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相信謝樾的能力。
他的武功高強,身後又是南越首富的謝家,資源、人脈都是頂尖的。從前的他,想法簡單,做事衝動,確實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經過這大半年的調教,進步很快,算得上有勇有謀了。
若在從前,南風只怕還要指導她如何做,但現在,南風很乾脆地放了手,讓謝樾自己去謀劃,去執行,去善後。
劫持沈寶珠並不是件難事,因爲沒有人會想到在京城,會有人敢劫持沈寶珠。隱藏沈寶珠對其他人也許有些困難,但對於整個京城有一半店鋪都是謝家的謝樾來說,再容易不過了。
謝樾毫不客氣地削了沈寶珠半邊頭髮,連著南風交給自己的信,送去了靖國公府。
靖國公府並沒有陷入慌亂,面上不顯,卻連皇城司都調動了,全城搜人。但除此以外,並無動作,南風也沒有等來她所希望的變化。
但南風並不急,而謝樾,第二天,給靖國公府送去了兩枚指甲,鮮紅的鳳仙花染過的指甲,修得很完美,這種顏色的鳳仙花,整個京城只有三盆,一盆在靖國公府,另外兩盆在皇宮內院。
這一次,終於等來了南風希望的結果。
很快,京中出現了很多關於被害者許芳菲的傳言,有她和姐夫有私情逼得姐姐自殺的消息,也有她通過不入流手段搭上萬安侯的事情,甚至連她和萬安侯世子有私情,借刀殺人害死了萬安侯世子寵妾的事情也暴了出來。
這些消息,真真假假,根本讓人無從分辨。但所有的消息彙集在一起的力量是巨大的,原本無辜純良的受害者許芳菲,已經變成了一個爲了目的不折手段的賤人,死有餘辜,不值得同情。
見此情景,大理寺立刻放出了南風自進京以來所處理的案件情況,特別是許芳華案件中,在刑部已定罪的情況下,南風剝絲抽繭,找尋案件真相的整個過程。向公衆展示,南風在當初可以判定許芳菲有罪的情況下,還了許芳菲清白,從而得出結論,南風殺許芳菲的動機並不成立。同時,前段時間南風爲小六取解藥,孤身前往北祁的事情也被隱晦地宣揚了出來,樹立了一個爲了下屬置自己安危不顧的好上司的形象。
大理寺放出消息的時機剛剛好,若是在許芳菲的人設沒有一落千丈之前,大理寺放出的這些消息,只怕還會被認定是大理寺在爲南風洗白,就是爲了南風輕判,官官相護,只怕羣情更是激憤,反而起了反效果。
再然後,高潮來了。京城素有賢名的靖國公夫人,親自證明,許芳菲被殺當日,她也在現場,並且較魯國公夫人早一步到達南風和許芳菲爭執的現場,她看到的是許芳菲拉著南風的手,將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也就是說,南風根本沒有殺人,許芳菲陷害了南風。
至於自己爲什麼直到現在纔出來解釋這件事情,靖國公夫人的解釋是:看到這麼可怕的場面,她直接就暈過去了,隨後被丫鬟婆子送回了家,這些天一直病著,直到病好些能坐起身,才聽說南風被冤枉殺人,這才急急地到刑部替夏南風證明清白。
到了此刻,許芳菲殺人案水落石出,南風被立刻釋放,官復原職,德榮帝還差內侍送了厚禮過來,算是給南風壓驚,也是在百官面前表明自己對南風的信任。
有了靖國公夫人的出面作證,南風被釋放、官復原職再未引起什麼風浪,南風的口碑反而上了一個新的臺階,人人都知大理寺少卿斷案如神,有擔當,有魄力,愛惜下屬,還有一副好相貌。連帶著南風的行情也好了起來,居然有好幾家家世不錯的世家,要與南風聯姻。南風也算是因禍得福。
倒是靖國公夫人,名聲上倒是有了些損失。不知何時,大家開始討論起靖國公夫人因何不在一開始就出來作證,而是到了許芳菲名聲一落千丈,案情馬上要反轉的時候纔出來作證?然後有人便想到了沈寶珠想嫁裴述的事情,便猜測是靖國公夫人不及時出面作證是想借此機會除去南風,畢竟之前南風和裴述要定親的消息傳得滿城風雨。當然也有人立刻反駁,說靖國公夫人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當然,相信靖國公夫人不是這樣的人的意見佔了上風,但是,還是有不少人開始懷疑,靖國公夫人,是不是像外面看起來的那般高尚,純良無害?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謝樾是認定靖國公夫人不是個好人,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靖國公夫人竟然這麼惡毒,簡直是披著羊皮的狼。
謝樾用沈寶珠威脅靖國公夫人的事,也沒瞞著裴述,否則後來大理寺的行動也不會配合得那麼好,
在謝樾說出正在執行的計劃後,裴述的臉色很不好。謝樾很理解裴述,裴述對靖國公夫人的感情複雜,不止是將她當做長輩,更是母親,因爲沈明珠的事,他懷著深深的愧疚。靖國公夫人今日的所作所爲,顛覆了大家對她的認知,也不知道裴述以後要如何面對她?
南風官復原職,最高興的莫過於大理寺上下,特別是謝樾等人,早早地定好了寶燕樓的雅座,就等著和南風一起把酒言歡,慶祝南風大難不死。
原本聚會還邀請了裴述,但裴述推了,他現在都有些不敢見南風。雖然目前僅有的證據,只是懷疑靖國公夫人沒有及時出來替南風證明清白,還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靖國公夫人謀劃了這起謀殺案,但靖國公夫人是無辜的嗎?裴述不敢深想,也不想深想。
南風坦坦蕩蕩地去見了裴述,感謝自己入獄的這段時間,大理寺上下對自己的支持,沒有大理寺上下的同心協力,南風不會這麼快就平安歸來。
由始至終,裴述都很沉默,只說了一句:“我會給你交代的。”
南風很快就知道裴述的交代是什麼了。就在第二天,在皇宮的宴會上,裴述當著滿朝文武及家眷,包括永安侯府的老太君的面,宣佈自己此生只有沈明珠一個妻子,除了沈明珠,一生不娶。氣得永安侯府的老太君當場就暈了過去。
德榮帝也不知出於什麼考慮,居然同意了裴述的懇請,不過還是留了後路,認爲裴述一生不娶過於殘忍,十年足矣。
十年不娶,這幾乎斷了沈寶珠嫁給裴述的可能,沈寶珠等不了十年,而且,就算她願意等,十年後裴述也未必願意娶她,徒增笑話而已。
既然沈寶珠嫁不了裴述,自然以後靖國公夫人也不會再找南風的麻煩。裴述用自己的終身不娶,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換取南風的平安。這就是裴述給南風的交代。
裴述的十年不娶,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成了京城最津津樂道的八卦之一。
謝樾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情。裴述之所以這麼做,是要絕了沈寶珠嫁給自己的念頭,沒了這念頭,靖國公夫人自然也就不會再針對南風。裴述,大概是通過這種方式保護南風吧。
謝樾有時候想,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因素,或者,裴述越來越被南風吸引,但他又覺得這樣會對不住因自己而死的沈明珠,所以,通過這種方式,阻止南風走向自己,更是阻止自己靠近南風。
謝樾因此偷偷觀察著裴述和南風,發現這件事後,兩人的關係並無甚改變,既不刻意疏遠,也沒有變得親近,像其他成熟男女那樣,平和,不起波瀾。
謝樾小心地觀察著平靜一如往昔的南風,猜測裴述的十年不娶對南風有著什麼樣的意義。在南風被誣殺人,到平安歸來,案件充滿了反轉,但南風始終表現得很平靜,太過平靜,彷彿早就料到自己會沒事。謝樾重新捋了一遍又一遍案件全過程,發現這案件,從頭到尾就透著古怪。
首先,南風會赴約就很古怪,許芳菲一開始就透露出對南風的敵意,而南風會單身赴約,沒有任何防備,這不正常。
其次是,被抓後南風的表現也不正常,她沒有積極地替自己洗冤,甚至沒有提出到案發現場查找線索,也沒有指導謝樾需要注意哪些細節,實在是太淡定了,彷彿早知道現場不會有任何線索。
還有最不正常的是,整件事,並沒有任何明顯的線索指向靖國公夫人,而且靖國公夫人又是出了名的賢人,南風之前對她的印象也很好,她到底爲什麼會懷疑靖國公夫人?不,不單是懷疑,南風幾乎確定幕後黑手就是她,爲什麼這麼確定?
謝樾想起南風提及靖國公夫人時臉上的神情,明明看著很平靜,但謝樾卻能感受到她周遭的冷意。
這些都太反常了,反常到謝樾開始懷疑,南風是不是早料到了這一切,甚至,一開始,裴述和南風的傳言,根本就是南風自己傳出來的。
謝樾想起之前自己和南風之間的對話,她曾對自己說過,也許還有一個人,會傳播自己和裴述的流言,不是別人,就是她自己。當時自己還笑著說怎麼可能,但現在看來,也未必不可能。
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謝樾不敢再深想下去,他阻止自己繼續往下想。
裴述的八卦沒多久也就漸漸平息了,除了裴家的老太君還沒有平息憤怒,其他人也都漸漸忘記,開始熱衷與新的八卦。
而南風,也迅速投入了新的案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