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氣無力地看著在自己的身邊張羅過不停的幾位好友,凌熹忍不住撫了一下額頭,說道:“你們先談吧,我要回去睡覺了。”
真不明白現在成親的人是誰,自己連一點的壓力也沒有但是身邊這幾個人卻忙得天昏地暗,那麼幹脆讓他們跟江瑤成親好了。
“阿熹——”拖長音調首先發話的是一向都很沉穩,但是觀人察色的本事還是很高的方寧,搖著手中的賬本正欲揮袖而去的凌熹道:“現在要成親的人是你,你不來一起討論的話,成什麼樣啦?”
“呵呵,”凌熹冷笑了一聲,拖過八仙椅隨便一放大刺刺地坐下抱胸道,“你們也知道要成親的人是我吧?”瞪了一眼場上同時不明所以地回瞪著他的衆人,白玉堂大聲地道:“要成親的人還沒有發表意見,你們便一個徑地說個不停,喂喂,吵死人啦,害得現在我連一點的心情都沒有。”
靜默半晌,荊玨在大家充滿期待的目光注視下代表著大家的共同利益而越衆而出,溫和地笑著問道:“那阿熹,你有什麼意見呢?”
哼,問得好!凌熹在心底冷哼了一聲,“首先,我不要穿那件紅得一塌糊塗的衣服拜堂成親!”揚著下頜示意著擺在桌面上的那套大紅喜服,凌熹說出了他的第一個“意見”。
倒吸了一口氣,荊玨穩住了自己快要捉狂的情緒勉強平和地笑著道:“理由呢?”
“啊?還要理由?!”凌熹像在聽著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一句問話,“ 紅色衣服那麼的難看,你們說我還能穿著來丟臉嗎?!”
“什麼?喜服難看?”聽了他這句話,衆人險些摔倒,“那你要穿什麼衣服?”
“白衣!”凌熹想也不想,隨口就說出,說出來自己也愣住了,記憶中似乎有什麼人喜歡穿白衣,而自己也對白衣有著特殊的好感。
“你在說什麼,拜堂的規矩是要穿紅色衣服的,難不成你想紅事變白事?”馬玉驚叫道。
“胡說八道,這種玩笑能隨便亂開的嗎?!”方寧敲了一下馬玉的額角罵道,然後對滿臉不服氣的凌熹道:“阿熹,你就不要鬧了,既然你們說是要在一起,那麼就好好的給我拜堂。真是的,怎麼一點預兆也沒有,讓我們這麼的手忙腳亂。”
“我也不想這麼快!”聲音越來越小,在衆人責難的眼光下嚥了回去,“我真的不想這麼快嘛!”內心裡也在抗拒著這個婚姻,只是看著大家都這麼的高興,不好掃了大家的興罷了,而且,潛意識中似乎在等著什麼人的出現。
“凌公子,凌公子!”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凌熹現是一愣,環顧四周見沒有人有反應,知道那人是用傳音到自己的耳朵裡,顧不得和旁人打招呼,匆匆跑了出去,“阿熹,阿熹——”徒然的叫著。
衝到了前院,見一道纖影正擡頭地看著天上的月亮,被她負於身後長型物件與她彷彿溶爲了一體。
摒住了呼吸,不想打擾這宛如月光下的仙子,但是腳步聲還是驚動了她,轉頭看向了凌熹,黛眉星眸,齒白脣朱,玉般的人兒。一身素衣,二支碧簪,幾點珠花,沒有華麗“堆砌”美麗,卻如那淡雅隨意的幾筆水墨,有仙般風采,“凌公子嗎?”
“你是——”努力回憶著來人,明明就是很熟悉的,爲什麼就是想不起來,只要想到了這裡,頭就痛的很,如針在腦海裡亂扎,痛的臉色都變了,緊咬著嘴脣。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那女子見他的樣子,慌忙走了上來,熟練的替他揉著額頭,力道恰到好處,在她的幫助下,凌熹很快就恢復了過來,“你到底是什麼人!”
搖了搖頭,安撫地一笑,溫和地道:“凌公子,不要再想了……沒有關係的,即使想不起我是誰,也不要緊的……”只要你快樂就好了。
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任是再三的說服自己,不要在乎,不是他的本意,可是看著他看著自己陌生的眼神,還是忍不住的心痛,痛的已經沒有了知覺,好像就要倒下去,“喂!你,你不要緊吧!”凌熹焦急的問。
“你還在乎我嗎?”真想就這麼靠在他的懷中,一輩子,可是,只能存在於夢中吧!過了今晚,他就要是別人的丈夫了,以後,也會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是該放手了……該放手了……”心底的某處傳了冰冷的迴音,這世上,不屬於自己的,就算再強求也不會被自己所有,那麼……放手,不就好了嗎?推開了他的手,踉蹌地退後了幾步,勉強擠出一絲的微笑,“我沒事。”
“明天是凌公子的大喜之日,我特地帶來一份薄禮。希望凌公子不要笑話。”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的賀禮!”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大聲的說著,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呆呆的看著那人打開背後的包袱,拿出一具瑤琴,席地而坐,準備撫琴。
“你稍等我一下,就等我一下,不許走!”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凌熹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彷彿是怕女子在他轉身時就消失無蹤一般,凌熹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向女子,直到再也看不到那纖弱的的身影時才飛快地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攤開手看著落在手中的月光,淡淡的,若有似無,握掌,什麼也沒有,再張開,還是那淡淡的月色,什麼都沒有得到,又要怎麼放手呢?
半空中傳來了兩下輕輕的踏跳聲,凌熹神采飛揚地拿著一根玉簫再次出現在女子的身前,“姑娘,如果不嫌冒昧的話,我們來合奏一曲吧。” 說著把玉蕭放在指間轉動了一圈然後執在脣邊笑著等待女子的迴應。
女子先是怔了怔,馬上便點頭道:“恭敬不如從命,只希望凌公子不要見怪小女子琴技的拙劣。”凝神地想了想,女子笑著又道:“凌公子,既然是你成親的大好日子在即,那麼便爲你與江姑娘彈上一曲‘有鳳來儀’,獻醜了。”說罷伸手以指在弦上一挑,起了個音後便舞動著十指輕撥琴絃,悠揚悅耳的樂聲便源源地自她的指間流瀉而出。
凌熹聽了一會兒後亦吹簫引入琴音之中,一藍一白兩道身影以漆黑的夜幕爲背景琴簫相和,飄蕩於半空中的曲樂充滿了各種歡欣快樂的情緒,連站在檐下聽著這兩人合奏的荊玨等人亦面露微笑,彷彿置身於五色彩鳳翻飛起舞的起鳳臺上,綵鳳正在展翅鳴叫助興,讓衆人久久地沉浸於幻想中不能自拔。
當指頭壓下最後一個琴音拖出一道回味悠長的尾音後,長夜也開始放白了。女子輕輕地把琴放下,站起來對凌熹抱拳道:“凌公子,天已經亮了,我也該走了。”說罷深深一揖,接著微笑著又道:“在下祝願凌公子與江姑娘兩人同偕到老,白首不離。”
“姑娘……”張了張嘴,手比大腦快的先抓住了姑娘的手,剛纔的剎那,他竟然有一種她馬上就消失不見了的感覺。
輕輕的從他的手中拿出自己的手,“阿熹——”若是真的想不起來的話,那她就是最後一次喊這個名字了,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微微一笑,就好象水隨風起,輕輕漾動著粼粼的波痕,不經意地發散著。
風起,眼睛與眼睛沒有再相遇。
暮色蒼茫時擡望眼,有飛鳥散於長空。
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
山有棱,海無涯,晦明風雨,日月天地。
仰觀蒼穹,一定有一雙冷洌的眼睛俯視衆生,高貴卑賤,大小鉅細,對它來說有什麼區別呢?
因此有相遇,因此有分離。
忽然記起了誰的話,當你很牽掛很牽掛一個人,連微笑都會痛,一定是有些無法埋葬的記憶,如影相隨。
可是這十丈軟紅,大千世界,此起彼伏的百態千情,細數下來,唏噓的竟不過放不下三字,人間,也因了這放不下三字而成人間。
“很傷心嗎?”
“不會啊!只要他過的好就可以了!”把所有的思緒逼回了心裡,不讓眼中帶出任何的情緒。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不認識自己,歡天喜地的和別惹女子成親,我就不相信你的心還是那麼的平靜,看著本來視爲親人的人露出了陌生的眼神,那種滋味不是很舒服吧!”笑聲還是忽近忽遠漂浮著。
“沒什麼!原本我就是一個人,只不過現在又恢復了一個人。”平靜的一如她一向的作風。
“是嗎?你真的那麼的平靜嗎?你可知道,要是你輸了,你可是答應了我一輩子都不見他的。難道你真的能放的下?”
“放的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若是他的心裡有我,即使是遠在天邊,即使是他已經爲人夫,爲人父,我也無憾;若是他心裡沒我,就算是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也是留住人留不住心。況且,我有信心。“隱瞞了一句,那首曲子是凌熹交給她的,若是真的這樣也不能換回他的神智,那她也就真的死心了,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