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皇后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承認了所有的罪行,連審都不用審了,直接就可以定罪,至於刑罰,若她當初在祁貴妃的事情上能夠?qū)捜菀恍蛟S給自己定罪的時候,也可以寬大處理,她當初將祁貴妃逼上死路的同時,也將現(xiàn)在的自己逼上了絕路。沒理由毒殺了一人的祁貴妃賜死,而連殺三人的皇后可以逃脫死罪。
皇后一倒,南風終於是可以放下心來。她原本最有權勢最難對付的敵人就是皇后,在絕對的權利面前,所有的智謀都毫無用處,與皇后爲敵,實在是很危險的事情。皇后一倒,神愛公主,夕月郡主都不爲懼。
更何況,大難不死的祁貴妃,皇上爲了彌補之前的事給她造成的驚嚇與委屈,又升了她的分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皇貴妃了。按南風的觀察,德榮帝未免不想直接封后,但綜合考量,最後還是決定循序漸進。
祁貴妃封后,南風再高興不過了,皇后被廢南風是出了大力的,祁貴妃性子爽利,有恩報恩,有怨報怨,自然會對南風有所回報。更何況,祁貴妃是謝樾的姐姐,愛屋及烏,對自己應該也會多加關照吧?
這幾日,寧妃被殺,祁貴妃差點被賜死,到皇后被廢被賜死,整個後宮波濤洶涌,但知情人不過那幾個,一般人只知道皇后被賜死,連賜死的原因都含糊其辭,完全不知道期間發(fā)生了這許多事情,更不知道南風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除了裴述,謝樾大概是大理寺中唯一的知情人。這些天,他一直處於一種焦灼和矛盾的狀態(tài),既後悔將一切告知南風讓她處於危險之中,又慶幸將一切告知南風,因爲他相信南風一定有辦法,保全貴妃,用最合適的方式。
果然。皇后伏法,還替羅家洗清了冤屈,報了滅門之仇,雖然自己和貴妃的關係仍會維持現(xiàn)狀,但沒了皇后,兩人不必再如從前般不相往來,這一切,都是因爲,夏南風。
因爲心中痛快,南風親自下廚,弄了好幾個菜,又拿出皇上新賜的女兒醉,在院子裡的小桌子上擺好,看了看時辰,若在平常,謝樾早就扒在牆頭要來蹭飯了,今天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樣的好日子,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南風自斟自飲了一杯,覺得沒勁,想了想,自己也扒上了牆頭,往下一看,卻發(fā)現(xiàn)謝樾怔怔地站在院子裡,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南風大喜:“謝樾,我做了你愛吃的水煮魚,要不要過來一起?”
謝樾仰臉看著南風,脣邊的笑容,如蓮花般緩緩綻放,整張臉漂亮得不可思議:“好啊,我現(xiàn)在就過來。”說完蹭地就上了牆,南風這時還沒下去,兩人就這樣在牆上相遇,肩膀幾乎挨著,臉也捱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謝樾的臉突然就紅了,南風便也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瞼,蹭地下了牆,因爲有些慌亂,還差點崴了腳。
因爲剛纔的小插曲,兩人都有些彆扭,喝酒的時候,也不如從前放得開。不過幾杯酒下肚,兩人便很快恢復了正常。
因爲謝樾已經(jīng)很會吃辣了,南風今天水煮魚中的茱萸放得比較多,謝樾吃得滿頭大汗,他對魚的興趣一般,特別喜歡其中的配菜,特別是萵苣和絲瓜,直呼好吃,根本停不下來。
兩人將滿滿一大盆水煮魚吃得一乾二淨,還幹了一大碗米飯,女兒醉也漸漸見了底,兩人相視一笑,直呼過癮。
突然,謝樾很鄭重地端起了酒杯,衝著南風高高舉起:“夏大人,貴妃的事,謝謝你,以後但凡大人有任何差遣,謝樾萬死不辭。”
“我要你萬死不辭幹什麼?”南風沒好氣:“給我好好活著,就是報答我,衙門裡的活還指望著你們幹呢,一個個都是萬死不辭的,弄得我好像特不近人情似的。”
“我是認真的,大人日後但凡有任何差遣,謝樾絕無二話。”謝樾很固執(zhí)。
南風有些無奈:“這事雖然貴妃是受益者,但我這麼做,是爲了自己,皇后沒安好心,拉我入局,就是讓皇上記恨我,她既不仁,我自不義,所以你不用謝我,我是爲了自保,不過是順帶幫了貴妃。況且——”南風指了指院子牆角排得整整齊齊的酒罈子:“皇上已經(jīng)給了我賞賜,女兒醉,整整二十壇呢,皇上還說以後管夠,喝完了就找王公公去拿,我賺大發(fā)了。”
這皇上也太小氣了。謝樾在心中腹誹,但看南風看著酒罈子熠熠發(fā)光的眼神,又覺得這皇上也不算特別小氣,千金難買心頭好嘛。
南風正想著要不要再開一罈酒,卻聽旁邊的院落傳來吵鬧聲,是裴述家。遠遠地就聽見裴家那位老太君中氣十足的聲音,雖然隔得遠,並不能完全聽清楚說的是什麼,不過聽語氣和老太太歇斯底里的腔調(diào),應該也不是什麼好話。
南風有些困惑,這裴府的老太君應該不敢對裴述太過分,這是怎麼了?
“京都府將裴府的二老爺抓了,讓裴大人去講情,裴大人沒答應,這兩天幾乎天天來鬧。”謝樾湊近了南風悄聲說道:“聽說老太太在家磋磨裴大人的母親,裴大人也是想著讓母親少受點罪,這才幾番隱忍,沒想到這老太太越來越過分。”
謝樾眼珠子一轉(zhuǎn):“等明個兒,我跟貴妃娘娘說一下,讓她敲打敲打這老太太,省得她成天介個倚老賣老,這種拎不清的老太太,對她講道理講規(guī)矩根本沒用,要狠狠敲打才行。”
謝樾此次提及祁貴妃,神態(tài)語氣都透著股親暱勁,與上次有很大的不同,南風也很爲謝樾高興,他與祁貴妃,雖然不能以姐弟示人,但感情卻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會因爲稱謂、名分而有所改變。
“這名聲真是害人。”謝樾感嘆道:“明明是這裴老太太不對,欺負媳婦,但就因爲這名聲,裴大人的母親就要生生承受裴老太太的無理取鬧,要我說,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這名聲,你要在乎,它就是神,你要不在乎,它就啥也不是,沒的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讓活人受罪。”
南風認真琢磨著謝樾的話,覺得很有道理,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