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鳳煤礦的總部其實不僅僅是一幢大樓,而是有鐵柵欄圍起來的一大片區域,正門開在正南方,我們辦公室所在的大樓位於這片區域的西南角上,另外在東南角上還有一樁老舊的四層小樓,是鳴鳳煤礦以前的辦公樓,現在是礦山救護隊的辦公室以及救護車的車庫。在這片區域的最北邊則是並排三幢六層的樓房,是鳴鳳煤礦的單身職工宿舍、澡堂、食堂、超市等等,每天都有好幾趟定點的大巴車從這裡把單身職工送到礦上去上班。在這三片建築物中間有幾塊籃球場,是他們每年舉辦職工籃球比賽的地方,平時則是救護隊的訓練場。
下午六點鐘,我下班之後,到大廈地下停車場開了車,“保鏢”陳鋥依然形影不離的坐在副駕駛座上。剛一出大門口,就看到蘭滬一個人站在大門右手邊人行道的一棵大樹底下,和昨天差不多的打扮,依然還是揹著一個大大的雙肩書包,只不過換了一件天藍色的短袖T桖衫。
我將車向她身旁的路邊靠了過去,她也看到了我們,就對我笑了笑,我停住車,打開車門下了車,從車前方往她面前繞了過去,笑道:“蘭記者,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我也是剛剛纔到的。”她笑了笑,從腰間的小挎包裡掏出一個迷彩帆布錢包,從裡面拿出三張一塊的零錢遞給我:“常總,還你錢,謝謝你啊。”
“哈哈,實在是不好意思啊,爲了三塊錢還讓你專門跑一趟,交通費也不止三塊吧。”我說笑著就接過錢來,掏出皮夾把錢塞了進去,又取出她昨晚寫給我的借條遞給她:“來,這是你的欠條,那現在咱們就互不相欠了啊。”
她接過借條去,又扭頭對站在一旁的陳鋥笑道:“警察同志,將來萬一要是記者協會爲這事調查我的話,你可得給我作證,證明我欠常總的錢已經還清了啊。”
陳鋥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大腦袋,嘿嘿一笑:“行,沒問題,我都看到了。”
蘭滬又對我笑道:“常總,爲了還你這三塊錢,我可是花了十幾塊的打車錢才找到這地方的,雖然說這是我應該付的成本,不過看在我這番誠意的份上,你能不能賞臉一塊吃個晚飯,順便……嘿嘿,順便讓我做個專訪啊?”
我和陳鋥相視一笑,我就點頭答應了:“行,要去哪吃啊?”
“哈哈,你早就猜到我要提出這個要求了,是不是?”她爽朗的一笑,又說道:“那你就跟我走吧,地方我早就選好了。”
我笑笑說:“那行,上車吧,你指路。”
二十多分鐘之後,在蘭滬的指引之下,我們開車來到了一個商業區的一家餐館門前,停住車,下車一看,餐館名字叫“巴黎晚風”,透過窗子再一看裡面的裝修風格,我不禁微微撇了撇嘴——這看來是一家西餐廳啊。可畢竟我和蘭滬又不算很熟,而且人家請客,客隨主便,因此我也不好說我反感吃西洋食堂,還是跟著她一塊走了進去。
餐館裡燈光昏暗,明明有著大燈不開,非要裝模作樣的弄些顏色昏黃的小壁燈、桌燈什麼的,感覺到處都是黑黢黢的。可能因爲時間還稍早一點,放眼看去,上座率不算高,大約只有三四成的座位上有人,有兩個服務員端著盤子快步穿梭其間,我在心裡不無惡意的想著,整日在這麼昏暗的地方工作,這些服務員會不會全都是沒有門牙的——都被栽掉了,而且時間久了,會不會逐步白化啊?
蘭滬帶著我們徑直走到了一個靠窗的卡座坐下,我和陳鋥坐在一邊,蘭滬坐在我們對面,緊接著就有服務員過來招呼我們,給我們每人遞上了一份菜譜。
蘭滬也不看菜譜,輕車熟路的告訴服務員自己要一份菲力牛排,就將菜譜遞還給了服務員,又對陳鋥開玩笑道:“陳警官同志,我可只是說請常總吃飯,沒說要請你啊,我知道你們人民警察可是有紀律的,不能吃老百姓的請。”
“嘿嘿,就算你想請,我還不敢吃呢,我自己請自己!”陳鋥笑了笑,就打開了菜譜,看了兩眼,“啪”的一聲將菜譜合上遞還給服務員,說道:“這也太貴了吧,隨便一個什麼東西都要六七十上百,估計還吃不飽,局裡又不給我報銷飯錢,我一個月不過兩千多塊錢,照這麼吃的話,不用半個月我就連水都喝不上了。還是你們自己吃吧,我一會兒去外邊弄個牛肉拉麪,八塊錢,好吃又管飽,比這實在多了。”
蘭滬一揚眉毛,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長得牛高馬大的,心眼卻那麼小,我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嘛,你都已經坐在這兒了,我還真能不請你啊,趕快點!”
“既然你那麼誠心誠意的請我,那我就……勉爲其難的吃你一頓吧,先說好啊,這可不算是吃請,是朋友小聚。”陳鋥憊賴的貧了一句,就一把從服務員手中拿回菜譜,翻開看了一眼,要了一個西冷牛排和一份烤布蕾。
我打開菜譜看了看,什麼“菲力牛排”、“西冷牛排”、“T骨牛排”之類的,我根本不明白它們之間有什麼區別,要不就是諸如“奶油蘑菇湯”、“鵝肝醬”這種讓人一看就食慾全無的名字,更有甚者,什麼“烤布蕾”、“安烈蛋”之類的,我壓根就不知道“布蕾”和“安烈”是什麼東西,只能通過會下蛋這點推測“安烈”大約是某種我從未聽說過的卵生動物,我知道有一種珍稀鳥類叫做“火烈鳥”,估計和“安烈”是親戚吧。
我一邊思考著“安烈”和“火烈鳥”之間的親戚關係,一邊就在菜譜上胡亂指了一個“西冷牛排”,告訴服務員我就要這個了,然後就將菜譜還給了服務員。
蘭滬又問我:“常總,喝點什麼?”
我撇撇嘴說:“我很少吃西餐,不知道該怎麼搭配,隨意了,你定吧。”
“咱們吃紅肉,那就配紅酒好了。”她輕輕一笑,就轉頭對服務員說:“再給我們來一瓶王朝乾紅。”
陳鋥又急忙補充道:“我工作時間,不能喝酒,給我來杯檸檬汁!”