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樾的臉果然很臭,並且看也不看南風一眼。
不過謝樾對俞少青很熱絡,明明當初從青縣回來的時候,因爲南風更信任俞少青(當然這是謝樾自己的理解),謝樾對俞少青分明還有些不忿。沒想到這次見面,兩人言行舉止十分親暱,這期間發生了什麼,讓兩人的關係這是突飛猛進?
兩人握手、擁抱,親暱地交談,生生地將南風甩在了一邊。南風自覺理虧,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兩人兄弟情深。
直到最後,俞少青要離開,南風才總算找著了機會,衝俞少青拱手:“謝俞兄此次出手相助,南風銘記在心,日後必會——”
“我不要你的報答。”俞少青打斷了南風:“我只要你記得——”俞少青翻身上馬,衝兩人抱了抱拳,隨後打馬飛奔而去,只留下一句:“我在西關等你。”
謝樾原本看著俞少青遠去的方向依依不捨,聽了這話,立刻警惕起來,衝著南風瞪眼:“俞少青什麼意思?你和他約定了,要去西關?”
南風努了努嘴,衝謝樾嘿嘿地笑:“不生氣了?”
謝樾一梗脖子:“騙子,大騙子。”說完也不理南風,翻身上馬,飛奔而去,南風上門跟了上去。
謝樾依舊是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跑出去十幾裡地後,他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還主動問起南風這些日子在昌京的情況。
南風便將自己和初九這幾日的行蹤和發生的事情跟謝樾簡單說了一下,雖然說不得並不是很詳細,但還是讓謝樾聽得心潮澎湃,心情也隨著南風的述說起起伏伏。
尤其是說到初九的兩次背叛,謝樾一時間也是百感交集。謝樾和初九認識的時間比較長,初九對他這個愣頭青也很是照顧,給他講了不少的人生道理。後來兩人一起加入了南風的團隊,又同屬外勤組,也算是搭檔,初九在勘查現場、人情世故方面教了謝樾不少。卻沒想到,初九居然爲了一個女人,背叛了國家,背叛了大理寺,也背叛了這個團隊。
初時聽小六說並不是春九娘,而是初九給他下的毒時,幾乎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但小六很確定。
初九撒謊了。去雲月山莊要客人資料的不是初九,而是小六,聽到春九娘在芳姑出現的那段日子裡經常不在雲月山莊的也是小六,小六拿著資料離開雲月山莊後,原本要將這個疑點告訴南風的,因爲南風急著出去抓捕犯人所以耽擱了。
後來初九正好回大理寺,小六就將這些疑點告訴了初九,兩人一起吃的晚飯,又一起討論了案情,自然也將尚未將這些疑點告訴南風也告知了初九。
小六回家後就發起了高燒,他在雲月山莊沒有吃過東西,連水都沒有喝過,下毒的自然不是春九娘,而是初九。
初九是下毒的人,那和他一起去了北祁的南風豈不是危險?
謝樾快要急瘋了,前有虎,身邊有狼,而且還不知道身邊的是條狼,南風的處境實在是太糟糕了,九死一生,原本還有一絲生的希望,但現在——
謝樾恨不能馬上殺到昌京,但也知道自己去,非但幫不上忙,還可能暴露了南風的身份,將南風推入更危險的境地,所以他只能生生忍住。
因西關與北祁交好,南風出發去北祁不久,謝樾就聯繫了俞少青,將南風去北祁爲小六拿解藥的事告訴了他,託他照應一二。在得出初九叛國投敵後,謝樾再次聯繫了俞少青,讓他無論如何去一趟昌京,務必將南風帶回來,畢竟他出面比南越的人合適。
謝樾隨後立刻趕往南越與北祁的交界城市相城,一邊通過飛鴿傳書商量營救南風的辦法,一邊急切地等待著俞少青的消息。兩日前,謝樾終於收到兩人安全離開昌京的消息,這才終於安下心來。
南風簡單敘述了這幾日的經歷,省略了很多細節,雖然明知道南風最終化險爲夷,但謝樾還是聽得跌宕起伏,心也是幾番提起又放下,最後聽到長公主居然逼迫南風入宮,又忍不住義憤填膺。
謝樾聽完忍不住問:“夏大人,你是一開始就知道初九有問題?”初九是裴述的長隨,跟了裴述十多年,就算是裴述,也並沒有發現初九有問題,夏南風是如何發現的?雖然南風解釋了原因,但謝樾不確定南風是一開始就知道,還是這一路上察覺的。
“就是覺得初九有點異常,並不確定,所以我乾脆將他帶著,萬一他真的投了春九娘,帶走他,至少不會對小六造成傷害。”南風看向謝樾,真誠地道歉:“所以我不能帶你去北祁,一是因爲這趟行程確實危險,我不能讓你跟著我冒險,二是你的性子直,我若告訴你我對初九的懷疑,你肯定有所反應,我怕打草驚蛇。”
謝樾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當初南風騙了自己和初九去了北祁時,他是很生氣,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擔憂替代了憤怒,他其實已經不怎麼生氣了,反而平添了一種生生的無力感,特別是現在聽到南風說因爲怕自己打草驚蛇,所以不能帶著他,這種無力感與無能的自覺便更甚了。
南風看謝樾垂頭喪氣,很快猜到他的想法,於是鼓勵道:“你性子直,不是缺點,我反倒是喜歡你這種個性,想要做到不喜形於色,慢慢練就好,失了本心我反倒覺得可惜了。”
謝樾並未因爲南風的勸慰心裡好受些,說白了,南風之所以不帶著自己,更多的是因爲自己的無能、衝動、不可靠,也就是自己現在根本沒有和她一起並肩戰鬥的能力。只有自己變得更強、更成熟,有與她並肩的能力,纔不會再次被她拋下。
謝樾想得很清楚,於是不再糾結,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自己快速成長起來,那麼,還有什麼比從現成的案例積累經驗,向成功的老師學習,更能讓自己成長呢?
“夏大人,你是一開始就想好了怎麼拿解藥,想好了要怎麼利用無憂長公主和北祁皇后、春九孃的矛盾嗎?”南風離開的時候,沒有向任何人說過要怎麼做才能拿到解藥,只是熟記了北祁的資料,無憂長公主和北祁皇后的矛盾,並不是什麼秘密,而那時的南風,看起來並無完整的計劃,也不見完成計劃的信心,但偏偏這事就成了。謝樾當然知道這是實力的體現,但還是覺得運氣的成分居多。
謝樾虛心請教,南風也樂於教,所以解釋得很詳細:“其實去的時候並沒有詳細的計劃,但大致的方向是有的,劫持是其中的一個方案,還有很多備選方案。無憂長公主和北祁皇后、春九孃的矛盾肯定是要利用的,包括其他的很多信息,所以我走之前問殷指揮使要了北祁的詳細資料,就是看看哪些信息可以到時候爲我所用。當然,計劃得再周密,也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這次能夠這麼快成功,其實也是運氣,正好遇到了吉祥大哥,所以很順利地見到了長公主。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謝樾仔細思考著南風話裡的深意,有些不明白的,他也不怕南風笑話,問得非常仔細,南風見他認真,也很耐心地解釋,後來又引申到了其他案件,這一路,兩人就這樣一問一答,將南風這些年辦理的案件幾乎逐一進行了講解,謝樾覺得獲益匪淺,有了許多更深的領悟。
因爲小六已經甦醒,倒也不用像之前去北祁時那樣,日夜兼程,回南越的路上相對要輕鬆了許多,四天後,南風回到了西京。
這一來一去,將近二十天,除了回來路上這幾天,其餘時候每天都是命懸一線,每一天都是煎熬。
遠遠地見著西京的城門,南風覺得終於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