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奔跑，但一想到剛纔發生的事還是驚魂未悸，只差一點我的堂堂男兒身就變成了一個不男不女的東西。夜鬼們對於獨角獸的犄角似乎頗爲忌憚，我把它像匕首一樣攥在手裡，沒遇到任何抵抗就跑到了集市之上。

此時集市上充滿敬意的“阿普度～”變成了驚恐的“克拉依木～”。根據語氣，我猜想這句翻譯成人話大該是“好恐怖喲～”或者“哎喲媽呀～”之類的感嘆句。不過我這天外來的異種又手持著不詳的兇器衝入集市中，在夜鬼社會引起的騷動應該相當於一隻夜鬼闖入人類百貨公司的效果，也無怪乎它們會如此驚恐萬狀。

“救我！快救我！”一個聲音在夜鬼的喧鬧聲中大聲吼道，我一聽便知是文森特，他似乎又被夜鬼們綁到了集市上。我心想你小子到底對夜鬼做了什麼缺德事，居然人家還要把你丟在集市裡遊街示衆。

到底要不要救他？我有些猶豫。救他的話，簡直就是在自己身邊安了個定時**；不救他又說不過去，畢竟人家到目前爲止還沒害過我，反倒幫過我不少忙。我想了又想，最後還是狠不下心一走了之，於是就沿著聲音的方向跑去。

跑到文森特跟前，我發現他被頭朝下倒吊著，就準備用獨角獸犄角去割他腳踝的繩索。“別割！我下面是濃酸！夜鬼想用濃酸來吸乾我的能量。”文森特緊張地大叫。這夜鬼的把戲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叫人看不懂，一會閹割一會倒吊。當下我也想不了那麼多，就先把他手上的繩子斷開讓他先抱住柱子，然後再去切腳上的。

文森特掙脫了之後，馬上拉著我的手就開始狂奔。他對黑暗中的情況簡直了若指掌，左轉右轉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夜鬼們的聲音就遠得聽不見了。我們又跑了一會，估計是到了一個文森特覺得足夠安全的地方纔停下了腳步。我累的兩手叉腰才能將腰板挺直，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他，但卻喘得說不出話來。

“在黑暗中辨別方向其實很簡單，不要用眼睛去看，而是要去感受周圍能量的流動。這不是我獨有的特異功能，只要你多加練習也能做到。”沒等我把問題說出口，文森特彷彿有讀心術一般，直接把答案告訴我。我剛想多問幾個問題，但黑暗中似乎有一道沉重的門被打開了，然後文森特就把我拖了進去。

“啪啪”兩聲，黑暗中居然冒出了2點火星，令我激動不已。我感覺自己已經在這地底呆了有半輩子那麼長的時間，幾乎都快忘了光明長什麼樣子了。火星過後，一個火把被點亮，這久違的光照得我眼淚直流，使我眼前變成一片耀眼的白茫茫，彷彿一切都被這光照得灰飛煙滅。

“長時間呆在地下，一下子見光難免會不適應，大概幾分鐘就好了。”文森特說道。

我漸漸恢復了視覺功能，只見我們身處一個封閉的小房間內，四周牆上的火把架子已經被文森特全部點燃。

“這個異次元世界居然也有火。”我不禁感嘆道。

“當然有。雖然這個世界與地球幾乎完全沒有共同點，但宇宙中有2樣東西幾乎是無所不在的，一樣是火，另一樣是水。”文森特笑著解釋道，“古代巫師把火分爲內層的‘焰’和外層的‘熱’，通過‘焰’他們能將自己傳送到任何一個世界去。嚴格的說，通往地球的能量之門也是‘焰’的一種。”

我點頭表示同意，心想這文森特雖然狡猾，知識倒是非常淵博，我若是直接問他身份來歷，一定會被他巧妙地糊弄過去，那還不如多問一些有關這地下世界的問題，興許他反而會好好回答。

想到這裡，我又注意到這小房間正對著石門還有一道內門，門框的四周有一圈考究的石雕花紋，和我在那張祭祀玉臺上摸到的凸紋非常相似，顯然這花紋和夜鬼一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奇怪的是這個房間配備了火把架，就這點來看，又不可能是夜鬼建造的。我猜不透箇中原因，只好又向文森特請教。

“這個房間是由夜鬼的祖先建造。”文森特的回答使我大吃一驚，“你不覺得夜鬼和人類其實只是同源的兩種形態麼？除了夜鬼必須存在於黑暗中這一點之外，這兩個物種幾乎沒任何區別。傳說夜鬼的祖先是一羣遠古的人類巫師，他們在夢境中被一隻獨角獸引領到這個世界，然後就定居了下來。長時間的黑暗生活使他們的能量形態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他們變得更穩定，更長壽，卻失去了對光的適應能力。”

文森特這番話解開了我內心的種種疑惑。我回想起和夜鬼打交道的種種細節，極強的催眠能力，難以理解的語言，古怪的祭祀儀式，這一切都和遠古巫師的特點不謀而合。比起無眼巫師，夜鬼顯然保留了更多的人性，也更容易打交道。

文森特似乎又看穿了我內心的想法，繼續說道，“夜鬼確實比無眼巫師好對付得多。無眼巫師發現了這個世界之後，就直接往溶洞壁塗磷火來驅趕夜鬼，這是極爲致命的手段。對人類來說，這就好像把整個地球的空氣都抽光一樣，甚至還要更爲狠毒。因爲離開了空氣，我們雖然會窒息而死，但至少還能留下一具屍體。而夜鬼要是離開了黑暗的環境就直接灰飛煙滅，屍骨無存了。”

我對夜鬼的興趣被文森特勾了起來，非常想看看夜鬼究竟長什麼模樣。只是這個願望是一個悖論——要能看到夜鬼的真面目就必須要有光；有光的地方夜鬼又無法存在。

我把這個想法當作笑話講給文森特聽，沒想到他卻笑著回答說，“你這個願望倒不是完全沒法實現，事實上，有一位夜鬼先生馬上就要來了，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親自驗證。”

這話差點沒把我的下巴驚得掉下來，這時身後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