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應該已經亮了吧?
柳嫣張開了雙眼,豎起耳朵卻沒聽見總是在身邊叨唸個不停的聲音,只有一片寂靜到讓人恐懼的空氣,看來今天是醒的早了。用力的將上身從牀墊上撐了起來,這兩天總是被他們逼著臥牀休息,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她輕輕翻開厚重的被子,轉身將雙腳踩到地面上,雙手撐起身子卻還是跌回牀墊上。
“真是的,連腳都不聽使喚了。”輕咳了兩聲,喉嚨裡乾疼的感覺實在不舒服,便開始摸索著應該放在牀頭邊的茶具。他們總是很體貼,把什麼都放在自己伸手夠得著的地方。
一雙手在黑暗之中摸索著,沿著牀延,繞過牀邊,摸索到溫熱的瓷器。
一手拿起一隻冰冷的茶杯,一手摸到茶壺耳上,擡起。沿著茶壺底摸了摸,找到了茶壺口便將手上的杯子底在茶壺口邊,手一擡,溫熱的水液便住入杯中,習慣的暗念了一、二、三,便將茶壺放下,手上原本冰冷的茶杯也有了些溫熱。
將脣貼在杯緣,淺淺的嚐著裡面溫熱的茶香。
雙眼在滿室的黑暗中並沒有找到任何的光影,但還是照著記憶中的位置將頭轉到木格子窗的方向。
很奇怪,今天什麼聲音也沒有。他們一直都在費心的照顧著自己,千方百計的尋找著可以延緩她毒性發作的藥材,要不就坐在牀邊給自己講述著外面的一切,要不是他們,自己恐怕早就放棄了吧!
“要是我放棄了,就這樣離開,你們是不是會覺得輕鬆一些!”自嘲的說著,並不期望可以得到回答。
“不會!”熟悉聲音帶著些不捨的溫柔傳入耳中,接著,手被人給握住了,“不要說放棄的話,大家都在想辦法,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我想出去走走!”任性的要求著,拿準了他不會拒絕。
“好吧!” 凌熹拉著她走了出去。
此時的天空已從灰濛轉爲明亮,隨意的拾起一根枝條,“阿熹,咱們好像有很長的時間沒有比試了。手都癢癢了。”
“不好吧!你的身體!”凌熹皺了皺眉頭,她的身體已經很差了,怎麼經得起激烈的比試。
“怎麼,怕了我了!接招!“嘴裡喊著,手中的枝條已經向他點來。
“罷了,罷了,難得的開心,不要掃了她的興致。”也隨手撿起一根樹枝,迴應了上去。
兩人手中的樹枝猶如灌入生命般的閃耀著光芒,一聲聲劃破空氣的聲響迴盪,像是劍與劍的和鳴,人與人的共舞。
雖是稍比劍式,但兩人一動起真心,卻怎麼也停不下手,隨著對方身影輕移,自己也隨之跟上,一比劃下來就更加的沉迷其中,兩人皆感到不可思議,明明是不同劍派的劍式爲何可以如此的契合,相輔相生般的調和。
纖小的身影一個旋身,手一擺,對準白色身影的下盤掃去。
卻見白色身影輕巧的一個跳躍閃了開去,在空中翻身之際,手上的樹枝對準了纖小身影的肩頭掃去。
本以爲要得手了,卻又被纖小身影的一個翻掌拍開了握著樹枝的手。
兩人皆不用上全力,但也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一招帶過一式,一掌擋過一腿。
好像已經無法收手了,但也不想收手,此時的兩人皆是如此的想法。
希望此刻成爲永恆……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怒氣衝衝的聲音,嚇倒了兩個人,慌忙扔下了手中的枝條,垂下頭等著捱罵。
“阿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居然敢給我出來比試!還有你,也不說勸勸她,還幫著一起玩!”姜翠雲發怒了。
“完了,完了,這楊婆婆最近越來越有河東獅喉的架勢了,自己得趕快找理由脫身。”
“婆婆,有些累了,我先回房了。”同情的眼光看了凌熹一下,‘對不住了,我不是有意的。’匆匆回房,留下可憐的凌熹在繼續聽著姜翠雲的批評。
“好啊!居然這麼不夠義氣的丟下我一個人,你真好樣的。”好不容易纔從姜翠雲的嘴下逃生,進屋卻發現柳嫣在偷偷的笑,不由爲之氣結。
“楊婆不是壞人!”在柳嫣醒來之後,他們並沒有告訴她姜翠雲的真實身份。
“是哦!我知道她不是壞人!可是她的嘮叨我實在是受不了。”凌熹苦臉,偶爾聽到關懷的聲音是幸福,要是天天聽到可是不妙的感覺。
“嘻嘻!”雖然看不到。可是從凌熹的聲音可以想象出他的樣子,不由笑了出來。
“我喜歡看你的笑容,真想看一輩子!”少年雖然還不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愛,卻也懂的了要守護自己喜歡的東西,而凌熹最想守護的就是柳嫣的笑容了,笑起來整個人都亮了,燦爛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想的美,你想看一輩子就給你看一輩子!哼,你拿什麼東西來換!“柳嫣把嘴一撇。
“這個給你!“凌熹從懷裡摸出來一塊東西,遞到了柳嫣的手中。這是塊一面雕著旭日東昇,另一面則是松竹梅,只有手心大的瑰玉,鮮紅璘霦的耀眼。
“是什麼?”柳嫣摸索著,有些好奇的問。
“這是師父撿到我的時候我身上唯一的動心,上面刻著有我的生辰八字。”
“這麼貴重的東西,那我怎麼能要!”柳嫣說著要還給他。
“我送給你的!你就收下好了。”
“那我拿這個交換好了。”柳嫣想了一想,從脖子上也解下一塊玉來,遞到了凌熹的手中,那是一塊玉佩,兩隻鯉魚託著一朵盛開的蓮花,“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現在送給你。”
“喲!這算是交換定情信物了嗎?”調笑的聲音紅了兩個人的臉,柳嫣激動地就要站起來, “師叔,是你嗎?”
“是阿嫣的師叔?”凌熹好奇的打量著來人,青色道裝,青色絲繩,青色玉簪,青色腰帶,整個人清幽到了極點,彷彿自青色雲間飄落一般。然其容色又極豔,黑髮飄拂下的臉,一笑一顰眉都甚有韻味……尋常女子若能清,便失之於豔;若能豔,便失之於清,來人三十上下的年紀,卻讓人由衷讚歎——“清豔”。
“坐著就好了,還起來幹什麼!”那女子幾步走了過來,把柳嫣按在了椅子上。
“師叔,您怎麼來了,師父還好吧,師兄們都還好吧!家裡還和以前一樣嗎?”很難看到柳嫣這麼高興的樣子,喋喋不休的問著家裡的情況。
“傻孩子,既然不捨得,當初又怎麼狠心留下書信獨自出走!”慈愛地摸著這個自小她疼到了心裡的孩子,看著她這個樣子,有些不捨,也有些責備。
“人家不想你們擔心嘛!師叔真是的,見面就數落人家!”柳嫣撅起了嘴巴。
“你啊!就知道和我撒嬌。當初就是憑藉著這個騙的我們大家連心都可以掏給你。”
“人家可愛嘛!”柳嫣一臉的得意,“師叔,您是怎麼到這裡來的?還和婆婆和兩位大哥在一起?”
“還不是爲了你,那天師兄和我說卜到你的下落了,有些情況不對,你那幾個寵你到了天上的師兄聽了快炸了鍋,非要出來找你。我不放心他們幾個人,特意親自出來找你。順著你師父所卜出來的地方走,正巧聽到有人在談論,開始我沒有留意,後來聽到了你的名字,這才上前說明我的身份,和他們一起來了。”青衣女子說道。
“哦!是這樣子!”柳嫣點點頭,“對了,我忘了介紹您給我的朋友了!”
“算了吧!等你想到了黃花菜都涼了,我們已經自己介紹過了。”青衣女子彈了柳嫣一個暴慄,“不過,你的這位小朋友還不知道我的身份。”
“阿熹,這是我的師叔,你可以叫她——”
“我叫青螢,他們一般都叫我螢夫人,你叫我螢姑姑好了。”螢夫人自我介紹著。
“是,螢姑姑!”凌熹心頭有些疑惑,眼前的青衣道姑怎麼也不像是已經出嫁之人啊!
“嫣兒,跟我回去吧!”正在談笑的時候,螢夫人的一句話讓全場的人都是心頭一震,不想讓她走,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回去吧!大家都很想你。上次讓你出來讓你稱爲這個樣子已經讓我們很後悔了,這次無論如何也得和我回去!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家裡。”螢夫人的語氣很是強硬。
“我!”柳嫣有些猶豫,她真的不捨這些親人,可是她更想念那些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們,想念疼自己如女的師父,想在臨死的時候再看他們一眼,“好,我和你回去!”
“阿嫣!”醉道人不捨的說,“雖然很是不想讓你走,但是回去看看也是好的,記得不要忘了我們這些人。千萬不要忘了。”
“回去好好調養身子,不要再任性了。”郝齊也說。
“阿嫣!”抱著柳嫣,姜翠雲是泣不成聲,短短幾天,柳嫣就像是她的親孫女,讓她疼愛入骨。
“別哭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們幹嗎都是這個樣子?”柳嫣強笑著。
“就是,就是,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多不好。”郝齊勸著大家,其實誰的心裡也知道,恐怕這一別就是永訣了。
“阿嫣!”凌熹的手在衣袖裡攥的死死的。
“阿熹。”對於這個下山後的第一個知心朋友,柳嫣笑了,“等著我啊!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我等著!”
望著仄仄遠去的車子,留下的每個人都覺得心裡某個地方空蕩蕩的。
極目遠望,燦爛的晚霞象一片燃燒的火海般漫延到天的盡頭,很快,雲海的邊緣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青色,漸漸黯了下來,象是火的餘燼。
“你們打算去哪裡?”醉道人問道。
“我們隱居慣了,就住在這裡吧!“姜翠雲說道,“有時間來看看我們。你們呢?”
“我習慣到處浪跡了,和阿嫣的相遇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也該繼續我們的流浪了。”醉道人感慨地說著,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柳嫣在他的心中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郝,你怎麼辦?”
“我當然也是闖江湖了!怎麼,不想和我搭檔了。”郝齊大笑著說。
“二位大哥保重!我也是該回山的時候了,等我藝成下山的時候,咱們再見吧!”凌熹抱拳說道。
“好,大哥知道你以後一定會出息的,兄弟,保重!我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