詫異地看了蹇惜婼一眼,男孩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話鋒一轉,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自己身上,輕敲扶手的食指微微停頓,瞳孔猛縮,然後很快恢復原狀,雖然似乎他還是那副懶懶散散全不在意的局外人姿態,猛然變得銳利的視線卻說明他已經開始正視這個懂得以退爲進的女孩兒,男孩放下右手若無其事地將身體靠在沙發背上,雙手隨意地交叉握著放在翹起的右腿上,認真地上下打量蹇惜婼幾眼,心中再次暗暗讚歎這個女孩兒的美豔動人不可方物,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劍眉上挑,充滿興味地說道:“洗耳恭聽!”少年特有的糯糯嗓音略微帶點沙啞,低低沉沉的彷彿情人在耳邊充滿愛意的輕聲低喃,聽得人心裡面酥**麻的。
蹇惜婼眼尖地把男孩的一切細微變化都看在眼裡,男孩眼裡躍躍欲試的挑釁更是激起她身體最深處的好鬥基因,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舔舔紅潤飽滿的嘴脣,垂下眼簾遮住墨色眼眸深處流轉著的淡淡深紫,臉上的笑容越發甜美動人。隨意間餘光掃過周圍的女性、趙麗雪、甚至何思嘉都是一副陶醉不已眼冒紅心的樣子,不禁嘴角抽搐了幾下,眼中的紫光迅速退去,隱隱有些沸騰燃燒的血液也瞬間平靜下來,來不及深思自己身上的奇怪變化,自家不爭氣的侄女的花癡樣子再次映入眼簾,蹇惜婼心中暗恨不已,暗下決心一定要將這個抵不住男色、誘惑的丫頭片子回爐重造!
視線重新聚集到男孩身上,蹇惜婼心中也不得不承認男孩的確有傲人的資本:蓬鬆柔順的暗黃褐色頭髮,層次感分明,沒有分線的斜度的齊劉海很有束感,濃黑的劍眉斜飛入鬢,星眸流轉,墨色的眼睛簡直要把人吸進去,長而濃密的睫毛,帶著自然彎卷,垂下眼簾時就像落下了漂亮的黑蝴蝶,薄薄的雙脣緊抿著,仍顯稚嫩的臉龐漠然疏離,即使勾起嘴角,也永遠是恰到好處的弧度,讓人感受到親和,但是這種親和卻又帶著無法親近的疏離。
可是,蹇惜婼覺得自己的牙齒開始發癢,這個傢伙的表情看起來好礙眼!“翊臣同學何必明知故問呢?”虛瞇起嫵媚的丹鳳眼,蹇惜婼故意已有所指地上下打量了男孩幾眼,直看得男孩神色越來越不自在地斂去笑容,才裙襬輕揚,轉身優雅地走向何思嘉。
直到蹇惜婼走近,一直呈癡迷狀態的何思嘉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馬收起滿臉的陶醉,不好意思地抓抓熱氣騰騰的臉蛋,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停下動作,放下手,氣呼呼地鼓起雙頰“哼”的一聲把頭扭向一邊,她可是聽見有人暗諷她像潑婦來著。
眼見何思嘉做出這麼真摯可愛的動作,蹇惜婼臉上的笑容流露出幾分真心,愉悅地綻放出一抹傾城絕豔的笑容,趁著何思嘉癡迷呆愣的時候故意像一個紈絝子弟一樣輕挑地勾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待她回過神漲紅一張俏臉,雙眼似要噴火,真的要生氣時,湊近她的耳邊細細低語:“我的家人,絕不允許外人欺負!”鄭重而又**。
稍稍拉開距離,何思嘉雙眼再次泛紅,感動地看著眼前神色認真的蹇惜婼:“惜······”。
蹇惜婼脣邊勾起一抹真心的笑容,寵溺地拍拍何思嘉的小腦袋瓜,突然轉向男孩,及地飄逸的長裙猶如蝴蝶蹁躚,烏黑亮麗的長髮隨著劃出一個美麗的圓弧,看向男孩,蹇惜婼微微擡起下頜,墨色的眼眸中透著堅毅決心,原本柔弱嬌豔的女孩兒像是一株遺世而獨立的白蓮,不蔓不枝,傲然昂首,不屈不饒。
“我這人一向信奉‘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今天這件事情本來與我無關,雖然思嘉是我的家人,但她與別人之間的爭風吃醋我不想管,不過我這人就是有一點——護短,思嘉是我們蹇家的人,現在都被別人欺負到家門口了,這我可不能不管!”沒有蠱惑人心的笑靨,沒有勾人心魂的細語,蹇惜婼只是在那裡站著,就已經是傲然獨立,風華絕代!只是靜靜地站著,便已經奪盡天地間的所有光華,一舉手一投足都奪走了世人的呼吸。
“誰、誰在欺負她啦?我怎麼可能欺負得了她?”被蹇惜婼凜然的氣勢驚回神,大大的圓眼殘留著尚未完全消退的驚豔,不滿的話語在嘴裡流轉了幾圈,趙麗雪委屈地嘟起小嘴,弱弱的說道。
蹇惜婼彷彿沒有聽見一樣,眼波流轉間,媚態重生,眼中卻帶著冷意直勾勾地看著沙發上的男孩,“坐視兩個女孩子爲你一次次爭鋒相對,冷眼旁觀置身事外,你是在享受兩個女孩子爲你爭風吃醋以顯示你的男性魅力?亦或是、放任兩個女孩子在自己的面前上演全武行來滿足你大男人的虛榮心?”
“翊臣纔不是這樣的人!”話音剛落,趙麗雪立時尖聲叫嚷起來,蹇惜婼優雅地轉頭看向她,一雙鳳目黝黑深邃,趙麗雪被這雙墨色的眼眸看得心中有些發毛,不自在地偏過頭,正好看到何思嘉也是滿臉錯愕地看著這個咄咄逼人卻仍然不掩風華絕代的女孩,想起女孩總是對何思嘉那個該死的死對頭溫聲細語、柔情似水,趙麗雪心中泛起難以言喻的苦澀,餘光瞥過面無表情的男孩,心中再次燃起熊熊烈火,又是這副模樣,又是這副模樣,君翊臣,你真當我是傻子嗎?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何思嘉總是可以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你們的關愛,憑什麼?我趙麗雪到底哪一點比不上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趙麗雪身體輕微顫抖,一雙美目赤紅一片,垂在兩側的雙手死死地拽著裙子,貝齒緊咬下脣,竟咬出一道深深的白色牙印,突然她鬆開牙齒,輕笑兩聲,嘲諷地看向何思嘉,“何思嘉,你可真不知羞,明明是你一直不知羞恥像個跟屁蟲一樣纏著翊臣,現在發現翊臣完全對你不感興趣,就故意唆使別人顛倒是非,敗壞翊臣的名聲嗎?”說到最後聲趙麗雪的聲調陡然拔高,女孩子本就尖細的聲音變得非常刺耳。
“我沒有!”何思嘉猛然踏前一步衝著趙麗雪憤怒地大吼,瞪大一雙紅通通的美目,滿臉漲得通紅,胸口急促地起伏,然後看向男孩,臉上帶著藏不住的期盼懇求,再次重申:“我沒有!”
“你是在扮柔弱博取同情嗎?想不到一向直爽的何思嘉也會有這樣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樣子,只可惜,一哭二鬧三上吊早就過時了!”趙麗雪惡意地嘲諷,心底隱隱泛起扭曲的快感,像是爲了更加刺激何思嘉,她故意坐在男孩坐著的沙發扶手上,還炫耀似的抱住男孩的左臂,把頭靠在男孩肩上,得意嘲笑地看向何思嘉。
“啪嗒”一聲細不可聞的輕響,蹇惜婼循聲望去,正好看到一滴水珠掉在黑色大理石花崗巖地板上,濺起一朵小小的晶瑩透明的水花,然後一滴一滴,越來越多,像是一寸方地下起的一場傾盆大雨,蹇惜婼輕輕嘆口氣,擡頭看向渾身顫抖的何思嘉,那裡、淚水氾濫!默默的走到何思嘉身邊,心疼地輕輕摟住她,無聲地安慰,任由她哭盡自己的委屈與失望。
也許是蹇惜婼的溫柔,也許是親人的安慰,也許是一直以來的委屈,何思嘉再也忍受不住地撲進這個溫暖的懷抱,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蹇惜婼一改先前的強勢,只是安靜地抱著何思嘉,右手輕輕環住她,左手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靜靜地聽著她的哭泣發泄。
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何思嘉的頭髮,蹇惜婼不著痕跡地朝著從剛纔就一直落在她們身上的奇怪的視線望去,意料之中一道來自趙麗雪,但奇怪地是趙麗雪完全沒有預想之中的高興自得,反而赤紅著雙目憤怒嫉妒地看著她們,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她毫不懷疑她和思嘉兩個現在已經是千穿百孔萬箭穿心了,蹇惜婼心中奇怪,按理說趙麗雪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已經可以算是完勝了,可是現在,她不僅沒有勝利過後的得意洋洋意氣風發,反而憤怒嫉妒地看著她們,‘憤怒?嫉妒?’天啊,她是眼睛花了嗎,要不然爲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還從趙麗雪的眼睛裡看到委屈?眨眨眼,蹇惜婼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心中泛起不可置信的詫異,轉念一想,這也並非不可能,可是,會是這樣嗎?
蹇惜婼懷疑地看向趙麗雪,注意到她緊抿著雙脣,長翹的睫毛如沾染露水的蝶翼輕輕抖動,翡翠的貓眼溼溼潤潤的,正倔強委屈地瞪著她抱著思嘉的手,好像被搶了東西正委屈著的小貓兒,哪還有先前爪牙舞爪得理不饒人的樣子,蹇惜婼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暖意,擡目含笑溫婉地對她點點頭。
趙麗雪似乎很驚訝,她神色複雜地看著蹇惜婼美麗臉龐上堪稱驚豔的柔水笑容,嘴脣蠕動幾下,最後什麼也沒說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但是蹇惜婼還是注意到她髮絲下白皙的臉龐慢慢爬上的淡淡緋紅。
蹇惜婼莞爾一笑,完全確定趙麗雪的確如自己所想,只是一個渴望溫暖尋求贊同的大孩子罷了,下頜蹭蹭懷裡已經降低音量小聲抽泣的何思嘉柔軟的黑髮,好笑女孩兒間的幼稚彆扭,突然,蹇惜婼挫敗地想到自己剛纔同樣幼稚的行爲,臉色陡然變青,額角也開始一抽一抽起來。
她鬱悶地發現,沉睡25年,她居然全睡到豬身上去了!不說長進了,她居然這麼沉不住氣同一羣晚輩較勁較真,哦,該死————無力地趴在何思嘉身上,蹇惜婼難以抑制地開始自艾自抑。
正當蹇惜婼沉浸在自我唾棄中時,突然感到另一道晦澀的視線出現些許波動,心中有數地看過去,果然是那個男孩。蹇惜婼心裡暗暗發笑,自從剛纔把女孩兒之間的爭吵定義在幼稚級別,自己的行爲是意氣用事、瞎摻合,蹇惜婼就感覺淤積在心底的氣憤沉鬱徹底消失,波動起伏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現在再看三人的關係,已經完全可以用一種平常心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