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蝴蝶飛不過滄海,那蓮心上又是誰的癡心?人們說愛最大的遺憾就是生與死的相隔,腥風血雨中那幽幽的白梅香還未散盡,末世的情歌又在寂寞的永夜被吟唱起來,慌亂的年代,紛擾的紅塵,真真假假的故事裡,或許人生真的漫長吧!其實誰的翅膀都難以飛上別人的天空!只是,在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刻,那一時,你說出了愛,我會記得。這是一個事實,我們都改變不了,因爲,已經過去了。
生來立於衆生之巔睥睨人世浮沉,楚硯離直到失去韓子清的那天,才懂得什麼叫痛苦,什麼叫失敗。然而他終還是沒有隨韓子清一起去了,他賭上他慘遭挫折後僅存的那一點自尊,活至今日,便是爲了能與愛人重新在人間重聚。
他滿懷信心的認爲他們可以再重聚的,並幻想他們日後甜蜜的生活,可此情此景纔是完完全全讓他整個人的身心俱崩潰——
楚硯離幾度掙脫不開柳嫣,怒極之下,一記手刀就要朝柳嫣後頸劈下,被凌熹一把捉住右手,怒喝道:“混帳——!!阿嫣想救你,你就這樣對她!!”
楚硯離已是癲狂,完全分不清是非對錯,雙眸中透露出的隱隱狂暴之氣讓二人看的不禁心驚肉跳。
突然楚硯離分開食、中二指,改點爲剪,右手向向柳嫣捉著自己肩部的手的手肘處的兩處穴道襲去,柳嫣未及應變,右手穴道被封,頓感整個右臂一麻,鬆開對楚硯離的鉗制。
楚硯離行動一自由,便果斷非常的朝大火瀰漫的洞中衝去。
煙霧遍佈,幾步,將他們永遠隔開。
柳嫣的聲音就在此時穿透濃煙過來——
“楚硯離——!!即便你將屍首搶出來,韓子清也是不會起死回生的——!!!”
這句話卻將他的身形硬生生定住。
寂靜的夜空下,只有大火焚燒的滋滋聲作響。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凝滯了——
似是過了千年光陰,楚硯離慢慢迴轉身來。
他面上的表情,卻變得古怪非常。他開始大笑,笑得那般瘋狂,那般絕望——
當他的笑聲漸漸停止下來,他才終於發現原來方纔那聲音竟是從自己口中發出——
楚硯離一步步從煙霧中走了出來,在二人面前站定。
火勢在楚硯離身後叫囂著,在逆光的形勢下看不太真切他臉上的表情,只聽得他用僅存的理智緩緩說道:“你知道什麼?”
柳嫣似是有一絲不忍,閉了閉眼猶豫著道:“楚前輩……”
“你可知……當年傳授你那起死回生之術的奇人……正是家師。”
“這是他老人家很久以前告訴我的一件事,我那時年紀尚小,因此聽過後便一直沒能憶起……直到方纔……”
“他說……他曾爲了阻止一個當時由於痛失戀人而屠屍遍野的年輕人,便編造了一個可讓逝去之人起死還生的方法……是他告訴您說練成後就可以讓他的心上人復活。可其實,天地自有道理常規,生死由命,常人又豈可,豈能擅自更改?”
“百形神功乃江湖禁功,自創始以來,從未有人練成。師父那麼說,只是爲了讓你能從此一心一意忙於修煉此功而不再殺戮……他又怎知,你不但找到了失傳已久的神功秘訣,還真正練成此功……雖然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
柳嫣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道:“這是他老人家的疏忽了……他一定不會想到,他當年這一舉動,竟對你是禍不是福——”
“楚前輩,韓子清在九泉之下,定也不會希望前輩如此萎靡不正……他定也希望前輩能擁有自己的人生——”
“住口!!”楚硯離一聲暴喝打斷柳嫣話語,雙眸中似是有熊熊烈火灼燒。
“你又可知我與子清相愛不能相守的痛苦?!你又可知我這二十年來孤單一人的寂寞?!你又可知……支撐著我茍活至今的信念?!!如今你一番話,便將我生命的全部盡數剝奪,你讓我情何以堪!!?”語未畢,卻已是淚流滿面。
一塊燃燒著的木料忽然塌了下來,凌熹慌忙拉著柳嫣躲在了一旁,楚硯離卻是趁著這個機會,轉身向火場邁去。
一步步踏入,周身烈火焚身,痛楚不堪,他卻彷彿未感覺到半分疼痛一般,面上神色亦是平靜一片,原先隱藏在裡面的暗室也現了出來,存放韓子清的冰牀已融化全無,韓子清的屍首也半分尋不見蹤跡。靠著牆角緩緩滑下坐於地上,陸昀風閉上雙眼,腦中浮現出二十多年前與韓子清相處的過往種種,脣角不禁勾起一個弧度,“子清——”
洌洌紅光下,楚硯離的頭髮漸漸開始變的灰白, 周身漸漸燃著,楚硯離卻全未感到絲毫痛苦,恍惚間,彷彿看到韓子清微微對自己笑著,於是閉上雙眼,沉浸在愛人的懷抱中漸漸睡去……
天地茫茫,兩處不見……
碧血寒,香塵漫,離歌黯……
你可知我多年來夜涼似水,冷月如霜,寂寞無人見——
只嘆今生未有緣……
待來生,重結願,於一蓮葉臺,施融共高翔——
一場大火將所有的恩怨情仇化爲了虛無。
“就這樣結束了嗎?”看著逐漸熄滅的大火,凌熹有些迷茫的說。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柳嫣喃喃自語著。
突然兩人同時想到了什麼,咻地躍起,飛如林中。
這場大火——,應該是另一方所爲。
凌熹內力微吐,聲音洪亮響徹林間:“敢問何方神聖,何不出來一見?!”
一羣夜棲於林的鳥獸被音色一震,紛紛飛入夜空之中,一片騷動過後,又歸於平靜——
就在無邊黑色的寂靜中,數十條白綾從四面八方激射而來,纏向二人手足!
兩人雖驚不亂,舞動身形能避則避,避不過便舉劍就砍,哪知方一輪結束,又有新一輪十幾條白綾自周圍劃來,且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氣息濃烈的香菸,二人知是**,便屏住呼吸應戰,但幾十招過後,始終沒有吸入空氣,兩人便頓感呼吸困難,即便他們武功高於常人許多,也不可能在不呼吸的情況下持鬥良久,於是終是漸漸不支。
苦苦支撐著,二人不作聲,依舊與那幾十條飛舞的白綾纏鬥著,卻暗暗企圖尋的那隱藏之源,將這隱匿於黑暗中之人給揪出來——
依舊默不作聲,手中長劍揮舞卻已較之前慢了下來。他們此前與楚硯離一戰都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勢,柳嫣更是如此,與楚硯離的較量中,屢次被金鞭劃傷,且咽喉處更是傷及氣管,呼吸愈發困難,終是支持不住,身形一滯,被一條白綾纏上腰間,唰的從空中拉了下去,與此同時,又有兩三條白綾繞上她的雙手雙足,瞬間將柳嫣全身縛住,白綾的另一段一使力,柳嫣頓時感到如有巨大力量在撕扯其四肢的痛苦——
一見柳嫣被縛,那另外幾條攻擊凌熹的白綾便突然收了回去,重又回到黑暗之中,一個陰惻側的聲音響起:“凌大俠,你若是輕舉妄動,我可不敢保證柳姑娘會不會少個胳膊少個腿的——”
投鼠忌器,凌熹一聽此言,本來砍向縛著柳嫣四肢白綾的劍勢果然停了下來,右手狠狠握了握劍柄,怒喝一聲道:“卑鄙小人,藏頭露尾……你有本事就出來光明正大打一場!”
“呵呵,我們爲什麼要出來,有這樣的好機會爲什麼要放棄。”黑暗中的人笑著。
笑聲戛然而止,幾道幾乎看不清的銀線在眼前微微一閃,慘叫聲似乎也聽不到,白綾一鬆,柳嫣卻是怎樣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就那麼直直地墜了下來,凌熹大驚,向前猛撲了過去,勘勘接住柳嫣落下的身形。
“你沒事吧!”驚魂微動,手忙腳亂的解開她身上捆縛的白綾。
“咳咳,我沒事!看看是誰出手的。”劇烈的咳嗽著,柳嫣努力平息著。
凌熹聽了她的話猛地轉身向後看去卻什麼也看不到。銀針毫無疑問是從自己身後射過來的,可他竟然來不及做出反應。僅用一根針便可使人斃命這是怎樣的手法,還有,髮針之人到底是從多遠的地方將針射到林中的。
風過千山。吹過無痕。漫天寥落的黃葉。一道碧煙般的影子緩緩走來。
隨之一抹碧煙般的人影幽幽而來。“誰?”凌熹大驚。
手中巨闕已然出鞘。心下暗驚。來人是誰。武功竟如此之高。無聲無息的就已來到他跟前。他們卻一點也沒感覺到。
手中巨闕越發握緊。虎視眈眈的看著眼前的碧衣人。心下再次一驚。好,好一個出塵脫俗的人兒。遠山爲眉。秋水爲目。只是,一頭理應烏亮的青絲卻是一片慘然的灰白。還有.....爲什麼那雙眼裡感覺不到一絲活人該有的氣息?
碧衣人飄到了他們的身邊,拋過來一個小小的玉瓶。
凌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拔下玉瓶的蓋子。一股幽冽的冷香頓時幽幽的飄散開來。隨後,一道白光從瓶中逸出。盤旋著。飄蕩到柳嫣的身上。火熱的,冰冷的。有什麼奇異的感覺在身體裡流散著。待白光退去。柳嫣身體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已奇蹟般的消失不見。
“多謝前輩相救!”凌熹大喜,抱拳施禮。
碧衣人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翩然遠去。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幽幽的歌聲從他消失的地方飄來。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盡是癡人。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掩飾我的身份的,實在是——”看著凌熹,柳嫣有些困難的說著。
“沒關係,不想說就不要說了,你只需要記得,什麼時候我都在你的身後,就好了。”
柳嫣的雙眼閃著莫名情緒,那雙眼睛是如此的明亮,亮得似乎是晴朗月空映昭下的湖水,在黑色中閃閃發光。
擁在懷中,讓她的頭靠在胸前,手輕輕的撫著她的發,她的頸,她的背,不帶一絲其他的情緒,只是安撫著,用盡自己所有溫柔。
感覺胸前的衣裳透來一絲溼意,隨之而來的是滾燙的感覺,阿嫣伏在自己的懷中,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肩膀輕輕的抽動,髮絲也跟著顫抖。
過了很久,柳嫣輕輕的掙開凌熹的懷抱,臉上早已經沒有了淚痕,連眼睛也不紅了,一切好象都沒有發生過,只是凌熹的藍衣上有一點淡淡的水跡,被人體的熱度感染,不一會也蒸發掉了,什麼也沒有剩下。
二人相視微笑,誰也沒有問爲什麼哭,也沒有解釋爲什麼哭。只知道,自己只會在他面前哭,縱使不出聲也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只知道,自己只想讓她哭的時候在自己的懷中,即使她不告訴自己原因,也不要自己的安慰。
“好了,我們回去吧!要不然會有人抓狂的。”
“主人,計劃已經成功了。”
“很好!下面的應該會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