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一把紅色折傘登上了山頂,紅傘後面跟著一個不高的少女,她有些疲憊地喘著氣一步步登上臺階,緊緊地跟在舉傘的人身後。
兩人終於走到了山頂,山勢並不算高,這個地方也不太起眼平日裡很少有人會來,不過山頂上架起的一座橋在方圓百里內都是很有名的,哀鳴橋——據說是一位傳奇人物殞命的地方。
女人一步步走到橋頭,連接橋身的鎖鏈在風中不斷搖晃起來,撞擊在一起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雨勢似乎漸漸大了,雨水順著風向紛紛墜向了下面的深淵,像是吸入了一張巨大的口中。
“在橋頭等著我,拿著。”女人說著把紅色遞給了身側的少女。
白寂小心翼翼地接過,垂著小臉不敢吭聲。
女人慢慢走上了橋,黑色大氅在疾風中鼓震起來,捲起了漆黑的長髮。她迎著雨水一步步走到橋心,看著左側斷裂開的繩索、鎖鏈默默地出神。
很顯然有人曾經來過這裡,並且發生了一場戰鬥,她要找的人沒有出現,也早有意料會是這樣的結果。
“來晚了麼……”女人走到缺口邊上,一隻手抓著扶欄看著橋下面寬闊漆黑的深谷,“勝利的一方會是誰呢?”
她輕聲呢喃著擡起頭看著橋的另一端——是一座更高的山峰,沿著這座橋走過去才只到山腰。
越過那座山,向西走就會途徑大片的沙漠,之前她已經去勘探過地形了,沙漠中有一座古老的城,她在想呂清寒會不會去了那個地方。
少女舉著傘,望著不遠處橋上站立的女人,雖然沒有走進那座院中,不過女人和同伴的對話她全都聽見了。殷秋夜和哥哥都被抓走了,這個女人似乎頗有地位,她曾答應過自己,說會考慮釋放哥哥,只要乖乖的聽話不犯錯誤。
之前已經被對方欺騙過一次,說出了暮炎和呂清寒在哀鳴橋會面的事兒,但現在不管怎麼樣,除了照著她的話去做,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走吧。”女人已經走了回來,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去哪裡?”
“你不是想見你哥哥麼,那就不要問跟著我就是了。”女人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叫我阿寂吧。”
“我知道了。阿寂,在院落裡昏迷的那個年輕人你可認得?”
“認識。”
“他是什麼來頭?”
“他是守墓人的頭領,也是我的好朋友,叫殷秋夜。”
“守墓人是什麼?”
少女急忙回答,“就是我生活的那座島上的一個秘密組織。”
“他們是幹什麼的?”
“這個……我不知道,這個組織裡的人都是互相找個依靠才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一起,他們要的不是權力、地位甚至名望,可能只是爲活下去。”
豔麗的女人眉頭一揚,“和我加入的組織有些類似,不過他們並非只是一羣想要活下去的人,他們的心裡都是很大的,妄圖去改變這個紛亂的世界,
我不知道爲什麼世人要把我們定義爲邪惡的標籤,難道這個世界不該出現一位統治者,一位救世主麼?”
“這個……我不知道。”少女覺得這些話都太大了,她理解不了,只是垂著頭小聲地說,“我只想身邊的人都平安無事,世界變得怎麼樣,誰又能決定得了呢。”
“你說的很對,世界變得怎麼樣,誰又能決定的了呢。”女人若有所思,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橋,“人這兒一生就像是過橋,橋下是萬丈深淵,誰又知道走上去會不會橋面崩塌繩索斷裂,掉下去摔得粉碎碎骨。所以很多人寧願選擇原地不動,我像我們是過橋的人當中走在最前面的人,橋的另一端通向哪裡沒人會知道。”
“可那些不敢過橋的人心裡不甘,他們寧願沒有人敢冒這樣險,所以想盡了辦法阻止,阿寂,你說,誰纔是惡人?”
“我……”
“算了。”女人擺了擺手,朝著下山的路走去,“其實善惡都是相對的,我們確實殺了很多無辜的人,可世界的變革就是要流血死人的,你的哥哥和朋友就是這個過程裡的犧牲品。”
“我只想保護他們。”
“可是你的力量太小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女人搖了搖頭,“其實我年幼時和你一樣啊,只想保護身邊的人,可他們一個一個全都死了。”
少女呆了一下,“他們……是怎麼死的?”
“就是被穿著和我相同衣服的人殺死的,後來我加入了他們。”
“爲什麼?這些人不是你的仇人麼?”
“仇人?殺戮只是一兩個人造成的,這並不代表這個組織的性質。呂清寒始終相信和平的時代會到來,其實我也相信,更希望能爲締造這個和平時代而奉獻出自己的全部。”
“你追隨的首領就是能實現這個願望的人嗎?”
“他也許不算是。但他是我遇到的人裡面,最有可能辦到的人了。”
少女默默想著什麼,“我什麼都不懂,如果所說的和平時代指的是——有仇恨可以不用你殺我我殺你來解決,自從我認識了一個人之後,我開始相信了。”
“說來聽聽。”
“他是很有熱心腸的人,總是考慮身邊的人而忽略自己,他也殺過很多人,可被他殺死的人在死的那一刻,對他並沒有報以仇恨,而是開始反思自我。我有時想不明白,一個殺死你的敵人,爲什麼自己會不恨他呢?難道這樣還不夠擁有去恨的理由嗎?”
女人聽得愣了一下。
“姐姐,你明白嗎?”
“你說的這些話有些深奧,我得花時間仔細想想才能給你答覆。”女人忽地一笑,“你剛纔叫我什麼?”
少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們兩個的關係有些微妙,自己被脅迫著,可走著走著卻說著這麼多的話。
“我、我……”
“就憑這一聲姐姐,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實驗成果,我也許會放走你哥哥,但你要永遠跟著我。”女人看了她一眼,“不必急著回答,好好地想清
楚吧。”
暮炎在雪風城等待了三天,在第三日的黃昏從渡口登船返回冰牙島。
經過海上多日的漂流,他到達海角鎮的時候,不作停留連夜兼程趕往寒牙雪都。途中又有兩天的輾轉,他走進白家大門的時候,洛子煙已經等候在此,海角鎮有留守的守墓人,他回來的事情早已經傳入了城中。
“暮炎兄弟,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回來,秋夜兄弟呢?二小姐呢?還是城主呢?”
“我沒有見到。”暮炎心裡一慌,“怎麼,他們沒有回來嗎?”
“沒有。約定之期已過,我讓二小姐趕去了雪風城,你沒有遇到她嗎?”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人從門口直走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是雪傾城,身後緊隨而來的分別是姜寒笙和胡老。
暮炎臉色白了一下,“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和殷秋夜,二小姐在一起的嗎?”
“雪姑娘受了傷,和兩人暫時分開了,不得不先回來養傷。”姜寒笙回答道,“她在海口小鎮發生的事情我們大夥都知道了,秋夜下落不明,他可能把城主救走了在逃亡,也有可能是在追蹤敵人。”
“我也沒有遇到他。”暮炎心裡越來越慌,“這麼說,秋夜和阿寂分開了,那二小姐去了哪裡呢?她應該不會遭到襲擊吧,難道是被人劫持走了?”
“很難說,但也不是不存在這樣的可能。”雪清城說,“她可以通過釋放蒼輪之眼的力量尋找到他哥哥所在的位置,有可能會和呂清寒的同伴碰面。我是怕……”
“二小姐不會有性命之危吧?”洛子煙叫了起來。
“先別急,我們先進屋坐下來談。”姜寒笙打了個冷靜的手勢,“好在城主被人抓走的事情還沒有泄露出去,城中都一切太平。”
衆人進了城主之前常帶的地方,這些人商議也都是在這間屋中,裡面的陳設一點都沒有改變,只是身邊少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幾人圍坐一圈,這張大桌之前是圍坐滿了人,可現在位置明顯地空缺出來,沒有人說話再次坐在這裡,每個人心裡都有一種苦楚和辛酸。
他們還是坐上次議事的位置,腦子記得很清楚左右邊所坐的人是誰,可現在旁邊只是一把椅子。
姜寒笙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每個人都能感覺到氣氛透著一股壓抑和沉悶,暮炎在坐下來之後說了蘭心梅的死訊,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裡,他很少會這麼沮喪,可這一次,感覺到一股徹頭徹尾的無力感和疲憊。
“暮炎兄弟,還是說說吧你遇到的事情,你去了哀鳴橋見到了呂清寒,他約你在那裡會面到底有何目的?”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暮炎沒有把兩人交談的那些很秘密的話講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顧慮什麼。可能這些話對於尋找秋夜和二小姐起不到任何的幫助,只會把事情變得更加混亂。
“他和你交手了吧?不然蘭心梅也不會死了。”雪清城蹙起了眉頭,“他是要殺你,爲何又偏偏選擇在這個地方,的確是匪夷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