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樾暗暗吃驚,南風進入大理寺一來,連破數案,每個案件他都是親自參與的,如果說這都是碰運氣,那謝樾真不知道什麼是實力了。但看陸瓚的表情,似乎認定了南風破案真的是靠運氣,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陸瓚說完就開始介紹案情,其實這案件的卷宗南風和謝樾都已在大理寺仔細看過了,不過畢竟是書面的東西,肯定不如主管案件的陸瓚說得詳細,兩人邊聽邊記錄,倒也掌握了不少卷宗中沒有提到的細節。
這次的案件共有三名女子被殺,縣丞的女兒杜晚娘、驪園的頭牌嬌蕊,還有李府的小丫鬟杏兒,最先被殺的是杜晚娘,然後是嬌蕊,杏兒最後,是前天被殺的。將三人的案件定性爲連環殺人案,主要是因爲每個死者都被很細心地梳理了頭髮,整理好衣衫,臉容平靜,且三人的雙手都握緊成拳,拳中有一朵粉色的薔薇珠花。
這三人,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縣丞家姑娘,一個是出賣色相的頭牌,還有一個是底層的丫鬟,怎麼找都找不出三人的聯繫,無論是生活圈、親人、朋友、仇人都完全沒有交集,案件就這樣進入了死衚衕。
而案件的情況陸續被泄露了出去,有真有假,但都被民衆當做真相繼續傳播,很快造成了恐慌,特別是聽說了兇手每五天殺人的消息後,更是人心惶惶,距離杏兒被殺兩天後,陸瓚終於頂不住壓力,向大理寺申請派員協助,他實在害怕再有一名被害人,那他的這個縣令估計也做到頭了。
原本這三年政績不錯,又疏通了上層關係,升一級甚至兩級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現在,三名女子一死,別說升職,能保住頭上的烏紗就不錯了。
陸瓚是恨透了這兇手,卻又實在找不到被害者之間的關聯,自然找不出兇手,但如果三名死者之間沒有關聯,兇手屬於無差別殺人,那就更難找出兇手了。如果死者之間是有關聯的,找出這種關聯性,至少還有找到兇手的可能。
陸瓚很不願意向自己曾經的下屬求助,也不是很相信她的能力,但現在,南風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明知未必能救得了自己,但也只能緊緊抓住了。
“南風,你也看過卷宗了,情況你也清楚了,你看這三人之間會有什麼樣的關聯呢?”陸瓚遲疑著還是問了出來。
南風知道這位曾經的上司的清高與驕傲,能向自己不恥下問實屬不易,但她剛接手案子,一時也沒什麼頭緒,但又不能不答,想了想才道:“這三人之間真的什麼聯繫都沒有嗎?脂粉鋪、首飾鋪,常去的飯店,小吃攤子,這些也都沒有交集?”
陸瓚搖頭:“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我們都去調查過了,完全沒有交集,這三人屬於不同的階層,交集原本就少,加之杜晚娘生性靦腆,不愛交際,很少出門,兇手能乘她落單行兇,實在是運氣好得出奇——”
陸瓚很快發現自己用詞不妥當,連忙補救:“我是說兇手如果是無差別做案,那也實在是太巧了,怎麼就偏偏選中了晚娘,杜縣丞就這麼一個孩子,這讓他往後可怎麼活啊?”
“既然晚娘很少出門,怎麼那天就一個人出門了呢?”南風連忙提出問題,阻止了陸瓚的長吁短嘆。
“晚娘那天去看姨母是帶了丫鬟的,快到姨母家才發現給姨母帶的一個禮物沒拿,所以差了丫鬟回去拿,丫鬟看已經快到姨母家門口了,也就沒有陪著姑娘進門,轉回家拿東西了,沒成想等她拿了禮物回來,卻發現姑娘根本沒進姨母家門,這才著了慌,再找,便在姨母家附近的小溪邊發現了杜晚娘的屍體,已經沒氣了。”陸瓚說完又是一聲嘆息。
南風心想這杜晚娘還真是運氣不好,短短的時間,就被兇手盯上了,杜晚娘遇害的地方是小溪邊,那地方人不多,但她姨母居住的地方,雖不是鬧市,卻也並不偏僻,想要用強將杜晚娘劫走,不是不可能,但要一路上不被人發現,那兇手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
“是否詢問過案發當日杜晚娘姨媽家附近的行人,是否有人看到過杜晚娘?”南風立刻提出疑問。
“案發當日尚不清楚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所以當時按照普通殺人案做的調查,但因爲是杜縣丞的女兒,所以調查做得很仔細,被問的人都說沒有看到年輕女子被劫持。”陸瓚答道。
大家都沒有看到年輕女子被劫持,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杜晚娘被打暈了裝進了馬車之類的能隱藏的交通工具中,二是杜晚娘其實是認識兇手的,她與兇手一起走到溪邊,甚至是事先與兇手約好的,她是一個人走到溪邊與兇手匯合。兩種可能,南風更傾向後者,但事關一個女子的閨譽,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南風是不會貿然提出這種假設。
“那麼嬌蕊呢?她職業的特殊性讓她的社會關係比較複雜,接觸的人多,不喜歡她的人也多,有沒有篩查她的社會關係,有仇人嗎?”南風決定把視線轉向另一名被害者嬌蕊。
“這嬌蕊雖然社會關係複雜,但因爲人熱心,性子爽利,用錢也大方,所以人緣很好,調查下來並沒未與人結怨,反倒都是說她好的。”陸瓚也是覺得奇怪,這客人說好也罷,這園裡的姐妹,競爭關係,也都說好,真是奇了怪了。
“那麼這小丫鬟杏兒可有什麼仇家?”南風轉而問第三名受害者。
“那就更沒有了,杏兒就是個小丫鬟,謹小慎微,唯一的愛好就是吃,她死的地方那附近就有一家糖果鋪,據說杏兒最喜歡吃那裡的窩絲糖。”
“這糖果鋪可有問題?可有查過與其餘兩名被害者是否有關係,譬如也經常到這家糖果鋪買糖果?”南風繼續問。
看陸瓚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並沒有朝這個方向調查,雖然南風也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既然所有的調查都找不到三者的關聯,那麼就更不能放棄任何一種可能性了。於是她建議:“查一下這條線吧,至少有這種可能性。”
南風的語氣很溫和,但陸瓚卻還是覺得老臉發燒,其實他從心底是有些瞧不上夏南風的,覺得她的能力被渲染被高估了,當時聯名舉薦,也不過是礙於情面,並不是真心認同南風的能力。
但就是這個他瞧不上的夏南風,一來就發現了被他忽略的細節,雖然這細節未必與兇手有關,但至少證明自己疏忽了。陸瓚再也不敢小瞧這位曾經的下屬,這纔想起她現在已是六品的大理寺丞,比自己還高了一級呢。
想及此,陸瓚立刻擺正了心態,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是下官疏忽了,我這就去安排,明早就去排查這家糖果鋪。”
陸瓚立刻著手安排調查事宜,南風與謝樾也回房休息。路上,謝樾不停地偷眼去看南風,南風被他看得有點煩,於是問:“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
“這陸大人與您共事了多久?”既然南風發話了,謝樾也就不客氣了,直接發問。
“三年吧,也算蠻久了,老頭除了有點孤傲,人其實蠻好的,教了我不少東西。”南風實事求是。
“都相處三年了,還不瞭解你?”謝樾撇了撇嘴:“這老頭眼神不好,有點眼瞎。”
南風四下裡看了看,幸好陸府的丫鬟離得遠,否則這背地裡說主人壞話算咋回事啊。南風瞪了謝樾一眼:“別胡說八道,這趟差事成不成,還要仰仗陸大人,所以你給我管好嘴,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
謝樾癟著嘴,不過還是應下了,南風覺得心好累,如果這來的是徐長厚或是初九,哪用得著自己苦口婆心地提點,關鍵人家還未必領情。
讓謝樾成長,真是一條艱辛的路啊,最不爽的是,只是自己走得很累,對方卻輕輕鬆鬆,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