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所周知,1789年後開始建立的法蘭西共和國軍隊,對其組織機構和後勤工作的具體細節不是十分重視的,拿破崙初接管時,發現軍隊——用他自己的話說——缺衣少食……困難重重
。
從那時起,法軍雖然又經過了很長一段歷程,但它的後勤組織到1805年仍然遠不是很完善的,所有後勤問題都歸陸軍組織部管轄,當時該部大臣是德冉,他主要負責軍隊的給養補給、服裝補給以及運輸工具的配備,但他的職權僅限於法國邊界以內。
在戰場上,後勤事務——包括補給和運輸——由軍隊的軍需總監負責,但他的權力又只是限於作戰地帶以內,儘管後勤組織與物資補給在補給線的兩端都有妥善的安排,但卻沒有一個固定的機構來管理後勤地帶和利用這一地帶的資源,這對當時的戰爭來說是有普遍性的。
在這裡,皇帝常作出專門的安排,通常是讓那些戰績不佳,以及他不滿意的指揮官在此負責,而這些指揮官被調來執行這種任務,如果不算實質上的懲處,至少也是一種貶謫。
1805年,陸軍軍需總監是彼提埃,他手下有四個兵站監督以及各補給部門的首腦--糧食提調、肉類提調、飼料提調和運輸輜重總管。
但拿破崙總是越過這些中央機構直接向他的軍長們下達關於運輸和補給的命令,軍司令部設有副官,其職責是根據帝國總司令部軍需總監的原則指示領導軍的補給工作。每個師司令部均有兵站官,他既接受軍副官的命令,也接受其直接上司——師長的命令,二者可能發生衝突,有時的確發生衝突。
這些官員所掌握的物資器材是很不充足的,這既不是因爲保留共和國那支飢餓的、依靠到處搶劫爲生的部落式軍隊的傳統,自從1802年亞眠和約以來,如果拿破崙想幹的話,他本來有足夠的時間糾正軍隊的這種狀況,也不是因爲不懂得設立正規輜重隊的重要性。
確切地說,這是由於這支軍隊近一年半來一直在準備入侵英國,鑑於英國有優勢的海上力量,侵英行動是指望不了能有一條來自歐洲大陸的正規補給線的。
法軍一旦渡過海峽,就只能依靠就地取給生活,想想也是,當地的富源也足以維持軍需,而法軍返回法國的希望則完全寄託於戰場上的速勝,然後同英國訂立城下之盟。
因此,在布洛涅港的軍隊幾乎完全沒有補給和運輸手段,但是,即便我們把拿破崙的侵英計劃設想爲不過是一次佯動,他也不可能在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下在大陸上建立起他的戰爭機器
。
奧斯特里茨戰局則不同,象通常一樣,拿破崙進行這次戰局的後勤準備時,一個主要的考慮就是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持作戰的突然性。
這樣,當1805年戰局來臨時,陸軍部和陸軍軍需部面臨著巨大的任務,即在數週內爲17萬法軍匆忙湊集全部運輸機構和補給機構。
由於這些機構爲之服務的部隊在整個這段時間內大都不處於駐止狀態,而是處在從布洛涅營地前往萊茵河展開地域的行軍途中,因而問題更加複雜,加之直到軍隊全面展開之際還要進行8萬新兵的編組工作,就更增加了困難。
的確,動員和展開通常是分成單獨的階段進行的,現在卻被壓縮成一次完整的綜合行動,在拿破崙的戰局計劃中,這還不算是最不合乎常規的做法。
8月23日決定了對奧作戰後,拿破崙的第一個行動就是命令他的部隊開往指定的展開地域,他的8個軍中,有兩個軍分別來自荷蘭和漢諾威,這兩個軍構成法軍的左翼,首先應至哥廷根集中,然後到維爾茨堡,其餘各軍按最初的設想應展開於從哈格瑙往北經斯特拉斯堡至謝列斯塔特綿延約50英里的一線。
爲此目的,其中的5個軍要自西向東橫越整個法蘭西,第六個軍由新兵組成,他們一羣一股地來自帝國各個角落。
這樣,在向展開地域行軍時,需要進行規模巨大的協調和補給工作,拿破崙的參謀長貝爾蒂埃8月25日開始發出命令,只過了24小時,他已能向皇帝彙報命令的執行情況,這充分說明了他的工作效率。
下達的命令很詳細,不僅提出了各兵團的行軍順序,而且規定了每一個團在行軍途中應從沿途各地領取給養的準確數量。
按照貝爾蒂埃的總計劃,組成騎兵軍的各師應首先離開海峽沿岸,其中有的師早在8月25日就開始出發,然後是達武、蘇爾特、內伊、拉納各步兵軍,這4個軍沿從北到南平行的3條路線行軍,僅後兩個軍要共用一條道路。
根據拿破崙的指示,貝爾蒂埃寫道:“依皇上旨意……途中軍隊給養補給應與紮營時一樣。”
這就是說,要由陸軍部的補給機關在沿途縣長、副縣長、市長等人的配合下組織實施,給養每隔2-3天分送一次
。
爲此,貝爾蒂埃在給各軍發佈命令的同時,也寫信給沿途地方當局,通知他們軍隊即將到達,請求給予合作,兩個軍離開荷蘭在友好國家領土上行軍時,馬爾蒙軍被告知沿途就地取給維持軍需,而對貝爾納多特軍則要求攜帶7-8日份餅乾,以避免加重黑森-卡塞爾中立國的負擔,在這個總規定下,各軍長仍有很大機動餘地,他們都先期派出自己的副官和兵站官,以便預作具體安排。
拿破崙的命令在原則上是很高明的,但行軍的組織仍有某些不足之處,一則因爲準備時間過短,再則因爲各地的地方當局不願提供合作。
但也有些地方對軍隊的支援過了頭,以致造成酗酒和違紀現象,北邊的達武軍發現難以找到合適的營房,不止一夜地被迫在露天宿營,右翼各軍在這方面遭遇較好,但到行軍最後階段補給中斷,仍然吃了苦頭。
當士兵們經過或接近故鄉時,他們往往溜回家去幾天,然後又到萊茵河上歸隊——除開這種臨時性開小差的現象以外,紀律是很好的,至少使一位縣長因受到感動而給貝爾蒂埃寫信說,對於經過他的縣境的軍隊,他只能給予讚揚。
其他人沒有這樣滿意,直到12月11日,此時戰局開始已近4個月,贏得奧斯特里茨大捷也已一個星期,財政部長還在向德冉抱怨,說軍隊未同8-9月間經過的各縣結清賬目。
但是,總的來說,人們在行軍途中過得不錯,有材料說明他們極端疲勞,但不是捱餓,馬匹則不然,它們因路壞、多雨和飼料短缺而大吃苦頭,幾乎每一個騎兵部隊指揮官或依靠牲畜拖運裝備的指揮官都有抱怨的理由,或因騎兵未受訓練,給坐騎造成損傷,或因馬齡太小,氣力衰竭,或則單純因爲馬匹不足。
當在萊茵河上集中的行動完成時,騎兵軍的馬匹已在捱餓,因爲沒有經費購買飼料。
蘇爾特需要1200匹牲口牽引輜重,但實際只有700匹,馬爾蒙的騎兵則因在流產的侵英行動準備期間被圈在船上達5周之久而影響了體力。
到1914年我們也將看到這一故事的重演,給馬匹提供飼料和保持其健康,也就是後世的燃料和車輛,在任何情況下,都證明比對人的保障要困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