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高走到會客區，他在當中的沙發上坐下，我就坐在了橫頭的一個沙發上，靜靜的看著他，等著他的教導。

他又吸了一口雪茄，“享受”了片刻，然後才說道：“我考你幾個商業上的定義，你先說說什麼叫‘項目’。”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我的理解，‘項目’應該是指在一定時間內、運用一定的資源，爲特定客戶完成某種特定目標的一次性工作。”

“舉例說明。”

我說道：“就比如我們在過去一年多，以及未來幾個月這段時間內，運用公司的牌照、人力等資源，爲鳴鳳煤礦這個特定客戶實現他們股票上市這個特定目標，這工作只要完成目標就無需重複，是一次性的。”

他點了點頭，又說道：“那什麼叫‘項目經理’？”

我想了一下，說道：“‘項目經理’應該是對項目的風險、進度、質量、成本等等進行全面把控管理的崗位。”

“‘項目助理’呢？”他繼續問道。

我回答道：“‘項目助理’應該是指協助項目經理完成一些項目分支工作的人。”

他又點了點頭，說道：“那按照這個定義，就以鳴鳳煤礦這個項目來說，在咱們公司所有的參與者中，誰是真正的項目經理、誰是項目助理？”

鳴鳳煤礦這個項目，我們公司前前後後參與到其中的人，包括我、小師妹、錦秋、小衛子、馮丹、楊建波、景韻蓉、邢蓓蓓，當然，還有高建華，他既然是項目的名義負責人，那麼自然名義上也是參與了的。所有這些人中，在參與項目時候掛著“項目經理”頭銜的有小師妹和小衛子，但是按照剛纔我給“項目經理”這個概念所下的定義，他們倆顯然不能算是這個項目真正的項目經理。

真正在一線負責項目全面把控管理的人是我，名義上則是高建華。如果把我所扮演的角色視作爲“項目經理”的話，那麼協助我完成一些分支工作的小衛子就算是“項目助理”。而如果把高建華視作“項目經理”，那麼我所做的一線工作就相當於是在協助他。

我說道：“那當然是高總你是‘項目經理’了，‘項目助理’是我。”

他笑了一下，說道：“對啊，我纔是這個項目真正的項目經理，你是真正的項目助理，至於其他人，最多隻能算是個辦事員，甚至只是負責寫材料做圖表的文員。但是你看，‘項目經理’的頭銜是安在衛肇川頭上，‘項目助理’的頭銜則是安在了小趙、小楊他們幾個人頭上。咱倆的頭銜一聽似乎都十分了不得，但實際上我這個‘董事總經理’只不過是剛剛跨入公司高管的門檻，你這個‘高級副總裁’只是個剛入門的中層管理人員而已，似乎頗有點名不副實的意思，你對此怎麼看？”

“這主要是由於咱們行業的特殊性。”我撇撇嘴說道：“咱們這個行當，不管做什麼類型的項目，說到根本上，其實就是一箇中介、幫人融資的中介，爲有融資需求的企業和有投資需求的資金方牽線搭橋的中介。融資對於任何一個企業來說都是一樁重大事件，必須由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甚至是老闆親自出面處理，咱們爲了便於和這些人打交道，所以只好把頭銜都設置的高一點了。”

老高點頭笑道：“對，就是這道理。世上除了咱們，恐怕還沒有哪個行業，一個剛畢業工作沒幾天的大學生，就可以在一位成功企業家面前高談闊論，企業家還要認真聽著的。這可以算是咱們這個行業最風光的地方，但其實也恰恰是咱們這個行業從業人員最無奈的地方。咱們面對的每一個客戶，在社會上都有相當的身份、地位和影響力，他們往往見多識廣，眼界開闊，思維敏捷，對己對人的要求都非常高，咱們的從業人員想要僅僅憑藉自身經歷、成就獲得他們的認同，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任何行業，要想達成合作，首先要讓對方認可你的人，這一點又是毋庸置疑的，那你說咱們要怎樣才能獲得準客戶的認可呢？”

我說道：“術業有專攻，這些人固然有這樣那樣的優點，但是就咱們國家目前的情況來說，由於特殊的歷史原因，這些人當中大多數也有一些共同的短處，通常就是文化水平不高，對於金融、財稅、法律等方面的專業知識不足，咱們只能以己所長量人所短，通過一定水平的文化修養和相對精深的專業知識，讓他們看到咱們的長處、用處，進而獲得合作機會。”

老高點了點頭，微笑著吐出一口煙霧，說道：“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以功利得人，功利終有用盡之時，因此未免流於下乘了。況且，多讀點書並不是什麼難事，你能，別的很多人同樣也能，如此一來，你在和同行、同事的競爭中，優勢在哪裡呢？所以這樣的方法，或許很適合你現在的級別，以及你以下的級別，但也僅限於此，再往上就不靈了。”

我在心裡玩味了一下他這話，隱隱約約的想到了一些什麼，不過我也沒說出來，只是看著他，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他說道：“咱們行業內、包括咱們公司，大體上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從業人員從入行做項目助理開始，只要沒有重大過錯，一般都是三年左右升一級，說白了就是靠資歷獲得升遷。但是這種情況止於你現在這個級別，從你這個級別想要再往上走，單純的靠熬資歷就不管用了，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老高說的是實情，投行業內基本都承認，從高級副總裁這一級別到團隊總監一級是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道坎，很多人一輩子都跨不過這道坎去，在高級副總裁這一級別的位子上一干六七年，甚至十來年，最後跳槽或者轉行的不少見，這裡邊的原因要細究起來，其實是比較複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