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公主被關(guān)起來。
她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黑暗。
空氣中充滿乾燥的木香味。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知道自己被濃濃的黑暗包圍了。
那麼濃重的黑暗,那麼空曠的黑暗,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開始大聲的叫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聽到?jīng)]有?!夏侯琰,你這個混蛋!小人??!你快點給我開門!”叫了半天,嗓子都快叫啞了都沒人理她。
夏侯琰下了命令,不準(zhǔn)任何人接近這裡。
她以爲(wèi)自己只要走足夠的堅定的信心,足夠強(qiáng)大的勇氣,再加上一些計謀,就有辦法從這裡出去。
她要回到齊國或者楚國,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化干戈爲(wèi)玉帛,她不能辜負(fù)自己的肩上的使命。
可是,剛纔那個惡魔般的男人顯示出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殘酷狠戾,對她毫不手下留情!到現(xiàn)在,她的後背都疼得像要裂開,若不是一直以來的信念與堅持,她恐怕早就支持不住,一命歸西了吧?
她的生活是不是從此暗無天日?
委屈和軟弱同時抓住了她。
這些日子來強(qiáng)撐的高傲與冷漠終於在這一刻終於崩塌瓦解,一時間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難過的心情,眼淚嘩啦啦的掉下來,嘴裡嗚咽出聲,傷心之至。
她一邊哭一邊想起自己以前的傷心事,她委屈求全的去和親,結(jié)果半路被劫持,夏侯琰那樣的惡魔向她伸出魔爪……
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似乎老天爺都在和她作對,沒有一件是順利的,所有的事情都對自己不利……
反正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她怎麼樣哭泣都不必?fù)?dān)心被聽見,她想怎麼發(fā)泄都可以。
眼淚一旦流出來,就滔滔江水,綿綿不絕,怎麼也止不住。
她如同孩子般傷心的哭著,越哭越喘不過氣來,停不下來,越哭越傷心,她什麼都不管,放聲大哭,肩膀顫抖不停,她哭的聲音都啞了,眼睛鼻子通紅,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看起來甚是可憐,就在這時,門口有了動靜,她驚了一下,來不及收住的淚水讓她分外狼狽。
門被打開,月光傾瀉而入,門口立著一個少年,月光從他背上打過來,使他散發(fā)出一層神奇的光暈。
她一下愣住,懷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人類。
“你……你是誰?”她一邊抽噎一邊侷促的問。
“……”少年看著她,微微有些詫異。卻沒有說話。
“我問你是誰,你沒聽到嗎?”她擦了擦臉,想到自己這摸樣竟然被一個陌生人看到,覺得有些丟臉,她畢竟是一國的公主啊,這樣好沒面子。
見那少年不說話,她的目光瞥向少年身後被打開的門,看到一絲絕處逢生的希望,立馬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外往外面走,不料剛踏出步子就被這少年攔住。
有那麼一瞬,世界好像寂靜無聲。
月光下,她看著少年,少年有著好看的輪廓,他的眼睛裡彷彿盛著一縷月光,娉婷的目光繼續(xù)停駐在少年的臉上,他的眼睛……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有一瞬的恍惚。
但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必須想辦法出去。
理智將她拉回現(xiàn)實,她清了清喉嚨:“你攔著我?guī)质颤N?”
“……”少年神情淡漠,
嘴巴張合了兩下,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娉婷皺眉:“你有話倒是說呀!”
少年輕輕搖頭,閃過一絲無奈的神色。
娉婷一愣,試探問道:“你——不會說話?”
少年點了點頭。
真是可惜,娉婷心裡有些惋惜,這麼美好的人,竟然是個啞巴。
不過這並沒有改變她的注意,她繼續(xù)要往外走。
少年依然攔著她。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他就往右,任由她半百般身子靈巧,少年始終比她快一步。
“奇怪了,你幹嘛不讓我走呀?”她有些急了,跺著腳喊起來:“難道你要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活活餓死活活渴死嗎?”
少年依然堅持的攔著她。
她有些惱怒,但轉(zhuǎn)念想了想,說:“你是怕我走了連累到你?”
少年點點頭。
娉婷冷笑一聲,也對。爲(wèi)了她這個人質(zhì),得罪他們的不可忤逆的主公可太不值得了。
這些天耳聞目染也知道夏侯琰在這裡是怎樣可怕的人物,惹惱了他的人輕則挨板子挨鞭子重則斷手?jǐn)嘧悖蛘咧苯觼G到湖裡喂鱷魚,像她這樣被關(guān)到柴房恐怕還是因爲(wèi)她特殊身份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至於這個少年,若是幫她逃走讓夏侯琰知道了恐怕就沒她這麼幸運了。
但是她不打算就此認(rèn)命。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少年指了指她背後的柴火。
她看這少年一身深藍(lán)色的棉布衣服,是家丁打扮,立刻想到他可能是來取柴火的。到此刻她才明白過來自己被關(guān)在柴房裡。
現(xiàn)在她就算不顧少年的阻攔衝出柴房也難保不被夏侯琰的人發(fā)現(xiàn),畢竟她對這裡的地形一點也不瞭解,而且不可能附近沒有守衛(wèi),一旦被發(fā)現(xiàn)可就不是關(guān)在柴房那麼簡單,與其這樣冒險到不如通過這少年先搞清楚府裡的狀況,找到逃出去的辦法。
她決定先收買這個少年。
於是說:“好吧,我也不爲(wèi)難你,不過我現(xiàn)在餓了,你能不能去幫我弄點吃的?”
那個少年點點頭,上前取了一些柴火,走到門口對她比劃了兩下,意思是叫她等著。
“那好吧,我等著,你要快點,我快餓死了……”她原本就餓,肚子也不爭氣的叫起來,加上大哭一場又很耗費體力和水分,嘴脣乾乾的,整個人突然間像要虛脫一般,她像小貓一樣捲縮著,可憐兮兮的嚷嚷:“我還要喝水……”
少年點點頭。
娉婷似乎也沒力氣說話強(qiáng)硬了,聲音不由自主也變得軟綿綿的,那少年拿了一些柴火便離開了,走之前不忘鎖上門。
過了沒多久,少年帶了一些食物進(jìn)來,雖然只是粗茶淡飯,可是她也不管那麼多,將就著吃起來。
少年在柴房裡點了一盞豆丁大的燈,然後在她邊上坐下,靜靜的看著她吃。
光線昏暗,少年和少女席地而坐,在這清冷的夜裡,似乎能夠在彼此身上尋求到一絲暖意。
娉婷喝了水,抹了抹嘴,露出滿意的笑容。
“謝謝!”
少年擺擺手。
藉著微弱的燈光,他們打量著彼此。
娉婷這纔看清楚少年的相貌。
這個少年有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蛋,她真是難以相信,怎麼
一個男人也可以長成這樣:俊秀的臉龐,輪廓分明,白皙的肌膚,毫無瑕疵;眼角微微上揚,眼眸清亮;薄厚適中的嘴脣,泛著自然健康的光澤;挺直的鼻子,稍尖的下巴……簡直比女孩子還要漂亮,卻不乏男子的英武俊朗,她忍不住感嘆,真是個好看的人。
少年也看著她。
梨花帶淚的臉,膚若凝脂,大大的眼睛咋看一下溫柔柔美,裡面似有星光流轉(zhuǎn),再仔細(xì)看卻帶著一絲凌傲與不羈,花瓣一樣的脣,帶著粉潤的光澤……雲(yún)鬢微亂,一頭烏髮比黑夜更黑,比綢緞更柔順,比寶石更有光澤。那樣年輕,那樣驕傲,那樣美麗。
兩個人好像是狹路相逢的兩隻野獸,小心翼翼的彼此接近著、試探著,互相聞著對方的味道,謹(jǐn)慎的揣測著是不是自己的同類。
“你幹嘛不走?”娉婷問:“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嗎?”
少年似乎不急著離去,而是嘴角揚起微微的弧度輕笑。
無聲的笑。
“你也要吃嗎?”她將剩下的一點饅頭遞給他。
少年搖了搖頭。
不知爲(wèi)何,這少年讓娉婷放下幾許戒備。也許是因爲(wèi)他的眼神,純淨(jìng)的不帶一絲雜質(zhì),也許是因爲(wèi)少年淡淡的氣質(zhì),在她又餓又渴的時候幫助了她,她應(yīng)該感謝他。
“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現(xiàn)在還在餓肚子,肯定慘不忍睹。”她自嘲的笑了笑,又說:“我叫娉婷,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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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依依呀呀的用手比劃著。
“哦,我差點忘了你不會說話。那你會寫字嗎?”
少年點了點頭。
“那真好,我們可以通過寫字來交流?!?
娉婷找了一個小木條,交給少年:“你寫你的名字吧!”
少年在地上比劃著,歪歪斜斜的寫了兩個字。
“阿默,原來你叫阿默!”娉婷開心的笑了。
少年輕輕點頭。
娉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說:“那麼,阿默,我們在這碰面的事你可不能說出去啊,這是我們的秘密!”
少年拍拍胸口。然後微微一笑。
娉婷也笑起來。她來到這裡幾乎沒怎麼笑過,不過這個少年似乎與衆(zhòng)不同,他的出現(xiàn),彷彿使周圍的昏黑都變得閃亮起來。
“謝謝你。”娉婷說:“阿默,我們現(xiàn)在算不算是朋友了?”
阿默看著她,想了想,喉嚨裡發(fā)出乾啞粗糙的含糊聲音。
娉婷聽得明白,伸出手指與少年拉鉤。
少年也伸出手指。
指尖微涼,卻柔軟。
“你是我在這裡的第一個朋友。阿默,除了謝謝,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辨虫酶袊@道:“等我有一朝一日出去的時候,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阿默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他白皙的面容在幽暗的燈光下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娉婷有一瞬的失神。
臨走前,少年依依呀呀的比劃著,說明天還會帶吃的給她,娉婷從胸口到腳底都覺得很溫暖。
她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她回想起少年的笑容,在這樣的環(huán)境裡,她竟然可以在一個人面前那麼坦然,那麼放鬆,那笑容好像寒冬裡的炭火一下子溫暖了她,那笑容——一定有什麼魔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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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