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珈安戰戰兢兢支耳細聽,並不見有一點動靜。不禁啞然失笑,這真是在那裡活見鬼,明明是自己心中懼怕著這個人,未免有些心虛,耳宮中也就幻現著這個人的聲音,何嘗真有這個人到來。
於是,換上了一種姦兇刁惡的樣子,冷笑一聲,說道:“哼哼,你們這兩個賤丫頭,今天可重又落入了我的掌握之中,再也不能逃走了,瞧你們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羅紅和著羅纓,仍是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一句話也沒有。因爲她們知道,面前這個人奸刁無比。如今既已重落他的掌握之中,定已下決心要把她們加以殘害。不論怎樣的向他懇求著,也是無濟於事的。
林珈安見二人一聲不響,很是得意,哈哈大笑道:“汝也知自己罪大惡極,已在不可赦之列,所以不敢再向我懇求半句麼?好,咱們總算相處了這麼多年,還能知道得一點我的脾氣。不過,我要明明白白的對你們說一句,你們看中了那個少年俠客,違背了我的約束,私下放他逃走,自己也跟著逃了出來,這還是可以原恕的一件事情。最不該的,又引來你們師傅,推翻我多年來辛苦經營的基業,使我存身不住。這真使我越想越恨,再也不能饒赦你們!現在我話已說完,馬上就教你們嚐到一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極其慘酷的刑罰,方知我的厲害,”說到這裡,又是陰惻惻的一笑。
姊妹倆不由得渾身一顫,頓覺有些毛骨竦然。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林珈安伸出右手,戟著一個食指,向著她們姊妹倆,連連的指上兩指。
說也奇怪,她們倆經上他這麼的一指,即足步踉蹌的,各向一併排的二棵樹身上倒去,好象自己一點兒也不能做得主。這時,傾刻之間,又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二隻很巨的木釘,一邊一隻,恰恰把她們倆當胸的釘在樹身上了。
照理說,她們給木釘這麼的當胸一釘,臟腑間一定要受到重大的傷,就不致當場致命而死,至少要有鮮血淌流出來。誰知不然,她們卻一點兒也不覺得什麼痛,更無一些些的鮮血淌出,只是把她們的身體緊緊時釘住,不能自由罷了。
姐妹二人思付,這定是林珈安用的一種什麼手法。又由此知道,他剛纔所說的話,一點也不是騙人,確是要她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一種極慘酷的刑罰之下,宛轉**而死。
又聽林珈安的哈哈一笑,說道:“這只是我計劃中的第一步,不過使你們不能自由 行動罷了。我不立刻取去你們的生命,要一寸寸的加以摧殘,加以凌踐,直至你們吃足痛苦,我也認爲滿意的時候,方始真的賜你們以一死!”話說完,即張手成掌,向著她們所繫縛著的二棵樹木間一推。
頃刻間,靠近她們四周圍的草木上,都飛起了一點點的火星,這火星愈轉愈大,愈趨愈烈,竟是開始燃燒起來,隨即有紅赤赤的不知多少條的火舌,齊向她們伸攫著,要把她們包圍起來了。在這時,她們也開始遭受到煙的薰刺,火的灼炙,有說不出的一種不受用。同時,她們也恍然大悟,原來林珈安所謂的極慘酷的刑罰,便是以烈火爲之背景。本來呢,天下最無情面最猛烈的東西,莫過於水與火,而燒死在火中的,似乎尤較溺死在水中的,來得更加的痛苦。
一會兒,火勢愈逼愈近,竟是飛上了她們的衣服,灼及了她們的頭髮,顯然的要再向內部進攻去。她們二人究都是弱女子,是已決以一死爲拚,咬緊牙關忍受著,但**的聲音,仍是禁也禁不住的,從口中微微的度了出來。
林珈安見到了她們這種爲烈火所逼迫,無法可以躲避的情形,已是大大的一樂。再一聽到這些低微的**聲,心花更是怒放了。斜睨著她們,很得意的說道:“你們須得好好的掙扎,要知這尚是最初的一個階段,這火在外面燃燒著,並沒有燒到裡邊。一旦把你們的肌膚也燃燒起來,這火勢當然比之現在更要十倍的猛烈,那時候你們方知道這烈火,究竟是怎樣可怕的一件東西。現在我要問你們,到了這個境地,也失悔當初不該背叛我,也覺悟到你們以前的行爲,實是大錯而特錯的麼?”他倚仗著烈火的勢力,竟是這般的向她們詰問著,顯示著他已得到最後的勝利。
這當然爲她們所齒冷,而依照著二人倔強的脾氣講,無論如何,是不肯向討一聲饒的。但羅紅偶一掉首,瞧見姐姐爲火所攻,那種慘痛的樣子,倒暫把自己所受到的慘痛忘記。暗自想道:當初那件事,實因我瞧中了展青雲的人品,不肯奪去他的性命。姊姊卻是沒有多大關係,不過後來曾幫過我們的大忙罷了。那我今天遭受到這般酷慘的刑罰,也是很應該的。而姊姊本是一個沒有多大關係的人,如今也陪著我同受這種慘刑,這未免太是冤枉,實在太對不起她了!因之,她把牙齦重重的一齧,忍住這種烈火灼肌的痛苦。然後說道:“這確是我的過錯,你就是把我燒死,我也死而無怨的。不過,這件事與姊姊絲毫無關,她不該受這種慘罰。請你不要加罪於她,放了她罷。”
羅纓也瞧到妹妹,正宛轉於烈火之下,那種痛苦無比的樣子,思付:這都是我害了她,倘若我沒有不別而行,她也不致追趕了來,何致會在這裡遇到林珈安,受到這種暗算呢。而況,救出展青雲,還不是我出的主張,講起來,我實是罪魁禍首啊。那我受到林珈安的報復,實是千該萬該的,怎可使她陪著我,也同歸於盡呢。及見妹妹願把自己犧牲去,已挺身而出,竭力的在營救著她,更有說不出的一種感激。忙也搶著說道:“雖是妹妹嫁了那個人,然主意都是我一個人出的,全不與她相干。所以你若要治罪的話,不如把我一個人重重的處罰罷,便是將我燒成一團焦炭,也是毫無怨言的。至於妹妹,請原諒她年幼無知,完全是上了我的當,不要再難爲她罷。”
姊妹倆這麼的重義氣,這一方情願認作自己的不是,把自己犧牲了,而請求釋放去她的姊姊。那一方也情願認作自己的不是,把自己犧牲了,而請求釋放去她的妹妹。照理,總可把對方感動,而把二姊妹中的任何一個,先行釋放。
但林珈安是一個冥頑不靈的涼血動物,非但一點也不感動。並好似她們姊妹倆這麼互相的營救著,而都甘願把自己犧牲了去,也早在他的預料之中,而反以瞧見她們的這種情形爲樂意的。因此,又在毫無感情的一張臉上,露出淡淡笑容,說道:“你們如今才向我來討曉,想兩個人中有一個能逃命,哼哼,這已經是嫌遲的了。我早知道,在這個事件中,你們二人都是有份的,沒一個不是在殺不可赦之列的。我怎會聽了你們的一番花言巧語,就輕易的從了你們的要求。嘿嘿,快快把你們的口閉住!瞧,你們這身上的火,不是已向內部燃燒去了?這在你們一方說來,更得拿出一種精神和勇氣來,和它好好的掙扎上一番了。”
姐妹聞聽,忙向自己的身上一瞧,果見那衣服都巳給這烈火燃燒得同焦炭一般,只是還全幅的懸掛著,遮蔽住了她們的身體,沒有一片片的剝落下來。並且,這烈火顯然的已向衣內鑽了去,開始的又在她們的肉體上燃燒著,直燒灼得肌膚焦辣辣的生痛,全身所具有的血液和水分,都在內部拂騰起來,而漸次快要乾涸的樣子。於是也不再懇求什麼了,皆咬緊牙齒,忍受著這種種的痛苦,都拚上一個死就完了。
在這將死之際,她們姊妹倆又爲平日那種深切的感情和如雲的義氣所驅策。在這一方想來,總仍覺得很是對不住那一方的。而對方如此的慘死,實是受自己所牽累的。因此,羅纓說道:“這都是我的不好,累得妹妹也同受此慘禍。倘不是我露著很不安的神情,不別而行,妹妹何致會趕到了這裡來,又何致會遭到這般的不幸?”
羅紅也深自負疚,說道:“此非姊姊之過,其實都是我的不好。因爲姊姊的不別而行,並非出自本意,實是爲我所逼迫出來的。早知如此,我真失悔不該向姊姊提起那句話。”
羅纓見她這般引咎自責,心中覺得更加不安。也罷,反正死已近在臨頭,也顧不得什麼怕羞了,還是把自己的心事,老老實實的向她盡情一說,或可使她心中舒適一些。因又正色說道:“不,妹妹你是誤會了,這隻能怪我的脾氣太古怪一點,其實我對妹妹的那個提議,是十分贊成的,一些也不著惱。”
羅紅想不到她會這般質直的向她說出這句話,這真把她喜歡煞了,竟忘記她自己目下所處的是如何一個環境。只見她十分欣喜的,說道:“原來你是贊成我這個提議的,如此說來,姊姊是情願嫁給他的了。”這句話,未免說得太於直接。
倘在平日,羅纓就是不惱,一定也要羞答答的岔開話題。但現在情勢可大大不同,已是命不久矣,還有什麼羞之可言。便也十分爽快的回答道:“不錯,我是情願嫁給他的。因爲如此一來,別的還沒什麼,我們姊妹倆不就可廝守在一起,一輩子也不會分離了麼?”
正似嚐到一劑清涼散般的爽快,頓時使羅紅忘記正在遭受著灼肌燃膚的痛苦,不禁喜笑著,說道:“我能聞得了姊姊這句話,這真使我快活極了,那今天雖是死在這裡,我覺得一點也不冤枉,還十分情願的。”半響,又慘然的說道:“我姊妹二人,今天能同死在一起,果是件極好的事,不過,他一旦見不到我們的歸去,或竟是聞得了我們的慘耗,心中也不知要怎樣的難過。”
羅纓雖有願嫁給展青雲這句話,但究不曾和他發生過什麼關係。所以,未顯出有怎樣深切感情,也只能和妹妹悽然相對而已。
就在這個當兒,忽覺有人就著耳畔言道:“你們也不必悽惶,照你們的命運說來,非但不會死於此處,不久還會大團圓。至於這林珈安,雖蓄意欲傷害你們,結果卻反玉成了汝等好事,做了一個撮合人。倘沒有他這麼從中的一糾纏,這問題恐怕還不能解決得如此之快。所以,你們也不必記住他這段仇恨。”
姐妹倆忙朝發聲的方向,掉過頭去瞧看,卻未見說話之人。述疑心是給這烈火灼燒得太厲害,競發起耳鳴來,但耳鳴那裡會幻成這們清清楚楚的語句,不免都發起愣來。
林珈安象似並未聽得這番話,一見她們發愣,還以爲這烈火此刻大概正在燒燬她們的心臟,所以把二人燒得的呆傻了。便又帶著十分得意的神氣,說道:“直到如今,方屈服於這烈火的威焰之下麼?何不發出你們的鶯聲燕語,再絮絮叨叨的講上一番體己話?要達你們的願望,我看倒也不難,只待那姓展的到了九泉之下,爾等就可效法娥女共事一夫了。”
突然,忽颼颼颳起一陣風。瞪眼看時,早把二棵樹木下的烈火,滅了一個乾淨。就連姊妹倆身上蓬蓬然燃燒著的火苗,也瞬間熄滅。
又聞得很有威嚴的一聲:“呔,我來也!”,話音未落,只見一個人影像大鳥般,從天而降。仔細看時,卻只是位二十多歲的男子,穿了身很漂亮的便服,相貌生得十分清秀。
林珈安一眼瞥見,全身抖得如篩糠一般,撲在面前,跪了下來道:“小的自知該死,竟幹下了如許的罪惡,請饒赦我這一遭罷,下次再也不敢胡爲了。”
男子笑道:“你如今也知該死麼?剛纔對於我的警告,爲何置著罔聞?老實對你說罷。這一次放你出來,原是含著一種試探的性質,不料你仍是野性難馴。好,赦免可以,不過在此後十年之內,你休想再離開我一步!”
林珈安見已蒙赦免,忙磕頭拜謝,垂首立站一旁。
男子便又回過身去,對著姊妹倆用手輕輕拂動幾下,先前被焚燬得已成了焦炭的衣服和頭髮,立刻又恢復了原狀,便是當胸的那一隻大木釘,也早從樹上脫了出來。
姐妹倆雖沒有掀起衣服察看傷處,然料想定也是一點傷痕都沒有的。忙伏身拜倒,謝恩不迭。
男人淡然一笑道:“你們也不必向我道謝,我也不過借了此事,聊和你們結上一點緣,留作日後相見之地罷了。至於這林珈安,也毋須怎樣的怪他,實因你們命中應有此一劫,他卻適逢其會的做了一次惡人。何況他並沒有傷害你們,反而還促成了好事。你們就此回去罷,祝你們姊妹同心,室家安好。”說後,只一拂袖間,和林珈安即已不見。
姐妹二人大喜,便也欣欣然的轉回家中。效學娥女的故事,羅纓同展青雲成了親。從此,左擁右抱,真便宜煞這位少年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