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珍妮都吃了一驚,不知蒂瑪特斯想起了什麼。他緩緩地說,“那個蛇怪我以前認識,只是她長了個蛇身出來,我又受驚過度,一時就腦子裡一片空白,沒想起來。幾年前我還在做心理醫生時,這個姑娘是我的長期病人,患有嚴重的抑鬱癥,她還有個弟弟,情況非常類似,也是抑鬱癥患者。他倆的毛病是遺傳性的,體內某些激素分泌過度造成,當然還有一個說法,說是他們家族的人靈魂先天缺了一魄,心裡有個黑色的大洞,當然這只是坊間傳言,經不起推敲的?!?
剛纔蛇怪對著蒂瑪特斯橫看豎看,我基本已經猜到他們應該認識對方,只是蒂瑪特斯毀容之後難以辨認而已。但聽到他說到蛇怪和火妖也是“心裡有個黑色的大洞”時,還是被嚇了一跳,難道這鬼地方真的是我們這一類人的墳墓麼?怎麼都聚到一塊兒來了?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瞞的了。我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了他,包括他如何身患抑鬱,又如何人格分裂,然後被邪惡的一面控制之後打入這地獄邊境的零零總總所有情節,通通說了一遍,只是關於多莉亞的部分按下不表,怕他聽後過分自責,就扯了個幌子說他的妻子女兒都在日常世界過得很好,心想反正多莉亞已經回去和女兒團聚了,又何必橫生枝節多加解釋?
他聽後沉默不語,半天之後又問了一句,“我的老婆和女兒真的還好麼?”
我回答說,“來這裡之前,我們曾經探訪過她們,除了思念你之外,其它都還不錯?!?
蒂瑪特斯嘆了口氣,說道,“我又何必多問呢,過了三天之後記憶被一清除,又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珍妮也只是看著他不說話。蒂瑪特斯沉思片刻之後說道,“這不毛之地害死了不少人,都是因我而起。我無論如何,哪怕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將功贖罪,把這人間煉獄消滅掉!”
我回答說,“這是上面寢宮的那個邪惡的蒂瑪特斯做的事,你倒不必過多自責?!?
他笑了笑說,“世上沒有兩個蒂瑪特斯,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們原本就是同一事物的兩面而已。每個人心中都有邪惡的念頭,如果沒有善良的那一面去壓制,便要犯下大錯。這件事原本就是我的責任,既然我的妻子和女兒都過得挺好,我也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哪怕送掉性命也不能再讓自己邪惡的那一面繼續爲害人間了。”
我點了點頭,只是蒂瑪特斯雖然願意捨生取義,我們三個身陷囹圄卻也施展不開。我又用手拗了一下鐵門,那手指粗細的鋼條紋絲不動,完全沒有逃出去的可能。我向對面的牢房望去,那裡的油氣燈熄滅了,心想那些早我們而來的人究竟是睡了,還是被蛇怪拖出去了?
我起身在狹小的牢房中踱步思考對策,沒過幾分鐘珍妮卻伸手關掉了油氣燈說道,“他們不可能關我們一輩子,明天天亮說不定就要押我們出去,與其在這裡浪費體力,不如到那時再相機行事。”
我和蒂瑪特斯都同意她說的話,就此三人各自躺到休息。
我倚靠在一邊的牆上坐下,剛閉上眼,睡意便如潮水般涌來。來到這不毛之地我幾乎沒怎麼好好地合過眼,幸而這地方不用吃喝也不用睡覺,身體也不覺得多麼睏倦。但到了這地獄黃金谷之後,日夜交替重現,人體的機能就好像在一瞬間重新啓動,要是給我個枕頭我立刻就能開始打呼嚕。
話說我在平時是個夜貓子,一直嚮往要是能不睡覺那該多好,每天能多出8個小時看書看報,上網逛街,幹什麼都比躺在牀上浪費時間強。但自從踏入那地下世界開始,到現在身處異次元空間,忽然發現睡覺其實真的是人世間最享受的事情,兩眼一閉,諸事皆空,便如神遊宇宙,輕鬆自在。
睡了沒一會兒,我似乎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自己趴在一堆亂石之中,周圍光線黯淡,隱約能見到遠處羣山的輪廓。我想起身打探四周的情況,但怎麼也直不起身子,連脖子也異常僵硬,轉不動一分一毫。我情急之下兩手一撐,發現雖起不了身,卻還能爬行,便慢慢挪動身子,向前爬去。
越過了一片亂石叢生的荒地,我驚訝地發現自己胸口竟未有刺痛感,相反手腳卻靈活了起來,爬行的速度也快了許多。又行了片刻,身邊有悉索之聲,我剛想轉頭查看情況,卻發現自己的脖子還僵硬著,只好手腳並用移動自己的身體,把腦袋對著那個方向看去。
轉身的速度比我想象之中快多了。我以爲自己站不起身子,轉不動脖子,腿腳應該很虛弱纔對,趴在地上調轉身體沒準會要了我半條小命。可不料我剛挪動軀體,身子下面就有無數條小腿似的,立刻就轉了過去。
但這不轉不要緊,一轉可把我魂給嚇沒了。只見黑暗之中一張怪臉正對著我面門,兩排參差不齊的獠牙不斷地發出悉索之聲。我一驚之下趕快後退,說也奇怪,我剛一動腳便退出數尺之遠,速度之快實在令自己乍舌。
這一向後退我終於看清楚眼前這個怪物是什麼了,原來不過是一隻靈蟞。但奇怪的是,它的身體怎麼會和我一般大小,難道這是隻千年老靈蟞不成?
一個領悟突然在我心中閃過。我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緩緩向後退去,先動右腿向後一步,接著左腿跟上,隨後再挪動右手。等等,我在挪動右手之前,腰間似乎又多了兩條腿,在右手之前向後移了一下。
這下確定無疑了!我並不是在做夢,而是靈魂又上了靈蟞的身子!面前這隻靈蟞也不是什麼靈蟞之王,只是我自己變小了,身體便與它一般大小了。
我心想一定是白天靈力比拼時,蛇怪放血沒放乾淨,所以這隻靈蟞和我之間的連接沒被完全切斷,我做夢的時候潛意識鬆懈,意識又飛到靈蟞身上了。
這時一個念頭油然而生,既然我能控制靈蟞行走自如,何借用這身子,不將這地牢的鑰匙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