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葉淺怒喝一聲,瞬時間,好似一陣旋風一般,再度發起第二輪攻擊。
幾乎與此同時,“殺!”短促而有力的一聲令下,除了看護娉婷的一人,風雲十二騎剩下的九人將梅和蘭團團圍住,夜風穿呼嘯而過,發出嗚嗚的聲音,就像是野獸低沉的嚎叫,讓人脊背發涼。
夏侯琰和葉淺打得不可開交,兩人都毫不掩飾胸臆中噴薄而出的殺意,力量由冷兵器傳出,精確無誤像對方絕殺過去,稍稍有一絲一毫的偏差,就是人頭落地。
太陽漸漸落下山,兩人還是打得難分難捨。
另一邊,梅和蘭單人而言實力都不輸風雲十二騎,可是現在他們出於人數上的劣勢,而就在此時,不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聽起來聲勢浩大,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是夏侯琰的援兵。
他們有恃無恐的放緩的攻擊的速度,想在體力和精神上拖垮他們,因爲誰都清楚,高手的對決在很大程度上已經不是技術的高低,而是看誰意志力堅強,心裡往往佔了決定勝敗的八成因素,而現在,顯然一切對夏侯琰有利。
追兵越是靠近,葉淺等人的勝算就越少,就難免不心浮氣躁。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只見昏暗的光線中牢刀劍四起,劍光繚亂,鮮血飛濺。
混亂的激戰中,梅和蘭都受了傷,不過對方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一個人已經被他們幹掉,還有四個人也不同程度的掛了彩,但是情勢仍然不容樂觀,要在追兵趕到前把他們都解決掉似乎不太可能,而即使能做到,他們又有多少體力應對後面追兵的襲擊?
汗水混著血水從他們的臉頰流淌下來,昏暗中,神色有些可怕,目光卻死死盯著同樣虎視眈眈的風雲騎們。黑衣護衛們身形快得叫人目不暇接,充滿默契的一把把利刃破空而來,彷彿形成一道無形的網,要將他們割得血肉橫飛。
這時候葉淺漸漸有些體力不支,氣息明顯不穩,夏侯琰看出他之前似乎受了傷,於是下手招招陰狠,招招對著他的傷口,饒是如此,葉淺依然身輕如燕,動作靈活,沒有讓他佔的半分便宜。
夏侯琰原以爲葉淺已經受傷應該不足爲患,而那兩個隨從縱然有些本事能也絕不能戰勝他最精銳的護衛,卻不料這個幾個人在一起竟有些超出常人的毅力,凝聚的戰鬥力更是不容小看,他們有著戰士一般的堅毅,有著死士一般的決絕,有著勢不可擋的勇氣,怪不得他們能從他的
眼皮子底下逃到這裡!
想到這裡他下手更狠,一步步將葉淺往追兵過來的方向逼近。
隨著體力的流逝,葉淺的動作已經比剛在慢了一些,雖然現在還能支持,但是時間一久必然處於下風,想到這裡他的眼裡突然冒出嗜血的光芒,他們必須在最短時間裡突圍出去,爲此他必須博一下!
只聽見他突然一個縱身後退幾步,與此同時手指劃過自己手中的長刀,鮮豔紅色沿著刀鋒蜿蜒而下,卻在還沒落在地面的時候就止住了,好像被刀刃吸進去一般。
然後令人吃驚的事發生了,他手上的長刀在昏暗中突然閃出一道紅光!
這紅光開始並不豔麗,只是暗淡的光,可是每沾染上一滴血,這紅光變強列一分,奪目一分!
夏侯琰有些意外,葉淺手中的刀似乎有點邪門,尤其是沾上血之後,那刀上的紅光越來越亮,越來越耀眼!
更可怕的是,這把刀似乎自己在動,一時間竟分不清究竟是葉淺在揮刀,還是這把刀在牽引著他,只覺得他的力量在瞬間暴增,速度也是出奇的快,而且越來越快,快得他幾乎都看不清楚他的動作!
夏侯琰更吃驚的是,這把刀釋放出強大的殺氣,遠遠地便能感覺到,下意識的勾起心中的恐懼,竟然不敢靠的太近!
就連周圍的空氣也在那一瞬凝固了,充滿著濃稠血腥味的氣流好像都被葉淺吸過去,形成一道詭異的衝擊波,和著劍氣以勢不可擋的威力向夏侯琰的要害衝過來——只聽“啊”!的一聲慘叫,一個風雲騎護衛擋在夏侯琰身前,卻硬生生的被劈成兩半,頓時血肉模糊,屍體橫飛!
時間彷彿被這嗜血的刀鋒定格住,就連呼吸都是多餘的!
就連激戰中的梅和蘭也是愕然,此時的葉淺完全與平時的和慈眉善目完全判若兩人,晚風吹得他髮絲飛揚,面色狠戾,眼中帶著嗜血的光芒,宛若來自地獄!
就在這時,後方的追兵已經趕過來,如同潮水般的將他們團團包圍住!
“上!”夏侯琰已經從剛纔的驚異中回過神來,一聲厲喝,只見幾十人將葉淺團團包圍,而葉淺毫不畏懼,手中的那把刀反倒更加的耀眼,那把刀和他的人一樣,都是嗜血的!
只聽葉淺怒喝一聲:“破!”手中帶著紅光的猶如一條火焰,在紛亂的人羣中劃了一個圈,所有被紅光沾到的人被齊齊切開身體,有的被攔腰斬斷有的被切開頭顱,有的斷臂斷足,竟無一能夠倖免!
所有人都被這奇異的景象震撼到了,有的甚至忘了手上的動作。
夏侯琰雖然及時躲開,但是也禁不住有些呆了,冷汗直冒,這是什麼怪異的力量?
這把刀這個人簡直就像是嗜血的修羅,像來自地獄的索命使者!
黑壓壓的士兵足有五百人,卻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讓開!”短短兩個字,從葉淺口中逸出,他每走一步,士兵就後退一步!
夏侯琰吸了口氣,怒喝一聲:“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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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