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夜已深,飛檐斗拱的殿宇森森,一輪明月高懸於空。皇帝撇下近侍獨自一人行於冷清無人的宮道,未曾挑燈,只是藉著月色緩慢而行。不知不覺間,竟到了荒廢已久的錦粹宮前,鬼使神差的,三年來,他第一次踏入院中。
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彷彿凝滯,雙眸直直地盯著佇立於庭院正中的那抹素色身影。
春寒料峭,夜風拂動著那人的白色衣袍,月色籠罩下,她的周身竟散發著蒼藍的光暈。伴著低不可聞地一聲驚呼,那人微微轉身,隱在如瀑烏髮間的雪色面龐微露,顯得異樣蒼白。
“錦瑟!”皇帝既驚又喜,莫名的情愫涌動,身如閃電般地竄至那人面前。
孰料她一襲素衣質地出奇地軟滑,只稍稍偏過身子,便掙脫了他的手。
熟悉的幽香略過鼻間,皇帝心頭亦是清明一片,這獨一無二的體香,除卻她,還能有誰?未及他上前,眼前素影一閃,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剛纔他所見,只是眼花所致。
滿腹的驚喜隨著人影的消失而化作無聲的嘆息,他仰頭望天,月已中天,而他的心內卻是波濤洶涌,久久不能平復。方纔她轉身之際,眸中掠過的幽綠之光在皎潔的月色下清晰可見,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剛過子夜,天邊的明月忽而被邊際涌上的濃雲遮蔽。輪替值夜的小宮女雪依戰戰兢兢地接過年長宮人手中的繡球宮燈,又無話找話地與她攀談起來。
“姑姑,這園子地處偏遠,竟還要人守夜?”她初入皇宮不久,自是天真單純,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更不懂攀附巴結,於是便被分在可有可無的修剪花草班子裡。
“那是自然,再怎麼偏僻那也是皇宮重地,你初來乍到,更是要多加勤勉纔好!”年長的宮人淡漠地回了一句,便以袖掩口打了個呵欠匆匆而去。
雪依挑著宮,四處照了照,偌大的園子只她一人,況且她年紀尚小,又於深夜孤身一人當職,難免覺得心驚膽戰。
小時候常聽老人講的那些鬼怪故事不由自主地全涌向她的腦海,曾經被冗長描述過的那些厲鬼花精的身影漸漸地浮現於眼前,嚇得她全身顫抖不止。
“不怕,不怕,這是皇宮重地,哪是尋常鬼怪敢來滋擾的地方!”雪依搖了搖頭,試圖令自己清醒一些。誰知纔剛擡眼,便見前面不遠處一抹白影徐徐飄過,頓時嚇得她心神俱喪。
“鬼呀!”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天際,雪依瞪大了眼睛,望見那抹白影倏然佇足,直嚇得兩眼一黑,倒地不起。
良久,園中才有人提燈而至,是守在外院的小太監常寶。方纔聽見有人驚呼,他已是見怪不怪了。
望著倒於地上不省人事的雪依,他無奈一笑:“唉,沒想到這個更是膽小,想必是那些個老宮人憊懶,忘記跟她說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