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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樹木漸漸恢復青綠的時候,無音距離棄山已經(jīng)不遠了。這日他來到了一個小鎮(zhèn),這小鎮(zhèn)並不怎樣繁華,卻也很熱鬧。

無音已奔波了半個多月,此時距離棄山已經(jīng)不遠,心中總可以暫時放鬆了。他走了半日路,腹中飢餓,便先找了家麪館,叫了一碗麪來吃。

吃完了面剛掏出銀兩來付賬,卻聽一聲輕叱:“小賊,總算捉到你了。”之後在無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有一隻伸來的手奪過了自己手中的銀兩。

麪館裡的客人聽到聲音也都轉(zhuǎn)頭來看,掌櫃的本要收錢,見此情景,也只能先在旁觀看。

無音擡頭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握著自己銀兩,卻滿臉怒色的玄衣女孩子。

“小賊,瞪什麼瞪!偷了姑娘銀子坐在這裡大吃大喝,被逮個正著還敢瞪人麼!”那女孩子隨手將銀子收到懷裡,叉腰對無音喝道。

無音心想她是錯認了人,便道:“我不是……”

“小賊還敢爭辯!”那女孩子劈手奪過無音左手的錢袋,怒道:“還來我的錢袋!”

她將錢袋在手裡稱了稱,對無音冷哼一聲道:“念在錢袋已被我拿回,我便不與你一般見識了,以後別讓我看見你?!彼f完便轉(zhuǎn)身要走。

無音本要解釋,此時見錢袋被搶走卻是急了,那是臨走時皇祈甫怕他沒在外間走動過,多有不便,給他使的銀兩,此時全被這素未謀面的女孩子拿走了,無音今晚便要沒地方睡了,更何況還有以後尋聖地的日子,他也不知該怎麼過了。

無音急走一步,拉住了那女孩子,道:“我從未見過你,這銀子是我的……”

掌櫃的看他們爭執(zhí)也神情急切,怕無音不付賬目,可不明情由也不敢隨便插嘴,只在旁邊瞪眼看著。

那女孩子見無音拉住自己,猛力一甩袖子,可無音拉得死力,這一甩竟沒甩掉,那女孩子不由怒道:“你這小賊,還敢拉著我!明明是你在鎮(zhèn)子外的道上偷了我的銀子,竟還敢說沒見過我,是不是想讓姑娘揍你一頓,你才痛快?”

無音見這女孩子長得清麗,本還想與她好好解說,卻沒想到她這樣不講道理,又聽她一口一個小賊,還說的言之鑿鑿,不由也動了怒,更加不丟手,道:“我是和尚,不是小賊,我也沒偷過你的銀子,這銀子是別人送我的?!?

那女孩子掂著手中錢袋,冷笑道:“哦?誰會那樣傻把這樣大塊的銀子送出這許多?你說你是和尚,和尚難道就不會偷人錢了麼?”她瞥了瞥自己的衣袖,接著道,“和尚不是還死拉著女孩子家的衣袖不丟手麼?”

無音聽此卻是一怔?;势砀Ω静话雁y錢放在眼裡,便是再讓他送出幾倍於此的銀兩怕是也不在意。可在旁人眼裡卻沒人相信有人會把這麼多銀子送給一個小和尚。此時被這女孩子發(fā)問,無音就算說出實話也沒人相信了。而他死拉著這女孩子的衣袖則純是因爲那銀子對他太過重要??墒沁@種種理由無音卻不知怎麼說。

那女孩子見無音無言以對,知他不善於說辭,便又道:“我看你就是個小賊,冒充和尚!”

有客人看這女孩兒一開始便理直氣壯,無音又總是愣怔無言,不由應聲道:“這小賊竟裝作和尚,不知騙了多少人,快把他抓起來!”

“對,快抓起來!”

那掌櫃的率先招呼夥計,便要來抓無音。

無音急道:“你們莫要聽她的,我真是和尚!你這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冤枉我偷你銀子?”

那女孩子斜他一眼,道:“是呀,我與你無冤無仇,難道還能冤枉你偷我銀子?”

“你……你……”無音被她噎得啞口無言。

旁邊頗有見識的食客卻立時附和道:“不錯,看這姑娘衣著斷不會是缺少銀錢用的人,況且這樣清麗的小姑娘,也絕不會爲了銀子故意跟個和尚過不去?!?

其他食客也道:“是啊,這假和尚卻衣衫破舊,定是缺錢使的小賊!”

“那還不快將他抓起來!”

“抓起來!”

無音被這許多人冤枉,卻又拙於言辭,不知如何辯解,眼看店裡夥計便要來捉他,又無計可施。

無音瞪著玄衣女孩兒,怒道:“我從未見過你,你爲何這般爲難我?你便只會用樣貌騙人,實際卻是個壞人……”他說到這裡,眼前涌出悠兒待他的種種好來,便道:“悠兒雖不好看,卻比你這樣的人好上百倍!”

那女孩子本十分厲害,聽此卻瞪大眼睛,紅了眼圈。她雖不知曉悠兒是誰,可無音說她只拿樣貌騙人,心底卻壞,卻是觸動了她的心事。她大聲道:“這小賊偷的是我的錢,你們都不要來管,我自會將他帶走送到該送的地方去。”

大家看她發(fā)怒,便也不再上前,掌櫃的卻上前一步,擺出笑臉,小聲道:“姑娘,這小賊還欠飯錢沒付呢,這……”

那女孩子從懷中將先前搶無音的銀子拿出來遞給掌櫃的,道:“不用找了?!北惴词肿プo音衣袖,拉他朝門外走去。她這一拉無音掙脫不開,可見她也是有功夫的。無音想銀子也沒要回,胸中又憋著一股怒氣,便跟著她走,看她到底要怎樣。

那女孩子將無音拉到鎮(zhèn)外樹林,見到林間有樹藤,便要將無音往樹上綁。無音見她要綁自己,便死命掙扎,口中也不斷呵斥,奈何那女孩子功夫高於無音,最後仍是將他綁在了樹上。

那女孩子看著無音,道:“臭和尚,我便將你綁在這裡暴曬三天,看你還有沒有力氣說狠話?!?

無音心中怒極,大聲道:“你搶了我的銀子,還將我綁在這裡,你這人真是壞得世所罕見!你……”

“我怎樣?”那女孩子也瞪著無音,大聲道,“你又想說我拿樣貌騙人,心底卻壞麼?你們這些男人就是這樣小氣,拿你樣東西便要用狠話傷人,平日裡的好便全都忘了……”她說到這裡好像也已氣極,甚至不能接著說下去了,只是緊緊抿著脣,瞪著無音,呼吸甚是急促。

無音卻被說得一怔,道:“我從未見過你,怎談得上忘了你的好?再說你這樣壞的人平日裡能有什麼好?”

那女孩子被他一駁,眼睛瞪得更圓,恨道:“你便很好麼?一個和尚卻專愛跟女孩子吵嘴!”

無音聽她說話不講道理,便道:“你這什麼道理?若不是你先找我麻煩,你這樣的人,我纔不願理你。你快放了我?!?

“你……你一個小和尚,也敢嫌棄我?”那女孩子揚起手來,便要打無音。無音只當她要打下來了,便怒目瞪著她,誰知那女孩子卻猛然轉(zhuǎn)過身子,背對無音,蹲下身,將臉埋在手臂間,小聲啜泣起來。

無音心中疑惑,自語道:“她搶了我的東西,將我綁在樹上要來打我,說話還莫名其妙,現(xiàn)在卻哭了起來,莫不是腦袋有什麼毛?。俊?

無音話音剛落,那女孩子便罵道:“你腦袋纔有毛病呢!”她站起身來,抹了抹眼淚才轉(zhuǎn)過身來,卻仍瞪著無音。只是此時她眼睛通紅,睫毛上仍粘著淚珠,雖還擺出兇狠模樣,更多的卻是楚楚可憐。

無音見她這樣,忽地想到那日與悠兒鬧彆扭的情形,那時悠兒便是這般模樣。想到這裡,無音嘆了口氣,也不再還嘴。

那女孩子見無音竟不還嘴,不由問道:“你怎不說話了?你嘆什麼氣?”

無音想到悠兒,心中溫暖,便道:“莫不是你受了什麼委屈才拿我出氣?罷了,銀子我不要了,你快將我放了,我還有要緊事情去做?!?

那女孩子一愣,隨即怒道:“你可憐我麼!”她從靴筒裡掏出一把匕首,走向無音。

無音驚道:“你要做什麼?”心中卻想:“她果然不似悠兒,竟然這樣狠毒,隨便發(fā)瘋。”

沒想那女孩子卻用匕首隔斷了綁著無音的樹藤,無音一愣,不知她到底要幹什麼。那女孩子卻又拿出了無音的錢袋,扔了給他,道:“你當你是誰,還敢來可憐我?我便算餓死,也不稀罕你的銀子!你快拿了你的東西滾了!”

無音詫異地看著她,那女孩子卻一轉(zhuǎn)身徑自走了。無音只當自己遇到個瘋子,便拿了銀子再向鎮(zhèn)子走去,尋了個客棧,歇上一夜,待第二日再啓程。

第二日,無音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便朝棄山而去。

棄山曾是神女的隱居地,按說也該有人來上香祈願,可是這裡周圍卻很是荒涼,別說是人,除了剛剛返青的小草連一棵大點的林木都沒有。這座山只是孤零零地坐落在這裡,它也並不挺拔險峻,只是顯得敦厚悠遠。

無音走近空曠草地沒多遠,便覺得身後有人,他轉(zhuǎn)過頭去,卻是愣在了那裡。後邊跟著的那人卻是將臉扭向了一旁。

“你……你怎會跟著我?”無音疑惑問道。

跟在後面的玄衣女孩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無音,哼了一聲道:“我愛走這條路,誰跟著你了?”

無音皺了皺眉,也不再說什麼,繼續(xù)走自己的路??傻人叩缴侥_的時候,玄衣女孩子還是跟在他的後面。無音無奈轉(zhuǎn)身問道:“你接下來愛走哪條路?”

那女孩子經(jīng)無音這麼一問,卻紅了眼圈,道:“你又來欺侮我。”

無音本以爲會被她罵上兩句,也已做好了跟她吵嘴的準備,因他也約莫知道這女孩子受不得激,只待翻了臉好讓她趕快走,卻沒想到她竟露出這樣弱女子的姿態(tài)來,一時竟不知要如何應答。

那女孩子卻又問道:“你要去哪裡?”

無音道:“我就是要來這裡的啊?!?

那女孩子知曉這棄山荒蕪,方圓幾裡都沒人煙,無音實在沒理由來這裡,便當無音是在敷衍她,遂惱道:“你不願說便算了,又何必來誆我?”

無音不解道:“我怎誆你了?”

那女孩子道:“這棄山在遠古是神女的隱居地,她最討厭外人來煩她,所以當?shù)氐娜藸懕碜鹁矗瑳]事都不會來這裡,這裡便荒涼起來。你一個小和尚,到這裡來做什麼的?”

無音爲難道:“我確實是到這裡來的,可是卻不能告訴你有什麼事。”

那女孩兒聽他如此說,反倒相信他先前的話沒有欺騙,臉色變也好轉(zhuǎn),道:“那……你不是這裡人,對這裡不很熟悉,你……你可要我?guī)兔N?”

無音奇道:“你要幫我?”

那女孩子臉上一紅,神色有些尷尬,嘴上卻仍強硬,道:“我閒來無事,順手幫你一下而已,也好讓你知曉,我可不是隻樣貌好而已。”

無音此時才知曉,她原來還在意著這句話。其實無音事後也猜想這女孩子定也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若她真是心底狠毒,當初那一巴掌也不會沒打下來,最後也不會那樣輕易將自己放走,她只是性子強些,嘴上倔強。無音撓了撓光頭,道:“我上次說話是有些狠了,我也知你並非狠毒的人。不過……我這次的事情……嗯……”

那女孩子性子倔強,從不曾軟語求人,今日主動提出要幫無音,已是從所未有,不想還被拒絕,也不待無音說完,便道:“你不用說了,我走了。”說完竟真的走了。

無音也不是第一次見這玄衣女孩兒這般古怪了,當下也不以爲意,便繞著山腳朝南面走去??蛇@山卻太大了,太快黑時無音才繞到山南面。可這山南面的範圍也太大了。無音依山來看,一眼也望不到頭,皇祈甫所說的南面山腳卻是哪裡呢?無音朝前望了望,此時天色已晚,今天是找不到地方了,他便索性拿出隨身帶的乾糧,靠在山巖上,先來填飽肚子。吃飽之後,無音便尋了個巖石凹陷處躲了進去,這裡可以暫擋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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