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客棧外就人聲鼎沸,將才睡下不久的柳嫣給吵了起來,疑問的出了客房下樓觀看。
“阿嫣,你怎麼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兒。”迎面正碰上了走來的凌熹,凌熹心疼的看著柳嫣微微有些發青的眼眶。這些天他們每天都在打聽軒轅無憂的下落,幾乎每天都是半夜快凌晨的時候纔回來休息一會兒,可是,即便是這樣,也絲毫沒有軒轅無憂的下落。
“外面這麼吵,不想早起都不行。凌大哥,是出了什麼事嗎?”柳嫣奇怪看著下面。
“我也不知道,下去看看。”
兩人相攜下去。
“凌少俠,柳姑娘,你們起來了。不好意思,這麼早就打擾你們。”是丐幫的一個弟子。
“出了什麼事情?”凌熹問道。
“天剛明,就有人發現街上又死了個人,所以差爺們正在附近找著線索呢!”
“又?難道不久前也死過人嗎?”凌熹心神一動,追問道。
“你們剛來,還不知道,這些天咱們又忙著找人,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們說。”有人笑著插話。
凌熹和柳嫣擡頭一看,是陳長老。
“前幾天纔在另一條街上死過個人。不過,你們不要去看了,真的不好看。”見凌熹和柳嫣要去看,陳長老忙阻止。
“陳長老,又不是沒有見過屍體,怎麼會不好看?”凌熹笑了,“怎麼,你見過屍體?”
“欸!看著一個好好的人躺在街上,以爲是醉酒,可是走近一瞧,就被那凹進一大半的肚子給嚇得三魂七魄都散了。”一想到前些天撞見的景象,陳長老就是心有餘悸。
“肚子凹進去?”這可令人奇怪了。
“聽府裡的仵作說,那是五臟被人剖肚給取走了,而且人已經死了數十天,屍身竟然都未腐半丁點兒,這才叫人害怕。更重要的是在咱們這死人之前,別的地方早就死了十幾個人,被發現時,都是我所說的那個模樣,那些人的身上隱隱約約還有花香的味道,很淡就是了。欸...這還是我活這幺久,第一次親身遇見和聽過這種兇案的。對了,我忘記說了,這個兇手好像是專門挑小孩子下手的,這幾次死的都是小孩子。”
“阿嫣,你說這事會和無憂失蹤有關嗎?阿嫣,阿嫣……”連著叫了幾聲,柳嫣纔會過神來,“哦,怎麼了?”
“我說這件事情會不會和無憂失蹤有關。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擔憂的看著她似乎又陷入到什麼回憶中去,有些恍惚。
“沒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剛想再說什麼,門口又傳來了一陣的驚呼,還有女子的尖叫。
三人衝到了門口,門口已經圍了很多的人,擠了進去,發覺裡面倒下了一具屍體。
死了多日的孩子,不見肚子,因爲正如陳長老說的,沒了五臟,肚子當然就陷下去了。
“柳姑娘似乎知道一些的內情?”陳長老見柳嫣仔細的看著,表情似乎若有所悟。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到草堂去說吧!”
“咦?柳姑娘是說十年前就有過這種案子在的嗎?!那時你纔多大啊?怎麼會知道的?”陳長老好奇的看著柳嫣,不光是他,草堂的衆人也是驚訝的紛紛低語,像這樣犯案的,就算是十年前,也一定會轟動各個地方州府纔對啊!怎麼他們就沒聽說過呢?
“那是在十年前吧,在一個不大的小村子上,突然一夜之間家裡頭有年幼子女的父母,一早醒來後全都發現自家子女失蹤了,村子裡馬上就召集所有的村民四處搜索,又報了官,連同官兵,大家不眠不休的連找了好幾天,但連個影子也沒找著。後來小孩失蹤的第七天早上,那些丟了小孩的父母,在自家門口前竟看到了遍尋不著的孩子,像是睡著一樣,安安靜靜的就躺在地上,還有一股花香的味道傳來,孩子的爹孃一見,自是高興的衝上前,在抱起孩子後,卻被孩子身體的冰冷給當場嚇傻。村子裡一夕間失蹤了二十七個孩子,再出現時,已是冰涼的屍體一具。仵作驗屍時才發現這些孩子在失蹤的那一晚就被殺了,肚子裡沒有五臟,相反的是塞滿了牡丹花,肚皮縫合得像蠶絲那樣的細微,眼睛不夠亮的還瞧不出來呢!”
“那這這兇手是否和十年前姑娘所說命案的兇手是同一人。”陳長老問。
“從手法上看很像,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爲,只是——”柳嫣沉吟了一會兒,“只是那個人已經被逼落到萬丈深淵,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可是這手法又是實在很像。我有些糊塗了。”搖搖頭。
“爲何殺了人,兇手還要取走五臟後,然後又大費周張的將牡丹花縫進肚裡?”凌熹問出了在場衆人的想法。
“取五臟,是爲了做藥引,至於塞花縫肚,讓死人看起來像活人的目的,只是想證明他的醫術,在這世上無人能出其右,如此而已。”
“用來做藥引?”
“因爲他身帶著一種怪癥,必須用小孩子的內臟做藥引才能醫治。”
“那姑娘可知那人的樣貌,我們也好早做防範。”
“這個,當年他是一個孩童的模樣,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花香的味道,這種香是是天山上特有的冷梅所制,不經過繁雜瑣碎的工程是取不出它獨有的花汁,精練成蜜的,和一般的香味不同。”
“那好,我這就派出弟子四處察訪,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物。”
丐幫派出了弟子,柳嫣和凌熹怕無憂也遭了毒手,顧不得再多休息一會兒,也出來四處尋找著。
他們正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忽然前面傳來了一陣的呼喚,“寶兒,寶兒,你在哪裡啊!快出來啊!別捉迷藏了,再不出來娘要生氣了。”聲音柔和悅耳,聽起來像是一個少婦的聲音。
轉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個年輕的少婦,穿的很普通,但是卻收拾的很乾淨,長的雖然說不上有多麼的漂亮,但有著那麼一股子特別的韻味,邊走邊呼喚著。
“咦!” 柳嫣輕輕發出驚訝的聲音。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凌熹奇怪的看著她。
“這少婦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我看她的眼神有些呆滯,不像一般人那麼靈活。”柳嫣說。
“呵呵!你還真是有職業病,看誰都有些不正常。”說是這麼說,可是在凌熹的心底是毫不懷疑柳嫣的判斷。
“雲娘,雲娘,你怎麼又跑出來了,小心被傷著,乖,聽話,咱們回家去。”少婦的後面氣喘吁吁的跑來了一個高大的男子,男子長的很兇,但是看向少婦的眼神卻是柔的像水,口氣溫和像是在對一個小孩子說話,滿是寵溺的語調。
“朗哥,你來了。”少婦快樂的擡起頭來,“朗哥,我在找我們的寶兒呀!我要找他回家啊!我做了許多他喜歡吃的東西。寶兒,寶兒,快出來啊!你看,爹也來找你嘍!”
“寶兒都回家了,你怎麼還在這裡找啊!”男子驚訝地問。
“朗哥又騙人,寶兒一定沒有回家。”少婦不滿的撅起了嘴。
“雲娘你不相信朗哥的話了。”男子裝成了生氣的樣子。
“不是,不是,雲娘不是不相信朗哥,只是,只是——”只是了好幾遍,下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好啦,好啦!咱們快回家吧!小心寶兒等的著急了,一會兒又跑了。”
許是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少婦的心,不用男子催促,自己拉著男子的手向回跑去。
“慢點,慢點。”男子叮囑著,也緊跟了上去。
繾綣情深,羨煞旁人。
看著他們的背影,凌熹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在男子回頭的時候他分明看到了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邊上滑落,然後裝著擦汗的樣子迅速擦掉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旁的人不僅沒有露出羨慕的樣子,反而各個都露出同情的表情。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他們旁邊站著的一位老者搖頭嘆息。
“老人家,您這話是怎麼說的,您看他們夫妻兩個人不是關係很好,您看那個大嫂不是笑的很開心的嗎?”凌熹故意裝成了不理解的樣子問道。
“年輕人,你是外地人吧,難怪不知道他們的事情。”老人看了他們一眼。
“那,老人家,我跟您說,內子是個大夫,她說這位大嫂的眼神有些不對,好像是有什麼病。”凌熹說出了這句話,惹紅了柳嫣的臉。
“哦?”老者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看他一臉的書卷氣,臉上掛著讓人一見就覺得很親切的笑容,又看旁邊的柳嫣輕柔似水的感覺,不像是壞人的樣子,沉吟了一會兒,開口說,“年輕人,你說你的夫人是大夫?”
“是啊!”
“那好,我就跟你說說,看你夫人能不能救救她,她也挺苦的了。”
正巧不遠處是個小茶棚,兩人邀請老者到茶棚喝茶,順便聽聽是個怎麼樣的故事。
“真是造孽啊!”老者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打開了話匣子,“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這裡最近發生的事情。”
“什麼事情?”
“也不知道是怎麼著了,最近咱這裡出了好幾起的命案,死的都是小孩子,肚子裡面的東西都被人掏空了,裡面塞著全是花瓣。剛纔那小夫妻的孩子就死了。”
凌熹和柳嫣知道人老了話就多,也不打斷他,只是在靜靜地聽著。
“真是造孽,那個少婦就是出生在我們這個裡的,小的時候我們都叫她雲兒,等到出嫁了大夥就叫她雲娘了。嫁的這戶人家姓簫,家事殷足,丈夫叫簫朗,好人,沒有一般人的那些壞毛病,說話辦事都穩穩準準的,就是長的有些不好看。雲娘嫁過去,丈夫疼,公婆寵的,過門沒有幾年,又生了白白胖胖的小小子,這下子可是樂壞了一家人。按說,這女人家要是到了這份上,也就沒有什麼可怨恨的了。可是,老天爺就是看人家一家子過的開心他看不過去,這不,一個月之前,他家的小子,就是她剛纔叫的寶兒忽然不見了。頭天晚上還是好好的,等到天亮了夫妻兩個人醒了就發現孩子不見了。這一下子可是嚇壞了他們,動員家的人去找,也沒有找到。夫妻兩個這個愁啊,雲娘更是天天拿眼淚洗臉,可是,說也奇怪,愣是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孩子的下落。
一幌就是半個月的時間,家裡的人大都絕望了,簫朗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可是這個時候,他們家的寶兒回來了。天亮的時候,他們開門發現孩子躺在大門口,像是睡著了似的。當下是又驚又喜,忙彎腰就要抱起孩子來。這一抱可就愣住了,嚇傻了,孩子全身冰涼,已經死了好長時間了。
上報了官府,官府派人來察,經過忤作的檢查,發現孩子的五臟都被掏空了,裡面塞滿了鮮紅的花瓣,然後肚子又用很細很細的蠶絲縫合。這雲娘,受不了這個打擊,當場就昏迷了過去。好幾天才醒了過來,醒來之後不哭也不鬧,坐在那裡就像是個木頭人一樣。
當時全家人都沉浸在悲傷中,也沒有人理會她,只是以爲她傷心過度纔會成了這個樣子,等把孩子葬了之後,家人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她實在是太冷靜了,冷靜的不像是個剛失去孩子的母親。
叫她,她也回答,知道人,認識人,家裡的人鬆了一口氣,可是,一眼沒有照到,她就跑了出來,沿街叫著孩子的名字,她丈夫連哄帶騙的把她哄回家,過一會兒就又跑出來了。孫子死了,媳婦又成了這個樣子,老兩口受不了這個打擊,雙雙病倒在牀上,家裡就剩下簫朗一個正常的人,可憐啊!真是可憐!”
“真是可憐,那您知道是什麼人乾的嗎?”
“知道了就好了,看我們還不打死那龜孫子,據說官府正在調查,還帖出了懸賞,到現在也沒有什麼明確的消息。”
“哦,是這樣啊!那謝謝您了。”
“沒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抓住這人。”老者搖著頭走了。
簫家有幾座房子,在這鎮子上算不上是什麼大戶,但是也不是那麼的寒酸。他們到了的時候,簫家正在吵架,“朗哥又騙人,寶兒明明不在,我要去找他。”雲孃的聲音。
“雲娘,乖,聽話,不要再鬧了。”真不知道簫朗這麼個八尺大漢怎麼有這麼大的耐性哄著妻子。
老者敲了敲門,簫朗出來應門,等老者說明了來意後,簫朗大喜,忙把他們讓到了家中。沒有什麼太多的閒話,凌熹提出先看看病人。
簫家二老其實沒有什麼病,只是一時的氣血鬱結罷了,下了幾針,開下個藥方,很快就應該好了起來。麻煩的是雲孃的病,她其實沒有病,只是在潛意識裡面逃避著愛子的死亡,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意識裡面,想讓她從裡面走出來,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功了。“心病還需心藥醫”。凌熹開了方子,剩下的就看簫朗能不能用自己的愛把她的意識喚回了。
忙活完這邊的事情,才發現好久都沒有聽到柳嫣的聲音了,擡頭看,柳嫣正站在一處發楞,手中拿著幾朵鮮紅的花瓣。
“阿嫣,阿嫣”連叫了幾聲,柳嫣才似恍然驚醒,看著他的眼睛裡面充滿著迷茫,還有一分的驚惶,或者說是驚恐,心中一痛,“你怎麼了?”是什麼事情讓她出現瞭如此的樣子,不著痕跡的靠近了她,輕輕地問。
“彼岸花,彼岸花!”無意識的說著。
“彼岸花?”有些奇怪,這些紅色的花就是彼岸花嗎?有什麼不對?
彼岸花是開在黃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兒大批大批的開著這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 又因其紅的似火而被喻爲”火照之路” 也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人就踏著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
“不好意思,內子有些不適,我們先告辭了。”匆匆而別,回到了他們棲身的客棧。
大片大片的,鮮紅的,如同血液的顏色。傾滿大地,復甦前世的記憶。 那花與葉的交錯,知的人,惋惜。不知的人,依然活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