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帶著“七七七……”的節奏,害得我差點沒條件反射地回上一句“八八八……”
文森特走過去開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夜鬼會是青面獠牙的猙獰狀,或是徹底透明隱形看不見?他會不會不知道我們點燃了火把,一進門便被光照得灰飛煙滅?我剛想提醒文森特時已經晚了,他已經拉開了石門。
走進來的這傢伙讓我看得傻了眼,根本就是一具剛從埃及挖出來的木乃伊麼,從頭到腳用布一圈圈地圍了個嚴嚴實實。這倒是符合實際情況,夜鬼不能被光照到,這樣裹糉子完全是密不透風,相當的安全。
“七裡烏斯阿達。”夜鬼貌似打了個招呼。
“哦多地把螺絲。”文森特回了一句,然後他倆就“哦裡伯羅斯”地聊了起來。
看著他倆熱絡著,我深感文森特這傢伙真是深不可測,居然連鬼話都會說。只是這傢伙說起謊來和說鬼話一樣臉不紅心不跳,我分明記得在進入地下的洞口時他還假裝和夜鬼沒怎麼打過交道。從現在這架勢看來哪裡是沒打過交道的樣子,說他從小吃夜鬼屎長大我都信。
他們聊了一會,不知那木乃伊說了什麼,文森特臉上忽然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後便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而木乃伊仍舊不依不饒,反倒向前一步,似乎情緒有些激動地說,“叼你老母。”這不是罵人的話麼?我心想有話你也好好說,何必爆粗口呢。只是他們兩兄弟之間的事,我也不方便插嘴,便呆在一旁看著。
爭了一會兒,文森特似乎妥協了,便回頭對我說,“這位是阿迪多拉滾先生,會擔任帶我們去地球入口的嚮導,只是……”
我看他面有難色,似乎不太願意說下去。他稍微踟躕了一下,還是說道,“阿迪先生希望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我心想多大的事兒,他愛咋咋地幹我屁事,當即表示不介意阿迪和我們一起回去。只要能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別說帶一隻木乃伊,帶上那隻千年大蛞蝓我都在所不惜,只是我很好奇他這副鬼樣到了地球多久會被帶進警察局。
我們好歹算是達成了一致,可以正式踏上去往地球的征程。文森特打開了房間中的內門,後面出現了一道小路。他將牆上的火把取下2支,交給我和阿迪。我暗自好笑,文森特大概剛纔頭朝下倒吊得太久腦子壞了,阿迪是夜鬼,給他一個火把是方便他在危急關頭自盡麼。
阿迪打頭陣,我和文森特緊隨其後。小路走了一會就開始往下,階梯又窄又溼滑,左一拐右一拐甚是難走。阿迪邊走邊向文森特嘀咕些什麼,文森特回頭向我解釋,他是讓我們小心臺階,我心想這夜鬼倒也貼心,果然和人類是一個祖宗。
又走了一會,前方傳來了流水聲。一個拐彎之後,我們踏上了平地,向前又走了十米,一條地下河就出現在了面前。這條河寬不過10米,本身不會發光,但被火炬一照立刻泛起青森的顏色,像是有無數冤魂在水下游動。
“冥河到了。”文森特說道,“我們的行蹤被夜鬼發現後,其它去往地球入口的通路早已被封死,只有這一條水路可走。”阿迪不知從哪裡牽來一條小船,我們三個便跳了上去,說來也奇怪,這船不用撐不用劃,自動就順著水流而去,開進了一個狹小的甬道。
火把在甬道壁照出3個搖曳的影子,隨著船身的晃動,時而重疊時而分開。這種有節奏的影象看多了就想打瞌睡,我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只能時不時掐自己一下保持清醒。正當我和睡意努力抗爭著,牆上的影子突然變成了四個!
這怎麼可能,船上明明只有三個人。我以爲自己眼花了,揉了揉再看,我靠,怎麼又多了一個,變成五個了!這時文森特微微轉過頭,用眼角輕瞥對我使了一個極不易察覺的眼色,然後壓低聲音悄悄地說,“別看身後。”
他這完全是多此一舉,我哪裡敢轉身去看,沒被嚇得尿一褲子就不錯了,只見牆上的影子越來越多,都快可以在我身後湊三桌麻將了。
我突然回想起上船時的情形,阿迪打頭陣先上船,就直接坐在了船頭,然後文森特便像急著去投胎一樣,搶在我身前坐到了船身中間,留下一個船尾給我坐。當時我還納悶他爲何這麼著急上船,前排後排不都一樣麼。原來這廝事先知道會有這麼一回事,特地把我放在後面當墊背的!我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敢發作,只能憋在心裡暗自咒罵。
漸漸我身後有了動靜,悉悉索索地像是牙齒打戰的聲音,仔細一聽,又像是夜鬼“七七七~”的催眠聲,只是非常輕柔,有一種氣若游絲的感覺。我心說這不會是夜鬼死後的冤魂吧,這人死了之後叫做鬼,鬼死後該叫什麼呢?
不待我胡思亂想,身後悉索之聲漸響,文森特似乎頗爲憂慮,又把後背靠過來提醒我別回頭。但我不知是緊張過度還是被這聲音催眠了,內心按耐不住一股想回頭看一眼的衝動,好似有兩百隻小鹿在胸口歡蹦亂跳。這樣又過了幾分鐘,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低頭微微側身,瞇著眼用餘光向後瞥了一眼。
這一眼之後,忽然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只剩船下輕微的水流聲,船尾明明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難道之前那些影子只是幻覺?
“糟糕!”文森特話音未落,一股力量便將我掀翻入水中。我在水裡掙扎著想去攀住船沿,雙腳卻被一雙手死死地抓住,拼命地往水底拽。周圍伸手可及之處沒有一個可借力的地方,我在光滑的船身上空抓了幾把,終於抵不過腳下那股力量,被拖了下去。
正在我命懸一線之時,只聽見“撲通”一聲,有人跳下來救我了!那人趕到之時,水早已沒過我頭頂。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和水底那股力較上了勁。雙方一時間難分勝負,我就如同拔河比賽中的繩子,被拖上去又拉下來。
在我不知喝了多少口水之後,腳下那股力終於放棄了。隨後我便慢慢浮上了水面,定睛一看,救我的人不是文森特,而是阿迪!
他泡在水裡一副猴急的樣子,“七裡姆斯多巴哥”地亂講了一通,然後用手指了指遠去的小船。我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只見文森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火把的光亮中,頭都沒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