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翎澄趁著天黑與舒翎辰一道帶了悠兒朝細水河而去。
細水河悠兒也是知道的。細水河跟谷底分居魅兒街的兩邊,而來魅兒街的人大部分都是從細水河那邊來的。因爲谷底那個方向以前有個日息山林在那裡,而且山路也難走。可細水河那裡卻有專門的船隻載客人到魅兒街。這些都是悠兒聽酒樓裡的客人談起的,她自己倒沒有去那邊瞧過。只是沒想到,第一次去,竟然在這樣的情形下。
從魅兒街到細水河的距離大概也就是谷底到魅兒街那麼遠了。雲翎澄兩人功夫很高,帶著悠兒走路,也比悠兒平日裡的速度快,不多時便到了細水河。舒翎辰租下一隻船,三人便進了船艙裡等候。悠兒隱約聽到舒翎辰對船家說沿著河,最後走海路。
悠兒坐在船艙裡,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船並且坐了進來,本該有好奇跟興奮的,只是坐進來的原因卻讓悠兒此時完全沒功夫來體味這份新奇。
悠兒不知曉皇祈甫跟她講的,若是她超過一天不回去就會發生的大事是什麼大事,她原來還有些懷疑是皇祈甫哄她信口說的。可此刻她真的就要離開谷底了,卻又擔心這是真的。
悠兒想玉谷城應該是沒有來了,因爲那個白髮老人只說了要帶葉谷文來這裡。而自己又剛剛惹惱了葉谷文,她大概也不會幫自己了。
悠兒坐在船艙裡,卻像坐在針尖上一樣,雲翎澄兩人卻很沉著,只是閉目養神。他們倒也沒有怎樣束縛悠兒,可那只是因爲他們太自信了,知曉悠兒不可能在自己手底下逃走。
悠兒坐了一會,看著雲翎澄兩人,想著谷底的皇祈甫與花妖,雖然有著雲翎澄的威脅,但也忍不住開口道:“你們到底要找什麼花草?”
雲翎澄聽此微睜開雙眼,看向悠兒,道:“你真什麼都不知曉?”
悠兒莫名其妙道:“知曉什麼?”
雲翎澄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又問道:“你方纔說你家人,你家在哪裡?你家裡又都是些什麼人?”
悠兒心中戒備,擔心他們還要對皇祈甫和花妖不利,遂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雲翎澄笑了一笑,道:“他們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悠兒道:“怎麼不普通了?你莫要瞎猜。”
雲翎澄道:“方纔那地方已經很偏僻了,可你卻還未到家。看你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深山老林的窮苦之人。普通的人家會是你們這種境遇,會住得那樣荒僻?更重要的是,你一個小女娃,你家裡人竟然放心讓你一人這樣晚還在外面,他們憑什麼這樣放心呢?”
悠兒被他問得張口結舌,索性道:“你管不著。”
雲翎澄沒再問話,他只是笑了一聲,又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舒翎辰雖也聽到了師兄的分析,可心中依舊有疑惑。他湊到雲翎澄耳邊遲疑道:“師兄,按說這東西很重要。瞧這個小女娃的功夫,她不可能是守護者。若說她的家人是守護者,他們更不可能將東西放在一個小女娃的身上,還要她四處走動。況且,除了那奇怪的反應,咱們自己倒沒發現什麼,會不會……錯了?”
雲翎澄低聲道:“它本來就不是我們能隨便發現的,這麼久了,之前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何況一年多來,只有這次最真切。再說,這個小女娃也確實很可疑。不要多想了,等回去按秘法試過就知道了。”
舒翎辰點了點頭。
悠兒聽他們嘀咕,卻聽不清到底說些什麼,好似這兩人還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
悠兒正待再跟他們商量,卻聽到一聲呼喚:“悠兒……悠兒……”
那聲音親切至極,正是皇祈甫,而且更使悠兒高興的是,聽聲音便知曉皇祈甫距離這裡並不遠了。
悠兒心中一喜,沒想到甫哥哥這會竟然找來了。當下便大聲應答:“我在這兒,甫哥……嗚……”
只是纔剛喊了一聲,便被同樣察覺了的雲翎澄捂住了嘴。 悠兒心中著急,生怕皇祈甫剛剛沒有聽到自己的回答,再找到別處去。
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好似就在耳邊,那聲音道:“悠兒,你在船艙裡?”
悠兒心中更是高興,花妖也來了,只是自己怎樣掙扎都沒法從雲翎澄手中掙脫。雲翎澄與舒翎辰卻是心中一驚,沒想到對方速度這樣快,剛剛說話時還是用喊的,可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跟前,而且,這一來還是兩個人。
雲翎澄與舒翎辰對視了一眼。
這時皇祈甫的聲音再次響起:“船內是哪位朋友?悠兒叨擾朋友這半日,我們來接她回家了。”
悠兒瞪向雲翎澄,雲翎澄見對方已到,知道躲藏也沒用,便也放開悠兒,起身出了船艙。舒翎辰也拉著悠兒隨後走出。
皇祈甫與花妖看到悠兒安然無恙,都鬆了口氣。皇祈甫抱拳道:“天色已晚,不便打擾尊敬了。”
他看向悠兒道:“悠兒,回家了。”
悠兒是想回家,只是舒翎辰不鬆手。
大家都看向了雲翎澄,雲翎澄卻只是一臉思索地盯著皇祈甫,道:“你是什麼人?”
皇祈甫一笑,那笑卻有些自嘲的味道,道:“我們只是荒野微末之人,說出來尊駕也不認得。”
花妖卻不願再囉嗦了,上前一步,對雲翎澄道:“你放了悠兒。”
花妖這話說的好似命令一般,雲翎澄不覺朝她看去。本來夜色朦朧,雙方一在船上,一在岸邊,而花妖又一直在皇祈甫身後,雲翎澄出了船艙後只是看了皇祈甫,並沒看清花妖的樣子。此刻花妖上前一步說話,雲翎澄甫一看清她的樣貌,便瞪大了眼睛,他身後的舒翎辰也是臉色一變。
舒翎辰忍不住道:“她……她是……”
雲翎澄連忙揮手製止了他。
皇祈甫不覺皺了皺眉,花妖卻滿臉不耐之色。
雲翎澄雖然還算鎮定,可心中卻也極爲震驚,暗忖道:“長得這樣相像!不過……這個女子只是容貌像些,不可能是她。若是那人還活著,自己都滿頭白髮了,她更不可能還這樣年輕。若說是她的後人,那便更無可能了。”
想通了這點,雲翎澄便恢復了冷靜,道:“兩位是這個小姑娘的家人了?老夫與這小姑娘很是投緣,想請她到家裡去玩耍幾日,時間緊急,沒來得及知會兩位一聲,還請包涵。待幾日之後,老夫自會送她回來。”
其實,雲翎澄便是擔憂自己猜測是真,那麼雖然悠兒功夫很差,可他可以斷定,與悠兒在一起的人定然十分厲害,所以纔不準她回家留信,想趁機儘快帶走悠兒。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追來了。而且剛剛雲翎澄發覺皇祈甫與花妖速度極快,心中對他們的功夫便更加顧忌,否則以他的年齡身手也不會這樣客氣地說話了。
悠兒聽了雲翎澄的話卻急道:“你別來胡說,我根本不認得你,甫哥哥……啊……”
舒翎辰手上用力,悠兒吃痛不得不住口。
皇祈甫卻已面含怒色,花妖也惱道:“出手傷人麼!”
雲翎澄笑了笑,道:“小孩子總在家裡面,難免嬌生慣養,一點疼痛都忍不得。如此看來,這小姑娘更該出門長長見識了。”
皇祈甫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道:“我本來立過誓,不再傷人,今日卻要違了誓言了。”
雲翎澄見皇祈甫直接便要動手了,且口氣狂妄,心中也是微怒,他微微瞇眼,道:“小輩也這樣口出狂言?”
雲翎澄看來,皇祈甫與花妖速度極快,很可能自己猜測是真。可就算他們很厲害,但從年齡上看,他們兩人就算聯手,也不可能有東昇厲害,但是擁有聖物的自己卻可以和東昇一拼。而且那邊的路上已有兩個人影走來,雲翎澄認出來,正是三師妹博翎初與葉谷文。那麼就算是東昇,自己三人聯手,也足以擊敗了。
皇祈甫聽了這話,卻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好像是在笑什麼可笑之事。
他道:“小輩?許久沒人這樣說我了。”
花妖也是眼含不屑嘲弄之色。
皇祈甫伸手抽出腰間的長簫,扭頭對花妖晃了晃,道:“你不要出手了,這次我一個人破了誓言就好了。”
花妖點了點頭,向後退了一步。
雲翎澄冷笑道:“好,就讓老夫看看你的本領。”
悠兒急切道:“甫哥哥小心,他很厲害。”
皇祈甫朝悠兒笑了笑,無論何時,皇祈甫對悠兒的笑容總能使她安心。
便在這時,一側小路上兩個人影也已清晰起來,博翎初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不如讓我先來吧。”
博翎初剛趕來,不甚明白皇祈甫的功夫,但她也猜到了皇祈甫定是爲了悠兒而來。博翎初性格溫善,本來強行帶走悠兒已使她內心有愧,她擔心師兄出手傷到皇祈甫,便出言要先出手,實則是想手下留情。
只是事情,是否會如她想那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